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是深夜,结束工作学习的七海,已经回屋休息。

按理说,因为诗羽睡在了休闲房间的被炉旁,她也可以顺势留下,但为了调整心态,她还是如同平常的离开了。

因为在荻原明身边的休息时间,是七海最大的舒适区,而在舒适区里呆着,人就会松懈,就会放松神经。

在确定自己不会像之前那样接连犯蠢,甚至连个出游计划都考虑不周之前,七海决定远离舒适,重新将神经绷紧到适当的程度。

至于这个时间的诗羽,已经躺在被炉中,身下铺着柔软的被褥,笔记本放在旁边的榻榻米上,闭着眼睛静静蜷缩着。

特意设计过的柔和暖光,会让屋内的光线保持在适合睡眠的状况,也不至于被液晶电视的光线闪动所影响。显然放轻的手柄按键声,也不足以打扰睡眠,反而成为了雨声一般的背景音。

在如此令人放松的舒适环境中,加上昨晚没有睡好,今天又疯玩了半日,诗羽当然……失眠了。

昨晚是因为见到了过于提神的情景,今晚则是因为那番对于关系和情人身份的整理,关于该做和不该做的论述。

以及那句“你赢了”。

不是所有的胜利都值得高兴,比如这样的胜利,就是承认了她的“清醒”,承认了这份清醒的正确。

承认了情人不是恋人,而是戏子。

既然是戏子,就应台上比恋人更加热烈,台下如陌生人一般冷清。

诗羽知道,诗羽从一开始就知道,无论是建立这份关系的缘由,还是荻原明想要的今后,都注定了她需要这样的清醒,只能这样的清醒。

但明明得到了想要的清醒,诗羽却高兴不起来,只感觉凉凉的,很提神,当然也很难入眠。

在这样的清醒中,诗羽听到了手柄被搁在桌子上的声音——很轻,若不是安静了许久,心也够静,肯定会注意不到。

在那之后,是同样很轻的衣服摩擦与榻榻米被下压的声音,以及似乎充满了温度的压迫感。

这种感觉诗羽很熟悉,哪怕是背对着荻原明的侧躺,完全闭着眼睛,也能意识到荻原明的身体已经俯到了自己的上方。

她很讨厌这样的压迫感,因为这通常出现在**的义务过程中,预示着危险,而且太沉了,根本推不开,反抗不了。

她也很喜欢这样的压迫感,理由……和上面一样。

那是偶尔觉得,被这个男人掌控也不错的时候。

不过现在,她对此感到讨厌。

她做好了把人推开的准备,狠狠地推开,也许这产生不了实际效果,不过足以表明她的态度。

但是她又想到了那份清醒,那些道理,从而失去了推开的力气和心气。

想做什么,让他做就好了,自己按照关系,做好情人该做的就可以。

在这样的念头中,她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呼吸,和脸颊上一个温热的亲吻。

在那之后,压迫感消失了。

诗羽的心底突然变得空落落的,像是突然从牢狱中被放出去,最先产生的并非自由的喜悦,而是脱离了熟悉的生存环境与生活方式,不知应该何去何从的迷茫。

她听着轻微的起身声,又在远离的榻榻米下陷声中,听到了推拉门被拉开的声音,很轻,很慢。

等到声音彻底消失,她睁开眼睛,抬起头,看到半开着的门,又在看了一会之后,把脑袋缩了回去。

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温柔了起来,而不是像以往那样,拿自己去发泄欲望。

真是糟糕到极点的男人。

半晌之后,是同样轻慢的拉门声,脚步声,没有在身边停留,同时也关掉了本就不算明亮的灯。

诗羽稍停片刻,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看着被炉和空无一人的双人沙发,又稍微撑起身体,隔着被炉,看到了坐在飘窗茶桌旁的人。

少许月光从半拉着的窗帘缝隙透入,隐约照亮了半个身子,看不清脸,但能看清人影手中的小杯子,那显然不是茶杯,而是酒盅。

“酒好喝吗?”诗羽问道。

看着窗外的荻原明回过了头:“看需求,想喝的时候,就会很好喝。”

“你知道我没睡着。”

“不确定,没仔细听。”

诗羽用手蹭了蹭刚才被亲吻的地方:“所以这是故意的?”

荻原明饮了口酒,放下酒杯说道:“不是,睡没睡着都一样。”

诗羽没有去想这句话的真假,于情于理,再加上对荻原明的了解,她都愿意直接当真的听。

她坐了起来,将被炉的被子往身上裹了裹,后背裹不到,但无所谓。

“那为什么要亲我?”

这个问题太简单,反而有些难以回答,荻原明倒着酒想了一下,也只能说道:“没什么,就是想。”

“总该有个理由吧。”

“没有。”

不是没有,是不回答。

成年人总有些事是知道就行,虽说按照霓虹的法律,诗羽算是未成年,但也已经十八岁了,又进入了轻小说这一业界,经过了坎坷,当成年人看也没什么问题。

所以她能接受这种不回答。

但接受是一回事,心里的感觉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爬出被炉,走到飘窗旁,将胳膊撑茶桌上,若有所思的盯着荻原明手中的酒杯,和里面清澈的酒水。

荻原明的视线则放在她身上的睡裙,虽然天气尚未冷到能称为寒冬,那身睡裙也是诗羽后来买的秋冬季长袖款式,但睡裙这种不够贴身的东西,保暖效果总是不如厚实的冬季睡衣。

何况已经是晚上。

“不冷吗?”荻原明问道。

“还好。”诗羽如此说着,又突然改口道,“如果冷呢?”

荻原明叹了口气,放下酒杯往后挪了挪,飘窗的茶桌只配置了单人位置的好处,就是有个相对宽敞的活动空间。

腾出地方,荻原明拍拍腿说道:“上来。”

诗羽莫名的哼笑一声,爬上铺着榻榻米的飘窗,跨坐在荻原明腿上,任由身后的男人解开他的睡衣扣子,从身后抱着自己。

靠在只有一层睡裙阻隔的男性胸膛,身侧又被男人用解开的衣襟裹着,原本有点发冷的身体,一下子就暖和了起来。

这种被细致呵护着的感觉,也很不错。

诗羽惬意的眯了下眼睛,看着面前桌上的酒水,进一步回问起了之前得到的答案:“想喝的时候就会好喝?”

“也看个人,初次的话,我不认为你会觉得很好喝,即便有很多人喜欢。”

“听起来就像上床一样。”

这大胆的回答,让荻原明的脸色有点怪,又觉得拿来对比还真没错——都是第一次会比较难受,可能会不太喜欢,之后又可能渐渐喜欢起来,搞不好还会上瘾。

诗羽拿起酒杯闻了闻,眉头轻蹙,毕竟这是清酒,而不是一般的循序渐进所先接触的啤酒,但她还是说道:“我想尝尝。”

荻原明随意的“嗯”了一声。

诗羽笑着揶揄道:“荻原先生还真是没有遵纪守法的观念呢,未成年人想碰酒,作为一个成年人,不应该劝阻一下吗。”

“在我的观念里,并没有未成年人不能碰酒这一条,我也没把你当未成年人看,只要没有成瘾和酗酒,我就不会管。”

荻原明抚摸着她的发丝,接着道:“当然,你明天还要早起上学,今天最多只能尝下味道。”

“说着不管,但实际上又要管,这算口是心非吗?”

这句话应该列入找茬的范畴,所以荻原明没有搭理。

诗羽也没有等待回答,她用嘴唇轻轻碰了一下酒水,抿着嘴确认了一下,眉头再次蹙起,又小心的含着酒杯边沿,小小的抿了一口。

在那之后,她的脸皱成了一团,忍不住捂着嘴咳了几下。

“咳,好难喝啊……”

荻原明将酒杯从她手中拿走,自己喝掉,又拿起酒瓶倒上,颇为无良的笑着:“难喝就对了,这东西就和咖啡一样,要看能否对上口味。当然,也有是单纯追求醉酒的感觉。”

诗羽又把酒杯拿了回去,小小的抿了一口,也再一次皱起了脸,随后放下酒杯下了飘窗,去给自己接了杯水。

喝了半杯重新接满,诗羽将水杯放在茶桌上,坐回荻原明怀里,带着仿佛充足了不少的底气,再次抿了一口酒。

这如同不服输一般的举动,让荻原明想要发笑,重新用衣服裹好了她,笑着说道:“不是难喝么。”

诗羽皱着脸,砸了砸嘴说道:“仔细回味的话,确实会像咖啡一样,有点特别的味道。”

发现她好像有点上瘾,荻原明有些管束意味的问了一句:“所以你今天是来和我抢酒喝的?”

听到这话,诗羽想了几秒,之后略微侧过身,端着杯子放在荻原明嘴边,小心的倾倒着。

这一侍奉之举,让荻原明产生了点受宠若惊的感受,毕竟诗羽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侍奉人的类型,而像一个翘着腿等着被侍奉的。

虽然严格来说,这也并非是她的第一次侍奉,但到底是生活上的第一次,和浴室那次完全不同。

与专业的陪酒女相比,诗羽这一手显然不够专业,但也不至于会太糟糕,至少让荻原明好好的喝了下去,没有洒出来。

随着酒杯离开唇边,荻原明微微呼了口气,回味着那别致的感受,再次看着诗羽时,感觉都变得不太一样。

该说是温柔还是温情呢,总之有种强烈的反差,就好像在夜深人静的特定时刻,发现了很特别的美景。

诗羽拿着酒瓶倒上了酒,再次回头时,发现荻原明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的举动非常特别,老实说她自己都有些意外,基本就是一个突发奇想,便没有太多纠结思考的做了出来。

后面的倒酒也不过是找点事做,来掩饰自己的那份凌乱。

面对荻原明奇怪的眼神,她若无其事的问道:“看我做什么?”

荻原明略微摇了下头:“没什么,就是感觉挺特别的,想不到你会这么做。”

诗羽扭回了头,或者说躲开了荻原明的目光,抿了一口酒,又忍不住捂着嘴咳了两下——之前都真的是稍稍抿了一点,只有融化在口中的酒味,这一口却不小心抿的有点多。

一举冲上脑门的酒意,给她带来了轻微的飘忽感,自食道和胃扩散开的热意,也让她的身体有些燥热。

除了天赋秉异,第一次碰酒的人总是很容易醉,就算有天赋也容易上头,只是不会轻易醉到意识不清。

诗羽不算有天赋,但沾的也少,还不至于就此模糊了意识,只是好像少了点顾忌,多了点随意。

她慢慢的抚着胸口,待到那个抢人的劲顺了下去,又微微向后用力,亲昵的靠在荻原明身上,笑着说道:“这不是情人该做的吗?”

说是情人,未免也太有情了一点。

荻原明不清楚这是不是酒意和气氛的缘故,虽然没有喝醉,但气氛也确实太好,总会让人产生一些美好的感想。

“行,做的不错,很不错。”荻原明抚摸着怀中的柔软身躯,同时也警告道,“你也注意一点,明天还要上课呢,真喝醉了有你头疼的。”

诗羽好像很难理解的问道:“那为什么很多人还要追求醉酒?”

荻原明随口回道:“可能想在高兴的时候追求更高的亢奋,可能是寻求醉意微醺的放松,还有可能是在不高兴的时候,用醉酒来发泄情绪。”

闻言,诗羽似笑非笑的侧过了头:“那荻原先生今天喝酒,是因为高兴,不高兴,还是单纯的放松呢?”

荻原明有点后悔自己的失言,他没想到诗羽会在这个时候挖坑。

说高兴显然太神经了,所以荻原明的回答是:“随意的放松一下。”

“只是放松吗……”

诗羽慢慢的抿了口酒,咽下后有些难受的喘了两口气,待到缓过了劲,又将剩下的酒端到荻原明嘴边,小心的喂了进去。

那之后,她抬起手,抚上了荻原明的侧脸。

也许诗羽意识不到,但在荻原明眼里,她的醉意已经很明显。

美人微醺是不次于落樱或枫红的盛景,何况又是坐在怀中,回首轻抚的撩人姿态,那一刻的风情,让并未喝醉的荻原明,也有了几分醉意。

她就这样目光迷离的回望着,温柔而眷恋的轻抚着,如同说悄悄话一般,轻轻的呢喃着:

“荻原先生,就没有一点……不高兴吗?”

当然有啊,不然喝什么酒呢。

荻原明不想从沉醉中醒来,便对着那微张的檀口吻了下去。

诗羽如同哭泣一般抽噎了几声,抬手抱住荻原明的脖子,热烈的回应着,发泄着,像是把所有的一切都倾注在这样的亲吻里。

又在更深更长久的吻中,一点一点放松下来,慢慢放下了手。

荻原明拭去了她眼角的湿润,将半睡半醒的她抱回到被炉旁的床铺上,想找手机定个闹钟,又被紧紧抓着衣服脱不开身,只能就这么躺了下来。

至于多余的问题,他暂时不愿意想,也不愿意管。

面对这样的蠢女人,又怎么会没点不够理智的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