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夜晚的被炉,总是异常的令人眷恋。

洗完澡的荻原明瘫在被炉里,玩着PS4打发时间,因为switch已经被七海装进了旅行箱,诗羽的新书也准备到了京都再看,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七海今天有话要说。

在消磨了一段时间后,洗完澡的七海也披着头发,端着茶上了楼,如同往常一样的坐在被炉旁,倒好热腾腾的茶。

荻原明暂停游戏,关掉声音,端起茶杯吹散热气,小心的抿了一口。

七海没心思那样慢慢喝,也没那么受得住烫,此刻只是捧着茶杯,有些不安的坐在那里,努力的镇定着心神。

从七海特意提前打招呼上,荻原明就意识到,她今天要说的话应该非常重要,此刻看着她的样子,更意识到那可能并非只是重要,而是有些严重。

荻原明放下茶杯,先一步开口道:“你要辞职啊?”

七海愣了一下,忙不迭的摇着头说道:“不不不!当然不是,荻原先生为什么这么想?”

荻原明松了口气,躺回懒人沙发里,重新端起了茶杯:“谁让你表情这么严肃,我还以为是什么能要我命的事呢。”

这样的话,让七海有点开心……不,应该是很开心,也让她顺着最近那见不得人的心绪,小心的问道:“荻原先生很不希望我辞职吗?”

“你也不看看我现在都活成什么样子了。”荻原明懒散的活动了下脖子,“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让你照顾习惯了,偶尔独居个一两天还好,真要完全回到独居生活,我可受不了。”

七海更进一步的试探道:“不是还有早坂小姐呢。”

“早坂啊,她确实可以做的不错,但如果你真的辞职了,我大概也不会雇她。”

“为什么?”

“因为她在四宫家呆惯了,现在又成了大小姐,不至于让几十万月薪忽悠的死心塌地,自己把自己给卖了。”

这颇有揶揄之意的回答,让七海红着脸嗔怒道:“怎么可能只是因为月薪!”

荻原明愉快的笑了笑,语气稍微正经了一些:“好吧,不闹了,但我确实不太想雇早坂,毕竟她大概不是很想工作,虽说我让她来当女仆的话,她肯定也会来,但我并不想提出这种会让人不太舒服的要求。”

七海眨了眨眼睛,轻声问道:“如果早坂小姐愿意呢?”

“愿意啊,那也要等你真不想干了再说。”荻原明隐约察觉到了点什么,问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七海迟疑了一下,慢慢说道:“我只是在想,早坂小姐应该比我做的更好,如果您想让她来的话……”

荻原明当时就不乐意了:“干嘛,自己熬出头了钱也从我这赚够了,就想跑路啊。”

“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荻原先生明明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顾……”

听着这话,荻原明脸色奇怪的皱了下眉头。

该说是钻牛角尖吗,还是说……

荻原明思索着说道:“哦,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能出现这么个想法,应该说明你对我缺乏了一份信任感,或者说,你少了一份安全感?”

“我……”

七海想说自己对荻原明是完全信任的,但话到嘴边,又没能说出来。

因为考虑荻原明会不会把自己换掉,确实也能称为一种不信任。

眼看七海欲言又止的样子,荻原明基本确定了下来,也多说了几句。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想要更好的,这一点确实没错,但也没必要在任何地方都去追求极限的好,尤其是人和人的关系,更不应当算在其中。”

“我现在的生活被你打理的很舒适,对你没有什么不满,就算有,也是给你提要求,让你改正或去学习,而不是像追求更新换代的电子产品一样的换一个女仆,除非你的所作所为超出了我的容忍。”

端着茶杯,荻原明继续道:“这也不是因为什么念旧或道义问题,而是说,人和人在相处中,是会产生感情的,每个人也都是不可替代的。最初我想要的是一个女仆,这确实是一个职位,而现在,情况已经变成‘青山七海是我的女仆’。”

不论何时,“你是我的”这种话,总会让人感受强烈,哪怕是不太要好的关系下,至少也会给人强烈的反感。

至于七海,所产生的当然是正面反馈。

在强烈的归属感和有些加快的心跳中,七海微微低下头,细听着荻原明的声音。

“这不再是一个择优录取的位置,而是变成了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只要没有出现不可弥补的裂痕或距离,那就不会消失,总而言之,我从来没有想过换人,也不想换人。”

“以上,算是给你的一个安全感方面的交代,之前我忽略了,现在补上应该还不算晚。”

说完这段,荻原明喝了口茶。

感受着心中那强烈的安心感,七海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主人不用这样给女仆交代的……”

荻原明哈了口热气,一边惬意的感受着茶香,一边说道:“怎么不用,你刚才那会的表情,就跟试探我会不会离婚换老婆似的,可给我紧张坏了。”

这显然很不对劲,又似乎没有哪里不对的奇特比喻,让七海再一次羞红了脸:“荻原先生又在胡说什么啊!”

“唉,不就差不多那么一回事嘛,行了行了,就是个比喻而已,不要纠结。”

荻原明主动跳过了这个乐子,毕竟乐子这种东西,很需要一个适可而止,倘若无度的玩下去,不仅会变得不好玩,还有可能会挨顿打。

带着笑意,荻原明重新问道:“所以呢?你今天是想说什么?”

七海揉了揉发红的脸蛋,抿着嘴沉寂了几秒,安定下心神之后,努力的说道:“今天是想跟您说,其实我是一个很差劲的人。”

荻原明点点头:“哦。”

在七海看来,这回应显然太平淡了,于是她加重语气说道:“真的很差劲,比如刚才说的那些,在早坂小姐说会帮我承担部分工作时,我就一直在怕,怕她会抢走我的……位置。”

说出来了。

虽然是已经试探讨论过的话题,也得到了很安心的回应,但在实际暴露出自己那难看的心思时,七海依旧陷入了不安。

但终于好好的说出来了,这样做,应该能算好好的面对了吧。

在稍显安静的空气里,七海微低着头,等待着审判。

而结果,是令她倍感意外的“轻佻回应”。

荻原明捧着茶杯,一脸屁大点事就耽误老子玩游戏的嫌弃:“啊?就这啊?”

七海有点懵,只能按照预计的陈述流程,满怀迷茫的继续说道:“还有别的……等等,您真不觉得我这样想很差劲吗?”

“我觉得,还行吧?”

“可早坂小姐是我的导师啊!她一直在很耐心的教导我,很用心的为我考虑,还一直在帮我,我却为了自己的利益,这样的去猜忌她……”

荻原明没让七海说完,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带着慈爱的微笑说道:“傻孩子,人其实都是这样的,我心里的差劲念头比你多多了,也糟糕多了。”

七海的自责势头稍稍止住,疑惑的问道:“是这样吗……荻原先生想过什么?”

荻原明立刻收回了手,移开了视线:“不说了,我怕你从此躲的远远的。”

“才不会呢。”

“那也不说。”

荻原明的意志很坚定,因为这个世界是很黑暗的,谁TM真听信了“大家都是色批,把XP亮出来看看嘛”这种话,谁就是傻逼。

别看七海现在信誓旦旦,要是荻原明真说出自己对岩永琴子的眼窝有过一点寻思,你看她跑不跑。

哦当然,不是那种太没人性的力道,只是稍微有点……好奇。

对,好奇,最多只是轻微试探一下的那种好奇。

毕竟人类进化出今日成就,依靠的就是充足的好奇心和进取心,那么在面对某些从未尝试过,机会又极为难得的新鲜事物时,想要试试也是很正常的。

其实也有正常一点,且已实现过的“差劲”,比如带着早坂爱在屋里散步什么的,但说出来的话,七海的san值掉落大概更高,搞不好当场就会陷入狂乱。

相对而言,七海这种怕被丢弃的阴暗小心思,真的不能算什么事,何况她还显然对此充满自责自制,鼓起勇气主动坦白,那就更不叫个事了。

荻原明忽略掉七海好奇的眼神,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一本正经的说道:“以前我应该就跟你说过,人怎么想向来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做,因为人会不受控制的萌生念头,却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

“所以在出现不好的念头时,不用忙着自责愧疚,而是应该好好想想,想清楚自己如何选择。”

“如果选择什么都不做,那你就是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她的面前,心里怎么想都没关系;如果选择做点什么,就想清楚这个限度应该在哪,后果如何,只要愿意承担后果,确定自己不会后悔,那就同样没关系。”

在那之后,荻原明的声调轻松了一些,耸耸肩道:“反正我就是这么做的。”

这番话很好理解,也让七海豁然开朗,放下了猜忌早坂爱的罪恶感。

再回头看去,那些肮脏的念头,似乎也没什么了。

因为可以堂堂正正的告诉自己,我不想做什么。

“我明白了,谢谢荻原先生。”

捧起温度已经合适的茶,七海慢慢的喝了几口,舒缓着充满疲惫感的身体和精神,毕竟从下午开始,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都很重大,不累是不可能的。

荻原明也看出了七海精神不太好,关切的说道:“今天累了?早点去睡吧。”

“……抱歉,可能还要打扰您一下,还有最后一件事。”

“嗯?说说看。”

另一个问题倒是没有这么恶劣,却同样很特殊,特殊到足以改变人对她的看法,就算已经意识到荻原明不会反感她“肮脏”的一面,也依然让她有些不安。

放下茶杯,七海认真的问道:“如果说,我还想把声优的梦想放一放,不是说放弃,而是放在没那么重要的位置呢?”

这个问题让荻原明很感兴趣:“理由是什么?”

“我想成为声优的契机,是小学时的一次朗读被老师夸赞了,以此为契机开始对声音的工作感兴趣,告诉父亲之后,遭到了很强烈的反对,反而让我较劲一样的认准了这条路。”

诉说着这很普通的起始,七海渐渐镇定了一些,继续说道:“现在,我依然还想挑战声优这条道路,想参与配音工作,想得到一些成就和赞赏,但我还有了其他想做的事情,比如去福利院当义工,比如多学一些其他东西,比如好好照顾您的生活,再比如……”

“再比如,想和朋友周末出去玩……”

说到最后,七海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声音也变小了很多。

荻原明忍不住笑了笑:“这不是挺好的吗,在担心什么?”

七海惭愧的回答道:“您说过,给我这份工作的原因之一,是支持我完成梦想,在您的帮助下,我好不容易跨过门槛,成为正式的声优,却又不想那么尽力了……”

“你不是说,还是想挑战声优这条道路么,既然能叫挑战,就表示在接到工作的时候,会去拼尽全力吧。”

“那是当然的。”

“那就没什么问题。”

荻原明如此说着,拖走了腿上不知何时爬上来的大黑,换来一阵呜呜的不满声,然后拍拍腿说道:“过来。”

这个动作的意义,七海已经能很熟悉的意会了,虽然还是害羞了点,但于情于理都不可能拒绝。

她起身坐到双人沙发里,红着脸侧躺下来,枕在了荻原明腿上,任由荻原明抚摸着她的头发和脸蛋,舒服的闭上眼睛,发出了惬意的叹息声。

这样的状态,两人都差不多有了一些习惯感。

直到此时,荻原明才继续说道:“人对一件事拼尽全力,要么是出于将其作为人生意义的极致热情,比如原先你樱花庄的那名小画家,要么是出于生存的压力,比如一般的上班族。这两点,你应该都没有吧。”

七海静默了片刻,稍微点了点头。

她确实对声优全力投入,但自认达不到真白在画画时,那种眼前的画就是她整个世界的境界,至于生存压力,在目前这包吃住的待遇,高额的薪水和年终奖面前,也丝毫不存在。

得到七海的确认,荻原明继续说道:“现在的你应该没有生存压力,而人生意义这种东西,总要根据你想要什么来决定,以前你想要的只是当声优,所以要将上学外的精力全部投入在此,打工只是为了支撑生活,可是现在,你想做的事情多了起来。”

“当义工是很有意义的事,说的道德绑架一点,比当声优有意义多了,何况你还负责着福利院的捐献调度,应该适当投入精力;从我个人的角度,也很希望你在女仆工作方面继续尽心;至于你说的想和朋友去玩,更是人生中最基本的东西,也是你这个年龄本该享受的。”

说到这里,荻原明慢慢缩回了手指,因为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往七海脖颈和锁骨位置抚摸了起来。

毕竟平时摸的都是能上床的,随意惯了,哪怕正常抚摸的时候,手法也会有意无意的涩一点,照着让女孩子**的方向撩拨。

结果今天一个走神,对着七海用上了。

荻原明看了看七海,发现她闭着眼睛,除了脸有些红润外,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于是荻原明在想,七海可能属于不太敏感的,又对自己太放心了,身体没什么本能抵触,也没往歪的方向想,结果就把那种抚摸当成跟抚摸头脸一样的感受,最多稍稍有点新鲜。

确认没什么问题,荻原明便若无其事的继续了话题:“所以不要有什么‘自己在更好的生活中放弃了梦想,变得贪玩怠惰,变得差劲了’一类的心理压力,你只是有了更多的人生目标,有了享受人生的权力。”

七海微微出声道:“荻原先生不会讨厌就好。”

“我哪里会讨厌,之前就在说你活的太忙了,得给你腾出点自由时间,能看到你好好休闲一下,我的良心还能好受一点。”

“哪有这么严重啊,荻原先生已经很好了,再好下去,我……我就又该不知如何回报您了。”

在说这话的时候,七海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今天的“玩笑”。

如果再被这样好下去,是不是就真的只能生两个来回报了……

七海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不露出任何异状,但之前在腿枕和抚摸中,因过于舒适而涌上来的困意,却早就消失不见了。

其实在被摸到平时不被摸的脖子和锁骨时,她就已经精神的不得了,只是忍耐着没发出声音,也刻意的控制住了呼吸。

要知道,现在的她是洗完澡后穿着睡衣的状态,又早就没有什么防备心理,完全是以舒适为主。

只要那只手往下一些,就能毫无阻碍的……摸到。

在那种情况下,想要平淡视之是不可能的,因此她当时的心态,只会是抗拒和期盼的二选一。

而她又很清晰的意识到,当时从自己心底萌生出的,是期盼。

在荻原明收回手时,还小小的失落了一下。

然后现在,又满脑子都是……只能生孩子来回报了。

而且一个还不够,得两个……

“要睡在这里吗?”荻原明温声问道。

听着这极具**力的提议,七海努力撑起了身体,用手梳理着散乱的头发,小声说道:“不了,我还是回**睡吧,今天已经很麻烦您了。非常感谢您的开导,我已经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了。”

“那就去吧。”荻原明捧着七海的脸蛋,笑着揉捏了几下,“之后就是新的开始了,加油。”

“嗯!荻原先生晚安。”

对于新的开始这四个字,七海很有感触。

在终于通过声优甄选的今天,她鼓起勇气将自己的差劲之处说了出来,并得到了接受和劝慰,得到了关于如何面对的教导,又说出了可能令人失望的偷懒心理,和人生目标的改变,却依旧得到了鼓励和支持。

现在的七海,确实感觉自己卸下了一切负担,并踏上了新的道路。

道过晚安,七海稍稍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起身离开,而是鼓起勇气凑过去,抱住了荻原明。

这一下投怀送抱,搞得荻原明很是意外,一边反手抱住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表达感谢,然后就是……”

在短暂的迟疑后,七海小声的说道:“女仆的身心本来就是主人的,如果您想摸的话,可以不用特意收敛,而且您喝酒那次,其实已经差不多都摸过了……”

“那我去睡觉啦,荻原先生也早休息。”

留下这句话,七海离开了荻原明的怀抱,有些匆忙的出了房间,拉上了门。

荻原明脸色怪异的回想了一会,想起上次喝酒的时候,确实借着醉意“无意间”占了七海不少便宜,连胸口都用脸埋了一会,确实算是差不多了。

但当时的心情气氛不对,没有动太多歪念头,而今天没什么心情问题,气氛方面……老实说也算不错。

再听到那句“女仆的身心本来就是主人的”,和“不用特意收敛”……

……这是被勾引了吧?

如果换个人,荻原明肯定会这样认定,但放在七海身上,他却有些说不准。

毕竟这小女仆自从初次建立职业状态,就在面对自己时显得毫无防备,完全是一个可以随便碰的架势,但随便碰和随便上,显然属于两码事。

当时来说,肯定是最多随便碰的意思,可一直毫无防备的到了现在,荻原明也不清楚这个意思变了没有。

他只清楚一个问题——今晚不去找早坂爱,自己大概是睡不着了。

早点去吧,明天不是周末,总不能让早坂爱睡不着觉。

荻原明关了游戏机和电视,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

与此同时,七海房间的卫生间里,传出了充满羞耻感的悲鸣。

“呜,湿,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