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之后,飞机降落在了札幌的新千岁机场。

呼吸着有点刺鼻的冷空气,岩永琴子不自觉的打了个喷嚏,虽说已经在七海的提醒下换了厚一点的衣服,但刚刚睡醒的人,对于寒冷的抵抗力总会弱上不少。

不大的背包并不需要托运,此时正被荻原明单肩背着,七海从背包里拿出围巾,裹在岩永琴子的脖子上,带着歉意说道:“抱歉,光顾着看外面,忘了提前叫醒你了。”

“没关系,唔……我自己来就好。”

岩永琴子没让七海动手,自己系上了暖和的围巾,对于七海的这份关照感到心情复杂。

虽然知道七海会照顾人,就是这种爱操心的性格,也当然不会讨厌这种好心,但她正处在被荻原明当小孩子看的状况中,也处于不想被当小孩子看的心情里。

那么无论接受还是不接受,都会显得挺奇怪的,前者仿佛自己就是个宝宝,后者太像是闹起别扭的小孩子。

带着这复杂的心情,她跟上荻原明的脚步,顺利经过人来人往的大厅,出了机场。

札幌是一座举行过冬奥会的都会城市,也是一座以雪而著称的旅游城市,繁华程度虽然不及作为首都的东京,但也不会相差太多,比如在高峰期去地铁,也能享受到被称为东京名产的沙丁鱼。

不过在机场门口,七海暂时还看不到那份繁华,只能看到一大片规划美观的宽阔停车场,以及停留在此的车辆与机场大巴。

七海慢慢吸了一口发冷的空气,让自己从乘坐飞机的亢奋中冷静下来,开口问道:“岩永小姐,我们接下来去哪?”

岩永琴子轻轻点了下手杖,望着出租车停靠点说道:“不是市区,而是远郊,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总之先打辆车,去事发的河流附近找一下那里的妖怪。”

“不用打车,我租了一辆,跑郊区处理未知状况,还是自己开辆车方便点。”

旁边的荻原明点了根烟,随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昨天刚存的号码。

岩永琴子意外了一下:“你知道地方?”

“嗯,昨晚查了下新闻,确认过地点。”

虽然看起来是个能死在沙发上的家里蹲,但出于委托侑子小姐帮自己找找原本世界的交易,对跑去没人接送的郊区见鬼这种事,荻原明还是较有经验的。

这让本以为进入自己熟悉节奏的岩永琴子,又一次回忆起了自己累死累活追寻猫又好几天,最后坐在荻原明车上轻轻松松抓住了那只猫的悲苦。

虽说那种情况也只遇到了一次,然而这一次出行,也显然会比她以往外出要轻松很多。

毕竟妖怪并不都在市区,还有不少呆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比如山里,就算有能走车的地方,也不可能有一辆随着事情随到随停,还能淡定看着她对着空气说话的出租车,行动基本完全要依靠步行。

她现在这良好的身体素质,主要就是拜这样的行动所赐。

对比之下,差别实在太大了。

几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三人面前,司机下了车,以良好的服务态度将钥匙交到了荻原明手里。

荻原明接过钥匙,点头道:“麻烦你了。”

在荻原明的眼里,人只分好与差以及远近亲疏,所以在普通交流的时候,荻原明对人的态度向来不错。

“先生您客气了,您暂定的租车时间是两天,如果需要续租或还车,请随时与我联系。”

虽然对非节假日里,这“两个看起来应该在上高中的国中的女生和一个长得很帅的成年男人”的出行组合感到奇怪,但出于职业素养,司机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带着职业化微笑站在路边,目送三人上了车。

岩永琴子坐上铺着软垫的宽敞后座,又一次沉浸在当下轻松愉快,往事不堪回首的悲苦中。

坐在前座扣安全带的七海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身问道:“说起来,上次跟在岩永小姐身边的那只小东西呢?”

岩永琴子从悲苦中抬起头,指了指身边空气说道:“在我身边啊。”

七海怔了怔,随着这样的认知获取,在岩永琴子身边看到了漂浮着的一黑一白两只小兽。

想着这一段同居的日子,七海微微惊讶道:“诶?一直在吗?”

“并不是一直在,荻原先生家周围有压制非人之物的阵,无论哪种妖怪进来都会很难受,尤其是它们这样力量低微的。虽然昨天来时阵未启动,但它们也不敢跟着我进房子。”

岩永琴子递还手机,戳了戳白色的那只说道:“所以它们今天才来,跟着咱们一起坐飞机到了这里,顺便一提,小白其实一直趴在窗户边,和你看了一路的风景哦。”

被叫小白的白色柏犬飘飞过来,用两只小前爪把自己挂在七海肩膀上,萌的七海捂了下鼻子,对于这种手掌大小长相可爱的东西,一般女孩子都会缺乏抵抗力。

荻原明发动车子,按照设定好的导航驶出了机场停车区,瞟了一眼畏畏缩缩趴在七海肩膀上看自己的小白,想到飞机上这俩小东西就离自己远远的,有点奇怪的说道:“我很可怕吗?”

岩永琴子歪了歪脑袋:“在妖怪心中是的,虽然妖怪们知道你是和侑子小姐一样的戒律者,但和传闻中很亲切的侑子小姐相比,你实在是太神秘了。”

“不知喜怒的神秘,加上能随手捏死自己的强大,当然会让妖怪们充满敬畏,虽然名为戒律者,实际形象应该更倾向于行刑者吧。”

荻原明想了想,发现也是。

其实最初给他发委托的时候,侑子小姐依然保持着莫测的神秘感,说的不清不楚,结果回头就被荻原明拎着酒瓶子喷了一顿,比如“明明什么都知道说那么模糊干蛋”,“咱们都是玩玄学的你跟谁装神秘呢”,“我看人看事淡的都快升天了,你还要我领悟什么人生道理不成?想玩养成你去找个三观不稳的小鲜肉啊!”什么的。

好处是荻原明站着有理爽了一把,且在那之后委托信息相对详细,可以让他直接判断要不要过去直接A爆,还是吓唬吓唬给点教训就成。

代价就是他当天被喝到桌子下面去了,而且从那之后,经常被喝到桌子下面去。

而拜这种详细信息所赐,荻原明的处理速度一向又快又粗暴,确实会塑造出一种“根本不跟你多BB”的感觉,仿佛出场就是为了处刑的行刑者。

荻原明觉得这是很大的误会,自己明明是挺和善的一个人。

于是他趁着直行,将小白拎到了自己肩膀上,摸了摸,感觉这孩子直接硬了。

不过问题不大,这只是暂时的,只要再多摸摸,应该就软了吧。

遗憾的是,余下两人都不是这么想的。

七海把浑身僵硬的小白拎了回去,心疼的放在手里揉着,重新揉成了软乎乎的状态。

而岩永琴子叹了口气,姑且算是解释的说道:“不是谁都有胆子往水怪背上爬的,哪怕那只水怪很温和的看着你,但过大的力量差距和交流的缺乏,依然会造成极大的畏惧。”

荻原明若有所思的开了一会车,突然问道:“你是不是经常在背后说我坏话?”

岩永琴子一下子就懵了:“为什么这么说?”

“作为你的守护灵兽,你们之间的交流应该不少,如果你说点好听的,它们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呃,固有观念是一种很难改变的东西……”

荻原明可没那么容易被说服,继续质询道:“那可是负责看门的柏犬,又不是什么胆小的妖怪,你拿信任你的柏犬跟我讲固有观念?”

“它们确实很勇敢,但毕竟是还没成长起来的幼年期嘛。”

岩永琴子眼都不眨的说着瞎话,这是对着妖怪练出来的本事。

但荻原明冷笑了一声,显然完全没被糊弄住。

岩永琴子抓了抓头上的贝雷帽,小心的问道:“下车之后,你是不是要打我屁股了?”

荻原明冷笑着夸奖道:“很聪明嘛,不愧是妖怪们的智慧之神啊。”

“但是之前,荻原先生为把我当小孩子的事情道歉了吧,既然已经道歉了,是不是不该再有类似举动。”

荻原明挑了下眉头,不知道岩永琴子怎么在这种时候突然提起这个,问道:“确实,所以呢?”

“所以对小孩子的打屁股就算了,能不能换点对成年人的惩罚方式,比如强行喂我吃香蕉什么的。”

那一刻,荻原明以绝大的冷静度保持了方向盘的稳定,就是差点把方向盘给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