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聂府主人

回忆象根带倒刺的钢针,在聂府主人聂川的心里搅起一团团血雾。

小桃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大伯差不多年岁的聂老爷,突然心底升起一股同情。她亲眼看到他听了她的话后,在一瞬间满身的威仪失了神采,呆呆地站在那里,那虽已不年轻但仍然棱角分明的五官仍可看出年轻时的风采,是什么让这个拥有知天命年纪的人如此撕掳不开。

跪在那里的聂忠发现了自家老爷身子竟然有些摇晃,也顾不得再继续跪着,起身抢步冲到聂川身边,扶住了他,连声叫道:“老爷,老爷,您怎么了?保重身体才是啊。”说着,眼眶也红了。

那聂忠的妻子聂氏也上前扶住了聂川另一边,泪已是下来了,看得小桃倒愣住了。难道是她自己将话说得重了,还是话里面有什么刺激了这位聂老爷。

只见聂川缓了缓心神,脸上神情也渐渐恢复了正常,他看了看一脸迷惑表情的小桃,低声道:“聂忠,将这位小姑娘请到正堂,我要亲自跟小姑娘赔礼致歉。”说着,转身出去了。

聂忠给妻子使个眼色,让她扶了老爷去更换见客的衣裳。自己板板正正的站在小桃面前,给小桃一躬到地,说道:“这位姑娘,今日之事实是我夫妻做的,老爷一直病着并不知道这件事,请姑娘不要怪我家老爷,跟姑娘去见官自由我去。”

他这一番诚恳的认罪态度倒是端正,弄得小桃哭笑不得,她本来心中气愤自己被无缘无故绑票了一回,但如今发现聂府竟然跟程嬷嬷和紫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便不好再发作了。于是笑道:“聂管家,不必如此,你的歉意我接受了。紫烟姐姐和我是好友,看在她面上,这事我也不会追究了,你放心好了。”

聂忠惊道:“你怎知道我是聂府管家?”

“若不是聂府的管家,怎能随意动用府中的马车,我看那马车甚是华丽,象是你家老爷平日里坐的,一般府中的下人怕是调拨不动吧。”

“乐姑娘的心思真是聪敏,”聂忠由衷的夸赞,想了想又道:“姑娘请跟我去正厅里,那里是我家老爷见客的所在。”

小桃不由得肚里好笑,才一会儿功夫,她就由肉票升级为客人了,还真是快啊。她答应一声,起身跟着这位聂府管家往前厅里去。

小桃这时才细细看这聂府,只见这宅子甚大,自己刚才呆的这屋是内宅,一并二十几间房舍,俱都是红砖绿瓦,气象壮丽。东西两边开着角门,进了垂花门,便是抄手游廊,正中是条穿堂,中间放一个紫檀的架子,竖起一扇赤金嵌八宝镂空花海上三山的屏风。转过屏风,又是一个大院子,四棵大木犀,四周游廊皆有侧门。上了台阶去便就是二层仪门,长遮厅、四围廊槛,愈觉得整齐富丽,一色的挂了绿丝长帘,摆列着各色花卉。上面三间大正厅,两旁各两间书房。小桃见这所宅子实在造得坚固华丽,就知这聂家定是个超级富豪无疑!

正思想间,已到了正堂里,只见两排各十二张华丽座椅,上面都套着崭新的缎面椅套。聂川此时已换了家常见客的绿色锦袍,显得人精神了许多。见聂忠已将小桃带来,便让旁边丫环将小桃让进客位,献上茶来,小桃也不客气,品了一口那茶,她对茶叶不甚了解,但觉入口舒爽奇香,也知是顶级好茶。

“乐姑娘,今日之事老夫实在抱歉,只是下人虽行事鲁莽也只是为了我这主人分忧,得罪了乐姑娘,请看在老夫的薄面上,饶他们这次吧。”

这番于情入理的场面话一端出来,小桃笑了,这聂老爷果然是见管惯了大场面的人物,说出话来滴水不漏。她本就不打算追究,如今正好就坡下驴,笑道:“聂老爷言重了,今日之事恐怕是一场误会,既然您这样说了,紫烟姐姐又和我素来交好,程嬷嬷又算是我的东家,而您又和她们。。。嗯。。。颇有渊源,这事小桃已不放在心上了,您也不必再责罚他们了。”

聂忠夫妇俩闻言往这边投来感激的目光,小桃淡淡一笑只当没瞧见。聂川见她年纪虽小,但言行处事却有一股从容成熟态度,倒象是个懂的人情事故的成年人一般,倒是有几分赞赏。忽的又想起小桃说她和紫烟是好友,忍不住便想多问几句。

“乐姑娘年纪轻轻,却有容人之量,老夫这里先谢过你了,”顿了一顿,又接着道:“老夫想跟乐姑娘打听几件私事,可方便么?”

来了来了!就知道你不只道歉这么简单。小桃心道你问什么我都猜得到,于是淡然一笑道:“聂老爷可是要打听程嬷嬷和紫烟姐姐的近况如何?”

聂川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乐姑娘果然聪明,老夫也不隐瞒了,正是想知道她们近况如何?”

小桃想了半晌,道:“聂老爷,她们的近况我倒是略知一二。只是小桃还有疑问未明,不知您和她们之间究竟有何恩怨?据我猜想你们三人本是至亲,却弄到如今盯梢绑人的这步田地,却是为了何事?程嬷嬷上次在锦绣坊门前赶你,我也见到的,看样子她是不愿跟你扯上一丝关系。说实话,我毕竟和她们亲厚些,若是我不明您的目的,是绝对不会透露一字半句的。”

聂川听了她这一番不软不硬的话,丝毫没有生气,却大笑起来,道:“好好好,紫烟有你这样的好友,我也放心了。”说罢,将桌上茶水端起一饮而尽,象是下了决心般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今日聂忠既阴差阳错误绑了乐姑娘,让姑娘受了场无枉的惊吓,老夫本就心中有愧,既然姑娘问起这其中原由,老夫也不隐瞒,家中老辈的仆人都是知道的,就连朝中也不少人知道此事,也算不得秘密,只是这是老夫年轻时的一段错事,悔恨至今!”

聂忠此时含泪道:“老爷,都是那。。。那人心太恶毒,怨不得老爷和老太爷当时上当。。。。。”

“不,是我的错,只怪我当时为什么不相信她?若是我能冷静下来就不会犯下大错,我还记得当时玉莲看我的眼神,她怪我怨我恨我,十六年了,她那天的眼神我到现在还清清楚楚的记得。”聂川边说边看着这座空荡荡的大厅,慢慢说道:“十六年前的那天,就在这里我把她赶走了。”

于是,伴随着聂川的记忆,小桃知道了这段时间跨度二十多年的一场恩恩怨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