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高起潜不无威胁地说:“姜总兵,以后行事可不敢如此鲁莽。”

姜瓖紧紧连声说:“卑职以后行事,唯公公马首是瞻。”

高起潜又拉长声音,说:“你私调朝廷兵马之事,本公公尽可能在皇上面前替你遮掩,真难为我这把老骨头了,都站起来说话。说了半天话,快累死人了。”

姜瓖赶紧站起来,说:“公公的大恩大德,卑职铭刻在心。”

“记着就好。你我都是为朝廷做事的人,千万不可违反朝廷法令。”

马国礼等人答应一声,急忙吩咐摆开酒宴,参将府内顿时喧哗热闹起来。

此时,日落西山,寒风呼啸,黑暗迅速笼罩了大明边关安阳堡。

夜半时分,姜瓖被一阵猛烈的呐喊声惊醒,急忙起身侧耳细听,不觉大惊,急忙来到大堂,见高杰马国礼已在大堂等候。

马国礼显得六神无主,急得团团乱转,见姜瓖进来,急忙迎上前,紧张地问道:“蒙古人来了,请姜总兵赶紧布置,分兵应敌。”

高杰也紧张地问道:“姜总兵,蒙古人正在攻打安阳堡,如何应敌?”

姜瓖见高起潜不在大堂,犹豫片刻,说:“赶紧去请高公公。没有他的命令,你我谁敢出兵?”

马国礼刚要动身,就见高起潜睡眼惺忪地走进来,赶紧说:“公公,敌人来了,快点下令抵抗吧。”

高起潜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懒懒地说:“你们分头去城楼看看,把那些该死的蒙古达子全他妈的杀了。”

姜瓖高杰答应一声,赶紧出去布置。马国礼也欲出去,却被高起潜叫住,不禁问道:“公公还有何事?”

高起潜看了看门口,低声问道:“你送我的那些宝贝是否安置妥帖?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晓。”

“公公放心,卑职早已安置妥当。待公公离开时,卑职会派人护送的。”

“好好,大家如果都像你这样会来事就好了。等我回到北京,在皇上面前替你说说好话,好让你也有一个前程。”

马国礼连声说:“谢公公美言。”

高起潜哈声连连,说:“去吧,打跑蒙古达子,让我睡一个好觉。”

安阳堡西门城头,火光冲天,喊杀声如雷贯耳,响彻云霄,明军和蒙古军战斗正酣。

扎那横刀勒马,立于高岗之

上,圆睁豹眼,密切注视着战场。李云茂骑马站在傍边,眉头紧蹙,目光冷峻,一声不吭。

蒙古勇士们抬着长长的云梯,冒着飞箭流矢,呐喊呼啸着,如同一批奔驰在广袤大草原上的野牛,奋不顾身,争先恐后,前面的倒下,后面的踏着同伴的尸体,又冲了上来。明军将士在城头放箭的放箭,滚雷木的滚雷木,扔火把的扔火把,相互鼓劲打气,有条不紊地打击敌军。

姜瓖站在城头,沉着冷静,指挥士卒迎战。此刻,二十年的沙场经验告诉他,蒙古人没有攻下榆林城,而是撤军返回其老巢固原,途经安阳堡,顺手牵羊,想沾点便宜而已。看着城下远处的扎那和李云茂,姜瓖目含冷笑,暗道,老子替你们赶走了大顺军,你们却想沾老子的便宜,去你妈的蒙古达子。

借着火光,李云茂认出了姜瓖,心中顿时一惊,自言自语道:“姜瓖怎么会在安阳堡?”

不料,扎那听见了这句话,忙问道:“哪个是姜瓖?”

尽管扎那没有见过姜瓖,但世代镇守大明边关的姜氏家族,在胡杨台固原卫榆林城一带,久负盛名,人人皆知。

李云茂指着城头说:“那个就是明廷大同总兵姜瓖。他来这里,肯定是救援榆林的。可惜,他来迟了。他爹姜方的脑袋早就被巴图鲁大汗取走了。”话音刚落,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虽然蒙古勇士攻势如潮,一浪高过一浪,但明军在姜瓖等人的指挥下,防守有方,面面俱到,不露一丝破绽。将近一个时辰过去了,安阳堡依旧稳如磐石固如金汤,巍峨地耸立于火光厮杀声中。

看着城下交相堆积的尸体,李云茂皱着眉头说:“原本以为安阳堡只有马国礼的几千疲兵军,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拿下,可没想到姜瓖来了。将军,我们的计划落空了,赶紧撤军吧。”

扎那恶狠狠地骂道:“这姜家父子确实难斗,跟蒙古草原上的恶狼一样狡猾。”

李云茂微微一笑,说:“这姜氏父子熟知兵法,又有谋略,用兵有方,是我们南下中原的拦路石。有朝一日,必须铲除他们。”

扎那大吼一声撤军,身边的士卒马上吹起牛角号,呜呜咽咽的号声顿时响彻夜空。不一时,数万蒙古大军井然有序地撤走了。

姜瓖目含冷笑,看着渐渐远去的蒙古大军,吩咐高杰马国礼打扫战场,继续加强警戒,以防

敌人去而复返,自己则催马狂奔,径直返回安阳堡参将府。

不一时,姜瓖来到参将府内一处极为隐蔽的小院内,喝退警戒的士兵,见室内灯光明亮,径直走到门口,轻声问道:“高公公,歇息了吗?”

屋内,高起潜斜躺在床上,微闭双眼,尽情享受着两个丫环捶腿捏腰,闻听此言,嘴角露出极为轻蔑的冷笑。过了一会儿,他才示意丫环开门,放姜瓖进来之后,劈头就问:“姜总兵不在城头杀敌,半夜三更地跑这来有何事?”

姜瓖极为谦恭地应道:“禀报公公,蒙古达子已经被打跑了。”

高起潜睁开眼,有点儿不相信地问:“你说的可是实情?”

“卑职不敢哄骗公公。”

高起潜坐起身,挥手示意丫环出去,而后懒懒地说:“姜总兵不愧久经沙场,这么快就打跑了蒙古达子。”

“高公公调度有方,将士奋勇杀敌,姜某不敢贪天功为己有。”

高起潜嘿嘿笑道:“姜总兵还算有自知之明,难得。”

姜瓖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张白记银号的见票即兑的银票,恭恭敬敬地递上去,说:“这是卑职的一点儿心意,孝敬你老的。”

高起潜伸出光滑纤细的右手,接过银票,借着灯光,仔细看了看上面的数字,满意地说:“久闻姜总兵通晓人情事理,果真不假。”

“姜某生性粗疏,不懂交纳,还请公公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宽恕。”

“幸亏姜总兵及时赶到,打跑了蒙古达子,否则,就凭马国礼这头蠢猪,恐怕老夫也有性命之忧。”

“公公熟知用兵之道,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极力谋划兵事,不惧谗言,深得崇祯爷赏识,朝野何人不知?”

高起潜干笑数声,颇为得意地说:“想当年,崇祯爷让高某人督率诸将,平息孔友德耿仲明叛乱,那是何等的风光。”说着,他咂咂嘴,仿佛在品尝昔日胜利的滋味,继而,又略带遗憾地说:“可惜的是周延儒孙元化等人敌我不分忠奸不辨,从中阻扰大军平叛,让孔友德趁机逃入了辽东地面,投进了满清建虏怀抱,没有斩草除根全部歼灭叛军,留下了不小的遗患。”

崇祯五年即公元1632年,发生在登莱沿海的孔有德叛乱及明朝平叛战争是明末山东的一个重大事件,对明清对峙的战局产生了重要影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