玄昭看他的模样, 想到这人和刚才的区别,不禁说道:“你在人前倒是挺有前辈的模样。”

然而到了单独相处的时候,此人的内里就完全暴露出来了。

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他仍然是这般只要有机会放松, 便绝不会再端着的样子。

长清忍不住笑起来:“我都在他们面前当了这么多年大前辈了, 突然转了性子会很奇怪吧?”

说着他又看向玄昭:“可是要我在你面前装大前辈的样子, 我可装不出来。”

玄昭正要再说什么,却忽地注意到, 枕在自己膝上的长清,其实身体并没有完全放松。

他的脊背仍是紧绷着的,只是因为声音和表情故作松快,所以看起来有几分毫不在意的样子。

可是真的会毫不在意吗?

玄昭心中很清楚,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二十万年的隔阂, 并非朝夕之间便能够回到过去的, 不管是玄昭还是长清, 纵然他们这近六万年都相伴在旁, 但身份不同相处方式不同, 根本就无法相提并论。

更不必说习惯了近六万年的相处, 想要回到过去才更加困难。

长清和从前不同,二十多万岁的长清,怎么也不可能真的回到从前那个单纯赤诚的样子,大概只是担心玄昭觉得陌生, 惧怕着两人之间的关系无法回到从前, 所以长清才故意装出了这副模样, 试图让他相信自己并没有改变。

好友与伴侣间的这点距离, 到底应该要怎么打破, 怎么平衡,诸如此类的问题还有很多。

更何况,他怎么能就这样毫无负担,理所当然地认为长清会这么简单地就放下过去的事情。

自己曾经抛下长清,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玄昭垂着眸子,轻轻握住了长清垂在身侧的手。

他能感觉到在被自己触碰的瞬间,长清略微紧张地扣住了自己的手,接着又装做如常般松开。

玄昭反将其握住,说道:“累了就休息吧。”

长清怔然,仰头看着他。

玄昭声音温和,继续说道:“我就在这里陪你,哪里也不会去。”

这句话像是有着灼热的温度,令长清不禁眼圈发红,接着迅速又闭上了眼睛,像是怕动作稍慢便会有眼泪流出。

他有些无奈又失笑地抬起手,捂住眼睛说道:“虽然这样说,我很不甘愿,但你别再把我当成以前那个凡事都依赖你的长清了,我也不需要你时刻陪着,你看这二十万年我独自生活着不也过得很好。所以也不要担心我的想法,不用顾虑我的心情,不用特别照顾我,我可不是什么需要呵护的花瓶。”

玄昭轻声应道:“嗯,我知道。”

但他接着便又道:“这真的是你想说的话吗?”

长清闻言再次僵住。

玄昭没有再问下去,只耐心地等待着,即便是相隔了这么长的时间,彼此间的身份关系换了又换,但不论是过去二十年,还是现在的这数万年,玄昭都十分肯定,自己必然是最了解长清的那个人。

长清终于松开捂住眼睛的手,用那双湿润的眼睛专注地看着玄昭。

他缓缓地撑起身子,重新坐了起来。

然后他凑近玄昭,将身子与其贴得更紧。

两人之间已经没有任何距离,玄昭能够清晰地听见长清的心跳声,感受到他的呼吸,脸颊被对方的发丝摩挲地微微发痒。

长清的目光专注到仿佛看不见周围的任何东西,眼睛里只剩下了玄昭。

那是种相当执拗,竭力克制,却依然写满了占有欲的眼神。

玄昭的声音充满着**与包容,仿佛刻意引导般,他抚着长清垂下的一缕发丝,低声说道:“说出来吧,有什么话都可以说,是我先抛下你在先,所以不管你想如何发泄,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长清眼睫颤动了下,目光又深幽几分:“真的可以吗?”

玄昭仿佛没有注意到他语气里的危险信号,依然温柔地点头道:“嗯,什么都可以。”

长清倾身过来,与其距离更近,说话间两人的唇瓣甚至都已经紧贴在一起,让玄昭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嘴唇的张合,他喃喃道:“那么我可以在这里对你做些不端庄的事情吗?”

他们此处所在的地方,并非玄昭的卧室,而是星极殿内的正殿,也就是平日里众仙们来此处共议要事的地方。

而玄昭此刻所坐着的位置,便是大殿正中的帝君正位。

此处自是对神界来说最为庄重的重要所在之一,然而此刻,长清却毫无形象地将玄昭抵在座椅之中,两手撑在他的身侧,俯身做出了与庄重二字毫不符合的动作。

他轻轻咬了玄昭的嘴唇,接着又或轻或重地舔舐起来。

“玄昭帝君这辈子才六万岁,连跟人亲近都不曾过,肯定也不曾有人与你做过这种事情吧?”

长清声音低沉地说着,随后又托着玄昭的脸,令其仰起头来,露出形状漂亮的下颌线。

他接着又用湿润的唇吻过那处,声音喑哑地问道:“这样的事情呢,也没有人对你做过吧?我做这种事情,也可以吗?更过分的事情呢?”

他起初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尚是压抑的,带着些许克制的,但随着他的话语逐渐放肆,他的行为也便越加大胆,说到最后,他已经几乎整个贴在了玄昭的身上,双手毫不克制地探入了他的衣领之中,覆在那颗正在不断跳动的心脏之上。

纵然如此,玄昭仍然没有动,他稳稳地坐在那里,就这般任人施为,毫无防备到仿佛任何人都能对他随意揉捏。

长清因为这样的想法,莫名地更发狠几分。

时至现在,长清总算是将所有隐藏的情绪全部爆发了出来,没有故作理性的克制,没有瞒着委屈的隐忍,有的只有强行压制了二十万年的痛苦,即将冲昏头脑的妒火。

长清将脸埋在玄昭颈间,紧紧搂着对方说道:“你知道我最初认出你的时候,心情究竟有多复杂吗?”

没等玄昭回应,长清便自嘲般笑了声,接着道:“我到那时候才知道,原来我这么多年想要寻找的人,竟然一直就在我身边,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高兴的,我自然是高兴到快要发疯的,可是在那之后我却突然记起了很多事情,我曾经差点把你收为义子的事情,我把你托付给暄晓的事情,还有你……你已经跟别人有了仙胎的事情。”

长清幽幽地说出了最后这句。

也是听到这句话,玄昭的神色才终于有了变化,其中夹杂着许多无奈。

他总算是知道这人在独自烦扰着什么样的事情了。

长清说道:“你知道当时我的心情如何吗?我知道你还活着,虽然换了种身份,失去了记忆,但你依然还活着,我二十万年来从未如此感激这个世间,它竟然将你好好地还给了我。”

“可是我将你认出得好像又太迟了,你已经和其他人有了仙胎,你与其他人互相倾心,而我明明自你这一世出生便陪着你,却反而慢了旁人一步,没能够成为有资格与你同行的那个人。”

“我知道这样的心思事后想想会让人发笑,可是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恨极了。”

“迷阵里的事情有许多我也不记得,但我的确从未想过自己可能是仙胎生父这件事情……我不敢这么想,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幸运的事情,让你回到世间,让我重新拥有你,甚至还与你有了仙胎。在那时候的我看来,这种事情只有梦里才会有。”

“所以我嫉妒,我真的嫉妒到快要发疯,我想将那个夺走你真心的人找出来,我想除掉所有可能夺走你的人,我无数次来到星极殿见到你,都会忍不住想,也许我可以将你掳走,将你藏起来,这样就谁也没有办法带走你,也没人能与我争抢你了。”

“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我不顾大局,但我真的想不到别的,那时候我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三界,没有什么天下太平,对我来说要是没有你,天下就算乱成一片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话语至此,忽地被玄昭捂住了嘴。

长清抬眸看向玄昭,玄昭虽然看起来神色如常,但掌心却是冰凉的。

玄昭对长清道:“不必将自己说得如此不堪,你是什么模样,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长清像是被玄昭掌心的温度所刺激,微微后缩了些许,但那双泛红的眼睛却始终紧盯着玄昭未曾移开片刻。

最初的怔然过后,长清又笑起来,眯着眼笑容看来十分纯粹:“不,你不知道的,我只让你看到自己好的那面,事实上我阴暗又歹毒,恨不能毒死你周围的所有人,我只想要你一个,别的什么都不想理会,我……”

玄昭打断他的话道:“我是你的。”

长清沉默地看着玄昭。

玄昭继续说道:“我是你的,你只需记住这是永远不会变的,你不必如此患得患失。”

长清沉沉地吸了口气,垂下眸子,喃喃重复了一遍玄昭的话:“你是我的。”

玄昭再次点头:“嗯,是你的。”

长清并未注意到,他在说出这话的时候,注视着长清的那双眼眸是温柔无比的,带着浅浅的笑意。

而长清在将这话如誓约般念了许多遍之后,终于再度揽住玄昭的腰身,蹭着他的额头,发狠般说道:“你是我的,前世,今生,来世,永生永世,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