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继续说:“你父亲闻天知,乃东林党后起之秀,天启朝谏官。由于弹劾万历帝宠幸的郑贵妃,与之结仇,又联络东林党人,借机大肆攻击阉党,与魏忠贤结仇,最终被其党羽残害致死。为了躲避阉党追杀,你咬牙狠心,进了福庆寺,削发为僧。”

“你还知道哪些?”

白衣人哈哈一笑,依然背身而说:“十年前,你埋葬了师傅济慈大和尚,离开福庆寺,还俗出世,改名换姓,来到胡杨台。当时这里的知府是你父亲的学生,依仗这层关系,再加上识文断字,能说会道,从而进了知府衙门,当了师爷。”

“你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

“你来胡杨台不是为了当这个师爷,而是为了替你含冤而死的父亲报仇雪恨。为了达到杀死仇人,灭其家族的目的,你又勾搭上了满达子,既想借刀杀人,又想飞黄腾达,一箭双雕。”

温师爷全身骤然生出一股寒气,如同白天见到恶鬼。饶是他见多识广,老谋深算,也不仅毛骨冷然,后背发凉,心中暗道,绝不能让此人再说下去了。

片刻间,他双臂疾展,几枚精钢袖箭凌空射出,正取其后脑背心,欲置其于死地。

白衣人听音辨器,身形未动,白袍飞卷,一道天罡正气忽地喷出,与精钢袖箭在空中激烈对撞,发出清脆刺耳的响声。袖箭立马反转,饱沾剧毒的锐利箭头,在阳光下闪着金光,极速射向它的主人。

温师爷没料到白衣人武功如此之高,竟然一招之内就破了自己立威江湖的利器绝招。当下心中略微慌乱,脚尖轻点,鹞子翻身,躲过利箭。方站定身形,后腰紧绷,苍狼扑食,双手成掌,击向对方。

白衣人陡然转身,移步前行,闪转腾挪,化解了来掌。左足虚晃,右脚扫地,撩起地上积雪,一记铁牛犁地,横扫对方双踝。

温师爷后跃数步,双掌肌鹰厉吻,寒鸱吓雏,带着呼呼风声,上劈其颈,下击其胸,,万丈波澜,凶狠凌厉。

白衣人挺身而进,右拳雷霆乍惊,左掌霹雳暴响,拳掌齐发,扇起无数雪花,逐一破解对方双掌攻势。

温师爷就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旱地拔葱,跃至半空,力贯右臂,化掌为拳,砸向对手天

灵盖。左腿微曲,共工怒撞不周山,恶狠狠地顶向对方前胸。

白衣人双肘横隔,狮子张口,上架砸拳,下拦顶膝,腰随脚移,托枪担山,顿时化解开了对方这一鱼死网破的招式。

温师爷此时血贯脑门,手脚并用,恶招叠出,一副我死你亡同归于尽的架势。

白衣人见目的已经达到,纵出圈外,飞身来到胡杨树下,笑呵呵地抱拳施礼,道:“温师爷功力深厚,在下愿意认输。”

温师爷收回拳脚,冷声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在下千面佛马金海,得罪师爷了。”

温师爷想起来了,胡杨台参将薛大鹏曾经在他面前提到过这个叫马金海人。,不由得一怔,脱口而问道:“你是薛参将账下的游击官马金海?”

“那是我在军中的官职。”马金海亮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其实,我是大明王朝东厂千户,负责胡杨台的事务。”

“你约我至此,到底有何事?”

“请师爷去见一个人。”

“何人?”

“北京城来的。”

温师爷心中大惊,但表面上镇定自如,依旧语气冷冷地问道:“皇城来的大人找草民,不知有何贵干?”

“我只负责邀请师爷。至于有何事,见了面自然就清楚了。”

沉思片刻,温师爷哈哈大笑道:“好,带我去见从北京城来的大人。”

龙潭谷内终年弥漫着薄薄一层雾气,如流纱似清云,轻盈漂浮,时浮时沉,且聚且散,变化多端。有诗为证,千古洪鸣破红尘,古来旧物岂如新?溪谷龙王皆何在?唯有绝章留后人。

洞前胡杨林立,奇石嶙峋,洞内火把高照,神秘莫测。

此时此刻,洞内只有两个人。

一人负手面壁,嗓音尖细,说:“闻天知闻大人乃大明一代忠烈,万人敬仰。他的儿子闻理君却为了区区个人私仇,置民族大义于脑后,竟然私通满清,背叛朝廷,做出有辱先人祖宗的事。”

温师爷异常冷静,甚至目含一丝冷笑,紧盯着说话的东厂太监,尽管那是一个忽明忽暗摇晃不定的背影。

个人私仇?民族大义?

温师

爷心中冷笑不已,你们这些秦时赵高,汉时张让,明万历时魏忠贤一类的阉宦,也配谈论民族大义?

可笑之至,可怜之至。

万历四十八年七月二十一日,长达28年未曾上朝的明神宗朱翊钧病死。太子朱常洛继位,改年号为泰昌,习惯称之为泰昌帝。

八月初一日,泰昌帝在登基大典上,玉履安和,精神抖擞,毫无病容,就是行走仪态都很正常,没有任何疾病的症象。紧接着,泰昌帝发银100万两犒劳辽东等边关将士,罢免矿税榷税,撤回矿税使,增补阁臣,运转中枢,雷厉风行,颇有一番作为,令朝野感动,大明有希望了。

万历朝饱受倾轧排挤的闻天知,被泰昌帝慧眼简拔于地方,委任其为吏部给事中。闻天知感恩戴德,誓死效忠于泰昌帝。就在他连连上书弹劾政敌,准备大展拳脚有所作为之时,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身负大明中兴之重任的泰昌帝,登基仅仅一个月就因病而莫名其妙的驾崩了,留下了历史上有名的大明末年三大案之一的“红丸案”。

闻听死讯,大明王朝吏部给事中闻天知如雷轰顶,如丧考妣,伤心欲绝,谋后思动,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为泰昌帝讨个说法。

于是,闻天知利用吏部给事中的职权,或明或暗,或前或后,展开了一系列调查行动。

温师爷刚想到这儿,那个尖细的声音又说道:“闻理君为何不说话?”

“草民无话可说。”

“我所说之事都属实?”

“公公已经全知道了,何必再问?”

“你不怕本公公带你去北京东厂?”

“怕有何用?”

背影忽地转过身,放声大笑,朗声高道:“好,说得好。不愧是先烈闻大人的亲儿子,继承了其勇敢不怕死的优点。”

温师爷借着火把,细看来人。这是一张貌如美妇,白嫩光滑,保养得极好的脸。

端详片刻,他终于想起来了,东厂提督杜勋杜公公。在父亲闻天知活着的时候,温师爷曾经见过他。虽然仅仅只是数面,但印象深刻,永远也忘不了。

“我想和温师爷做一笔交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