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杨树楷一怔,说:“哪儿来的女人?”

护卫答道:“小人问了,但她说只有见到大人你,才肯说。”

杨树楷头脑中迅速闪过几个女人的面孔和名字,他很熟悉她们,但每次都给足了银子,是不可能来军营这种地方的,那么,除了她们,还能有谁呢?

稍一思索,杨树楷冷冷地说:“让她进来。”

不时,一个袅袅婷婷的少妇走进大帐,当杨树楷与其目光相对的那一刻,心中竟“咯噔”一响,立时狂跳起来。

尽管已有将近二十年,可茹娟的脸型越来越像其母,特别是微笑时,那两道弯弯的眉毛,形成月牙形,非常好看。

当杨树楷得知丁一民已死的消息时,就情不自禁地想到女儿茹娟。本来,他已经计划好,待处理完白经庚索郎格等人,就去知府衙门拜访王玉杰,同时,也看看女儿,至于认不认这个女儿,他还没有拿定最后的主意。

但是,昨晚杜公公的一席话,令他魂不守舍,一夜没有睡着觉,脑中只想着如何处理白经庚等人,把这件事却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女儿茹娟主动找上门来,令他瞬间束手无策,认还是不认?就在王玉杰极速思考的时候,茹娟轻轻一笑,落落大方地说:“杨大人,我奉知府王大人之命,前来拜访大人。”

杨树楷又是一怔,竟不知如何回答。原来,他以为这茹娟是登门认父的,可没有想到,她竟是奉王玉杰之命而来的。

杨树楷心中稍一轻松,极其和蔼地问道:“你是他的何人?”话一出口,他就立刻觉得有点可笑,这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吗?

茹娟俊俏的白脸微微一红,大大方方地说:“我是王大人府上的,奉大人之命,将一封书信交于杨大人。”

“王大人为何没有亲自来?”杨树楷不由得端起监军的架子,冷声问道,“是不是他很忙?”

茹娟从容地说:“王大人本想亲自前来拜访杨大人,但今天早上,遇

到了一件极为棘手的事,无法脱身,又因为是私事,故让我前来。”

杨树楷明知这是一句谎话,但故作恍然大悟之状,点点头,算是明白了王玉杰为何没有前来的原因。

自从以朝廷监军的身份来到胡杨台,他还没有见过王玉杰。对于这位关键时刻从李自成阵营中叛逃而来的人,杨树楷从内心深处瞧不起,非常鄙视。

他计划先重重处理了白经庚等人,给这位桀骜不驯的知府大人一个下马威,而后,再与其握手言和。

不料,王玉杰竟派其夫人茹娟来军营,而且,还送来一封信,这令杨树楷不能不心生疑惑,王玉杰打夫人外交牌,到底要说什么呢?

茹娟将信递给杨树楷,而后,静静地坐回原位,目不转睛地盯着监军大人看信,暗道,等你看完父亲留给你的遗信,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杨树楷接过信,一眼就认出了老师丁一民的笔迹,顿时,拿信的右手不禁微微颤抖起来,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赶紧拆开信,飞速地阅读起来。

少顷,看完信,杨树楷马上就明白了王玉杰为何让茹娟来军营的原因,不由得摇摇头,想,这王玉杰真是诡计多端,竟然使出了这一手。

他紧紧盯着丝毫不知情的茹娟,眼中充满浓厚的父爱之情,说:“除了这封信之外,丁先生还留下什么遗物?”

茹娟摇摇头,悲伤地说:“父亲是突然去世的,来不及留下遗嘱。待我听闻消息后,赶到镇虏堡丁家大院时,蒙古兵已经将整个大院翻得认不出样子了。”

杨树楷点点头,心知她说的是实话,片刻,又轻声问道:“那这封信,是你从哪里得到的?”

茹娟说:“是王大人交给我的。”

刹那间,杨树楷明白了一切。既然丁一民是突然死在蒙古兵大帐中的,那么,王玉杰就是在其生前拿到这封信的,可是,按照信中的内容以及丁一民的性格来推测,他绝不会将这样的信交给王玉杰的。

而王玉杰

又是从哪里得到这封信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丁一民生前,有人得到这封信,而后,在丁一民死后,又将其交于王玉杰,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未几,杨树楷就得出了结论,最先从丁一民手里拿到这封信的人,在胡杨台,除了白经庚之外,再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从丁一民在信中所写的内容来分析,当年自己隐身投靠魏忠贤阉党一事,只有白经庚知道,而丁一民却在信中提到了这件事,除了白经庚告诉他之外,还有谁知道这件事呢?

况且,尽管丁一民和白经庚势同水火,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两人都有了极其丰富的社会阅历,又都饱受挫折,伤痕累累,大可不必再为一些往事而耿耿于怀。

想到这儿,杨树楷心底立刻涌现出一股怒气,这白经庚好阴险毒辣,竟将当年自己出卖老师丁一民的事,十几年之后,又告诉了当事人,其用心何其歹毒,简直比蛇蝎还毒万分。

信中,丁一民毫不客气地痛斥杨树楷为叛徒内奸,居然为了讨好魏忠贤阉党,干出了出卖恩师的卑鄙下流勾当,千古未闻,千夫所指。

同时,丁一民还叙说了如何含辛茹苦,将茹娟拉大成人的事,字里行间,透露着一种激愤不平的情绪。

最后,丁一民告诫杨树楷,过去的私事可以忘记,一笔勾销,不再追究,但千万不能做出任何对不起大明王朝的事,这才是真正的民族大义。

看着丁一民写给自己的遗信,再看看幼稚单纯的女儿,杨树楷竟一时陷入了彷徨迷茫之中,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淡定从容,眼下,自己该如何做才好呢?

见监军大人看完信之后的茫然神态,茹娟也糊涂了,父亲是其十几年的恩师,又是唯一给他留下遗信的人,可这杨树楷怎么呈现出这样的状态?父亲在信中到底说了什么?

杨树楷紧紧盯着女儿,暗道,女儿呀,你不该送来这封信,这是王玉杰故意设置的一个极大极深的圈套,你我都上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