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嘛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不过他身手当真不错,就势翻了一个跟头,身上的袈裟如红云一样扬起来,接着袈裟的遮掩,伸手就去夺巴桑手中的舍利子。

我屈指再弹,两道命理之弦伸出去,钻入了喇嘛的耳朵。

喇嘛浑身一震,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跟头也没翻好,以经典狗吃屎的模样趴在了地上。

他落地即起,一双眼睛瞪大了,愤怒的看着我。

看来他已经察觉了,一切都是我搞的鬼。

“拿下!”喇嘛伸手向我一指,十几个喇嘛并排着向我走来。

他们走的不疾不徐,步履凝重,每走一步,身上的气势就强大一分,这些喇嘛的气势凝聚在一起,仿佛一堵无坚可摧的石墙,向我压了下来。

我的手指连连弹动,一根根命理之弦悄然延伸出去,缠上了他们的身体,或者牵,或者拽,还有的钻入了他的鼻腔耳道,几个喇嘛的脸上,露出想笑不敢笑的古怪抽搐,东倒西歪的踉跄,那堵坚凝的人墙,立刻消散了。

“结阵!”后面的喇嘛大吼一声,带着几十个喇嘛冲了上来。

先前的喇嘛们立刻反身,加入他们之中,一群喇嘛迅速分组站立,东一簇西一堆的,看上去杂乱,却给人一种极度压迫的感觉。

我要是等他们摆好了阵再对付我,那就太傻B了,我双手十指弹钢琴一样抖动,把命理之弦发挥到了极致,弦子密如蛛丝,乱入他们的队形。

眨眼之后,这些喇嘛东倒西歪的乱成了一团,他们连连惊呼,可是所有的声音,都盖不过巴桑越来越浑厚的诵经声。

我听不懂他念的是什么,可是我能够听到,山间已经有了回音,不停的把他的诵经声反馈回来,交织在一起,不但不显得杂乱,反而倍添了庄严。

寺院的大门中,又有一大群喇嘛蜂拥而出,迅速的分列在道路两旁。

一个脸上皱纹密布的老喇嘛,缓缓走出大门,看到他出来。所有的喇嘛都跪下了。

“参见班禅额尔德尼!”

我松了一口气,巴桑的师父终于出来了,下一步,巴桑和他相认,我也可以向这位活佛讨教一下,如何祛除我体内的天煞了。

巴桑恰在此刻,停止了诵经,抬起头,看向了老喇嘛。

老喇嘛同样也在看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在了一起,我冷眼旁观,忽然有一种很不对劲的感觉。

这两个人对视的目光太复杂了,但是我能看得懂。

如果我遇到了莫北楼,和他对视的话,应该和这个差不多,已经不能用简单的爱恨恩怨去解释了,总之就是纠缠入骨,有你没我,不死不休的那种对视。

这个……巴桑和他师父班禅,关系居然这么不简单吗?原来他先前所说的话,都是在骗我啊!

难怪,那么的警察找他!在西藏这种地方,班禅开了口,警察肯定要听的。

“是你?”老喇嘛开口,别看他老的像是棺材瓤子了,可是这一开口,声若洪钟,中气简直不要太足啊。

“是我!”巴桑站起来,挺起胸膛。

“你来为何?”老喇嘛迈步走向巴桑,脸色寒彻如冰。

巴桑淡然说道:“转山,转水,转佛塔!”

老喇嘛厉声道:“执念!”

“贡达,收手吧!”巴桑叹息道:“你已经入了魔道!”

他转向那些喇嘛,手里托着那颗舍利子,沉声说道:“十世班禅额尔德尼巴桑舍利子在此,所有弟子,悉达听命!”

十世班禅?我记得当初巴桑说了他是班禅的弟子,我曾经查过资料,现在的班禅是第十一世,达赖是第十四世,怎么巴桑突然变成了十世?

那样的话,岂不是眼前这个老喇嘛,反而变成了他的后人晚辈?

不单是我摸不着头脑,就连那些喇嘛都嗡的一声炸了锅,纷纷议论着,我听他们的意思,似乎也在惊讶,怎么突然跑出一个第十世班禅来。

巴桑厉声道:“贡达,你当年本是我最信任的师弟,所以我坐化之前,把班禅之位传给了你!当初你是如何答应我的!”

贡达眼中杀气毕露,踏上一步,伸手在空中,掌心变得如雪一眼殷红,而且手掌越变越大,眨眼间变得人头一样的大小。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密宗大手印了,就见到贡达眼中凶光一闪,覆手向巴桑的脑袋印下来。

“孽障啊!”

巴桑低沉的吐出三个字,双手掐住指诀,贡达的大手印仿佛遇到了一层无形的障碍,再也压不下去了。

贡达的大手印距离巴桑的头只有三四公分,两人就这么面面相对,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我让你寻找我的转世,你却杀了我的养父母,这是为什么?

贡达冷笑:“无需废话,我直接告诉你,因为,有人不想看到你的存在!”

“是达赖?”

达赖?他不是逃亡到了国外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巴桑笑了笑,回头对我说道:“现在,告诉我,你的愿望吧!

我的愿望!

我的愿望有很多,可是我最大的愿望,还是摆脱体内的天煞,剩下的事情,我可以去争取,用我的血我的肉我的肝胆去拼!什么都可以,百死亦无悔!

只有这个从小被种在身上的天煞,让我不敢去爱不敢去恨,不敢去看父母!

若是没有了它,我可以挺起胸膛,用自己的双手去拼去搏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所有的努力,都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巴桑既然是上一代的班禅,实力和见识肯定厉害,也许他真的可以帮到我!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的身体里面,有天煞孤星,我想知道,如何才能摆脱它!”

“哦?”巴桑诧异的看着我:“天煞孤星?那是什么东西?”

我的心一凉,这才想起这是中原道教的称呼,他远在西藏,很可能连听都没听说过……

可是卜筮的结果,命运的指引,明明是让我来到这里啊!

巴桑略一沉吟,低声道:“这事以后我们好好讨论一下,现在……”

他转头向贡达:“你可知道,我这次来找你,是为了什么吗?”

贡达盯着他,默然不语,但是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畏惧之色。

“我还有三天的生命,这次,我不会像上次一样转世了!”巴桑一字字说道:“这次,我会肉身成虹!”

肉身成虹?我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巴桑。

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那个叫做虹化,据说,修炼大圆满到很高境界

的高僧在圆寂时,其肉身会化作一道彩虹而去,进入佛教所说的空行净土的无量宫中。

这绝对不是传说,据说莲花生大师将佛教密宗从佛陀的故乡。越过喜马拉雅山脉带到雪域藏地,一千多年来,藏地成就虹身者不计其数。

十年之前,我还在莫北楼家里,一位叫做阿宗白洛仁波切的高僧,在海口虹化,当时看到新闻后,我还好奇的问莫北楼,这是真的假的。

莫北楼告诉我,这是真的,其实所谓的虹化,是经过长年的修炼,修行者的身体内聚集了巨大的能量,当他面对死亡之际,就将这能量把肉体转化为最初组成身体的光质,色身溶化在光中,然后完全消失。

在道教,这叫羽化,在佛教,这叫虹化,本质都是差不多的东西。

但不管怎么说,能够虹化的高僧,必定是修炼到了极致,佛心坚定的人。那样的话,这位巴桑班禅,真的是不世出的高僧了!

想到当年,我的心变得有点波动难平。

周围的喇嘛,听到巴桑的话,一起念起了梵唱,嗡嗡嗡的声音,却让我的心境变得平和下来。

巴桑手举舍利子,大声说着我听不懂的话,那些僧人们停止了梵唱,鱼贯来到巴桑的周围,把他包围起来,一个个脸上都是那种崇拜的神色。

我长长出了一口气,这应该是不用打架了。

从巴桑开始说话,贡达的脸色就变得如土一样,巴桑伸手一指他,贡达情不自禁的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几个粗壮的喇嘛越众而出,架起了贡达,巴桑伸手在贡达额头上拍了一下,贡达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他被喇嘛们抬走,巴桑叫了一声伯仁切,一个中年喇嘛从众人中走出。

巴桑对他吩咐了几句,伯仁切脸上露出坚毅之色,缓缓点了点头。

巴桑这才转向我们,笑吟吟的邀请我们进寺。

在一间简陋禅房之中,巴桑来回踱步久久流连,脸上写满了怀念,他说,这就是他前世修行的地方。

喝着呛喉咙的酥油茶,我好奇的问巴桑,转世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毕竟,轮回转世这生与死之间的玄奥,是所有才智超卓之人,梦中都想堪破的奥妙。

巴桑略一沉思,提起面前的酥油茶壶,缓缓注满面前的茶杯,然后在旁边摆上了一个空杯,把第一杯酥油茶,转而倒在空杯里面,目视着我,笑而不语。

我感觉他的意思好像是……酥油茶注满杯子的过程,就是人的生命历程,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找到一个空杯,重新倒满的过程,就是另外一段人生。

这样的话,茶还是原来的酥油茶,只是换了一个杯具而已。

我和他对视,开口道:“我想问的,是倒茶的那双手!”

那双把酥油茶从一个杯子倒到另外一个杯子的手,就是他们转世的奥妙,是怎么逆转冥冥中不可抗的天意,让人生重来一次精彩的。

巴桑想了想,问我道:“你多大会用筷子的?”

我摇摇头,表示想不起来。

巴桑笑道:“必然是经过很多次的练习,才能从笨拙到熟练,那双手倒茶,也是这样一个过程!”

我被他越说越迷糊了,不过也明白了,他其实是不愿多说这方面的事情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