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长相一般,年龄也并不大,至少脸上还没出现皱纹,只是皮肤并不算好,看起来是饱经生活蹉跎的那一类。

而之后的交流,也是由岩永琴子进行。

“您的孩子……哦,虽然您还没有承认,但出于对我身边这位先生的信任,我就暂时这么叫了。最近那条河里导致两名女性落水的,正是您的孩子,考虑到受害女性的年龄和您孩子不存在怨念的状态,我们暂时将动机简单推测为,您的孩子想找‘妈妈’下水陪他。”

“今天我们把他抓了出来,喏,就是那个想要你抱的,然后来您这里了解一下事情经过,您是出于怎样的原因,才把他丢进水里溺死的?”

在恐惧中将三人迎进门,听完岩永琴子一番简洁的描述和来意,女人再也受不住这巨大的刺激,在崩溃中陷入了痛哭。

这是很正常的展开,来之前便有所预料,因此三人谁都没说话,只是安静的等着。

不论是恶意杀死还是被逼无奈,没有哪个母亲承受得住自己孩子以一副溺死的姿态,又活动着手脚出现在眼前。

虽然根本没法从相貌上辨认那是否是自己的孩子,但在崩碎了三观的所见和同样令人崩溃的恐惧和负罪中,那点质疑根本没有存身之处。

也就在这样崩溃的哭声中,女人跪趴在地上,不断的忏悔着,不敢抬头多看鬼婴一眼。

“是,是我在三个月前把孩子放在盆子里,让他顺着河飘走了,希望有好心人可以捡到他,我没有想溺死他……但是我真的没办法啊!我真的养不起他啊……”

七海环顾着室内。

有一个很小的隔间作为厕所,一个窗户下接着燃气管线的简单火炉支架作为厨房,此外便是一张并不宽敞的双人床,以及很基础的桌子柜子,还有不少沿墙堆放的杂物,而以上东西,全都在一个大概不到十平方米的空间内。

岩永琴子也在打量着房间,对女人的哭诉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有些冷漠的问道:“孩子的父亲呢?”

提到这个,女人哭声稍缓,依然不敢抬头的说道:“死了,在孩子出生的两个月前,因为酗酒溺水,也是在那条河里……”

岩永琴子拿出手机查询着,同时也问道:“很严重的酗酒?”

“是的,根本不管家里状况如何,只管天天下班就去喝酒,我根本拦不住,但也没想到他会出事。”

“你和孩子父亲是已婚的关系吗。”

“是,已经结婚了,那是我的丈夫。”

“怀孕女性在孕期的最后几个月,和孩子刚出生的几个月,别说工作,自理都可能会有些困难,如果没有丈夫和他人的帮助,以及一定的储蓄或经济支持,确实会连基本生存都难以保障。”

岩永琴子看着被压在架子底层的男式雨靴,视线飘忽了一下,继续问道:“那样撑到孩子出生,应该很不容易吧,但你将孩子放进河里这件事,就没人知道吗。”

女人悲痛的半捂着脸,摇了摇头:“没有,这栋公寓除了我家之外,只有两三个住户,互相之间的交流也很少,除了我的丈夫外,没人知道我怀孕了。”

“没有告诉其他家人吗,医院方面呢?出生之后应该就有人口登记吧。”

“没有,我是从其他镇子嫁过来的,家里只有一位母亲,我们过的本就拮据,如果让母亲知道有了孩子肯定会担心,我就一直没有说过,而我丈夫和他的的家人,之前就因为酗酒一类的矛盾断绝了来往。”

在短暂的抽噎后,女人继续哭着说道:“医院我……没有去,我丈夫没有留下什么遗产,家里的存款,只够最基本的吃饭用,根本经不起任何额外花销……”

那句没有去,着实让七海惊讶了一下,看着这简陋的小房间说道:“孩子是在这里生出来的?”

“对……”女人抹着泪点了点头,“是我自己在这生出来的,但那个时候,我也把最后一点储蓄都耗尽了,虽说可以申请补助,但那点补助不可能够我和孩子用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才会,才会……”

说着说着,女人的眼泪又一次止不住的流出,泣不成声。

岩永琴子理解般的点着头,又无端的问道:“说起来,你之前有工作吗?”

“有,不然家里根本撑不下去,不过在怀孕过了几个月,行动不便之后就辞掉了。”

听到女人这么说,岩永琴子侧过头说道:“我的了解差不多了,荻原先生呢。”

荻原明摸了摸下巴,出声道:“这里应该有儿童福利院吧,哪怕稍远一点,没有考虑送过去?”

“有,我也想了。”女人悲痛的说道,“但是那里说经济状况不太好,已经养不起更多的孩子了,何况是需要更多照顾的婴儿,光是奶粉钱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我也真的没有钱了,需要去找个工作,不可能留在家里喂孩子的……”

在霓虹,儿童福利院也算是一个底线保障,里面收养的不仅是父母出事的孩子,还有因父母精神问题,家暴,贫困等原因不适合继续抚养的孩子。

儿童福利院依靠的是政府拨款和社会支持,繁华地区还好,有很多大企业会以支援福利院的方式做面子工程,但在这种偏远的地方,做慈善的也会少上很多,仅靠着政府拨款,能做的也确实有限。

荻原明没做出更多的表示,平淡的说道:“我知道了,继续吧。”

女人鼓起勇气抬起头,在看了一眼被七海抱在怀中的鬼婴,又吓得低下头去,抽泣着问道:“请问接下来……你们会帮我的孩子成佛吗?”

霓虹的成佛并非字面意思的成佛,而是指往生,超度。

岩永琴子原本在看着手机,闻言将手机收起,靠近两步蹲在了女人面前,安慰一般的说道:“遇到这种事情,我们本来就要帮他超度,总不能这样留在世间,带着孩子来找你的目的,只是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因果没有了却。”

在女人连连道谢中,岩永琴子却如同转折一般的说道:“不过刚才只是了解情况,接下来我还有点问题想问问你。”

女人愣了愣,祈求般的说道:“我是真的我没有办法了……”

“我知道,从这间屋子也算看得出来,我只是有点奇怪,既然你知道你的丈夫是在那条河里溺死的,那么从正常的心理而言,不可能将那条河作为孩子可能活下来的‘生路’吧。”

看着女人充满恐惧的眼睛,岩永琴子以轻缓的声音问道。

“反倒更像是……想让孩子和父亲,一起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