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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了马儿,一早颠簸山路到了山上,干草没吃饱来又要送两个姑娘下山去。

只是秦扇没体谅到它身上,坐在马车上掀了帘来,紫薇满陂,艳艳一片,在这少花时节实在招人喜欢了些。

就连平素对花草提不起兴致的知冬对紫薇也是喜欢的,只因她又可以捉弄这紫薇树了。紫薇怕痒,若是教人碰着便枝摇叶动,浑身颤抖。这实在合了知冬的意,从马车上下来后巴巴儿的走快了些。

秦扇见她这般急切,也是加快了步子。因秦大人与园主的交情,此时园中下人见秦扇不拦便叫进了,紫薇又叫五里香,方才下山时在马车上便有淡香。此时入了园内,更是盈盈芳香。

适时陆怀森从穿堂出来,见着秦扇往一侧去的背影时微滞愣片刻。今日娘与秦夫人约好来玉泉山庄一事他是晓得的,只是友人相邀,他姑且要在山下一留,却没想到会在此处着秦扇,登时亮了眼,在身后叫住她。

秦扇回头,见是位素裳公子,身后跟着一伴从,转想起方才在山上时未见着陆怀森一事,心底大致猜出是谁人来,只不能冒昧招呼。

自赏荷宴后已过月余,陆怀森此时一见着她便想起赏荷宴上的事来,心中颇多期待地叫住她,只是她好似还不认识他。虽有些遗憾,但抵不过耐心,展颜道“在下陆怀森,秦姑娘晓得罢”

晓得,这如何不晓得

小姑娘点头的模样也很如意,陆怀森瞧着不远处的山坡,紫薇鲜妍,示意她问道“秦姑娘是来看紫薇的吗”

“嗯。”

“好巧陆某也正有此意,秦姑娘可介意陆某同道”

“你我皆客,我何来介意”自然是介意不得的。

陆怀森笑笑,阔步走去面前“秦姑娘常来此地”

“倒不常来,只每年紫薇开得好时来住上些日子。”说着又解释了句,“家父与园主颇有些交情。”

两人走至前边儿,知冬与岳泽一左一右紧随其后。

知冬只要不在老爷、夫人跟前素来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的,这时候一迳去摸紫薇了,紫薇树无表皮,莹滑光洁,此时在知冬罪孽的手下没个尽头地颤着。

岳泽教知冬的举动引得笑出声来“没想到知冬姑娘这般活泼。”

知冬闻言,冷脸瞪了他眼,硬生生看得岳泽不敢笑了。

秦扇一面觉着好笑,一面又怕人难堪,轻咳了声。知冬才默默收回手,岳泽赔上两声讪笑。

一边沿着山道走在紫薇间,一边偶与陆怀森说几句话,不知觉间往山腰去了好些路程。这时忽吹来阵大风,山上泥土骨碌碌卷了些下来,大朵的乌云聚拢从山外过来,压在紫薇头上。

即便早间听了头陀语,此时该有的不测风云仍是要有的。

陆怀森抬眼看看天色“看似是场急雨了,秦姑娘暂往怀风亭避避罢。”说罢又使岳泽回园里取伞来。

山雨欲来,秦扇无他法,只得跟着陆怀森往怀风亭去。怀风亭落在山腰,距三人不远,只是仍抵不过这雨来得急,尚未拢时便落了下来。

知冬急忙忙两手掩了在秦扇头上替她挡雨,不过无济于事罢了,还是淋着雨了,好在雨势还没大起来前就到了怀风亭里。隔着雨帘、紫薇看去,岳泽仍在山脚下淋雨跑着。

秦扇见他狼狈,捋开额边一缕发,不由得愧疚些“多亏了陆公子在,只是苦了岳泽。”

“姑娘好便是。”说着看了眼她,未施粉黛的脸经雨淋过越发白净,身姿这般单薄,怀风亭又是聚风之处,恐会受凉罢,一面这么想着,一面从怀中取出张方帕递去。

“姑娘如不弃嫌,先用这方巾子擦擦发罢,恐着了凉,”又补上句,“尚未用过。”

秦扇倒是有些吃惊,却从心底夷犹“多谢陆公子美意,只是我尚有方手帕,公子的还是留与自己用罢。”

教小姑娘拒绝了,陆怀森颇有些难堪,讪讪收回手来,笨拙的转开话题“倒是可惜了这紫薇,才开不久就遭了这场雨。”

秦扇没意识到他的窘迫,当他是真为这紫薇忧心,牵了抹笑来“不必忧心她才是,紫薇又叫百日红,花开百日的,却非这场雨就能浇灭的。”

陆怀森闻言又暗自打量她眼,她亦是瞧着这片紫薇的,忽而露了笑颜出来,他不免怔然。这比那副淡然的模样好看多了。

“来了呢。”

陆怀森顺着她视线看去,湿淋淋的岳泽撑着柄伞,腋下携着几把,急匆匆地出了园往怀风亭方向来了,心下忽然有些恼。

“与秦姑娘赏花着实是趣事一桩,不知何时再有此机会。”这话,或是一着急便说了出来。

便连秦扇也微怔片刻“陆公子若喜欢赏花,桂花、芙蓉好时木樨园是个好去处。”话中有她的思量,琢磨不透他话中意思,毕竟他与自己不过见过几回罢了,虽两家有多出来的想法,也不该觉着他也是这个意思来,故而多有避及。

木樨园,陆怀森是晓得的。就在京中西城,旧年便是秦家一处园子,只是长久不住人便养着供人游憩,只他从未去过罢了。话既至此,他忙接了话头,只是秦扇再没别的话。

不等他再寻话来,岳泽便带着伞来“这泥泞路甚是难走,公子、姑娘走时留心。”

这场雨从西山下去京中时,顾祁溪正在清月楼上用着茶,只是这茶愈发无味。中间来添水的丫头见落了雨便要将窗屉子放下来,顾祁溪忙伸手拦住她。

“无需合上,我且看看雨。”

“是。”小丫头毕恭毕敬的退下去。

他这才不轻不重地将茶盏搁下,再度看往木香园内。帘外雨潺潺,园内哪儿有人影在,说不出的郁结,自打那回在文宝斋见后再没见过人了。

一钟茶未饮完,便无精打采下了楼去,今日茶馆再无熟识之人,弈棋一事也丢了着落。

“二爷,还下着雨呢,稍停了再去罢。”小伙计是个尽职的伙计,见他走忙出言相留。

“噢倒说说你拿甚么留我”

“这”小伙计摸不着头脑,觉得自己留错人了。

这时从楼外院里传来了好不洪亮的一声“他留不住你,俞某人可留得”

顾祁溪闻声看去时,只见一人布衣笠帽、布鞋上还卷带着泥朝他来,拱手施礼道“前辈若肯拿些好茶来,想必是留得的。”

“浑小子。”来人入了檐下后便摘了笠帽,竟是个年逾花甲的老人,头发有些斑白,面上却丝毫不显龙钟之态。

清月楼是雅致之地,主人想来也应是风雅之人。不过这位早年却是个仗剑的,天南地北地不肯歇,南来北往倒将医术、风水之术学了一身,到老来才在这处安身。

“前辈方才如何从雨地里来”说话间二人在窗边寻一处坐下,今日楼内清净至极。

“才将送人出去,”老人说着斟杯茶,感慨道,“早便盼着雨来了,好移种后园那片竹子。”

俞老前辈愈发好清雅了,还欲在清月楼后建个竹里馆,要学前人“独坐幽篁里”,只这幽篁设在繁华之地。

“前辈的竹林五月时才植下罢,如何又要移种”

老人捋了捋胡须,叹惋些“初时全凭我脑中所想来,后听人说竹性喜东南,当植西北角才得满林。好在老夫与秦司农有些交情,请教了番才晓移种之法的,可惜错过了移种的好日子,只退而求其次选了这么个雨天。”

说起他的竹里馆时,俞念有滔滔不绝之势,顾祁溪却将注意转到另回事上头,问起“故而方才前辈所送之人就是秦司农”

“如何,你与秦大人认得”

他答非所问“秦司农既帮了如此大忙,前辈如何不留人喝盏茶,况还下着雨。”

“你倒是管的宽来,我留人与否几时要由你来指点”

“前辈说笑,是晚辈僭越了,只是这般想想也无大错罢。”

“倒没见你这般关注过人,不晓得的还当你要做秦家女婿了。再者,我几时说过来人是秦司农不过是几个花农罢了,秦大人早与妻女逍遥去了。”

顾祁溪却没心思听完他的话,止于“秦家女婿”四字。

秦司农家,好似只有一个女儿罢若是这样倒是挺想当的。

这么个念头在脑中晃一遭,倒是觉得好笑起来,只是还未笑出来就生生哽在喉头。而后默默端起茶盏来,做压惊用,只是叫菱口杯戳着了嘴皮,微微泛疼,面上却不显山露水。

俞念也未察觉这遭,又滔滔半日,才觉得这位小辈实在心不在焉了些“在想些甚么,从将才起便没了精神。”

顾祁溪闻言,搁下茶盏,斟酌问他“前辈,你见识广博,晚辈如今遇着件烦心事想请教一二。”

“噢说来听听。”

“前辈可有这样的经历,只消见了一人后,往后便总是见着她,不管走到哪儿都有她在。”

老人家闻言思索片刻,唇齿间吸口冷气“这事儿,早些年我在儋州时倒是见过。”

顾祁溪当即坐端来,听他起与一白衣女子的旧事来,只是这话愈听愈不对劲,最后竟将那女子讲成了海上一缕孤魂,这可不是走哪儿都见着,而是阴魂不散了。

又打断不得,只好恹恹听了件异闻下来,后见雨停忙告辞去了。

俊朗却恍惚的公子负手出了清月楼,雨后木香巷更显幽致,木香花虽败,叶却尚好,雨珠儿顺着叶砸来墙外,这时候一个粉面小子抱着筐菜进了巷来赶着进了木香园内。

路过顾祁溪时徒留阵风。

傻小子,真有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