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我揉着脑门儿瞪他,怒道,“你手下是一颗柔弱女人的脑袋!轻点!好歹我现在是唐唐副总裁,被你敲傻了怎么办!”

张骏斜眼看我,啧啧说,“哟,还柔弱女人呢,我看你简直要上天!病例造假这种事儿都弄得出来,要不是刘思涵说漏嘴,我还真以为你那啥-臭丫头!瞒得我好苦啊!我他妈还着急了,让我老婆四处找人帮你瞧瞧,没想到你是骗我的!你真损!”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造假了?那病例是我主治大夫开的,我哪里造假的!骏哥,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狠狠拍了他肩膀下,小声说,“你赶紧闭嘴,这在公司停车场,保不齐被人家听了去,那我的苦心不是白费了?”

张骏警醒地点点头,揽着我肩膀凑近了,边往车位去,他小声地说,“谁给你开的?你主治大夫?”

“嗯,顾骏开的。”

“他怎么愿意给你开?他不是顾承中的侄子吗?”

“这里面的关窍你就不懂了吧,他是顾承中的侄子没错,但他也是顾启中的亲儿子啊!顾启中被顾承中干死了,他一个子儿都拿不到,你以为他傻呢?顾家家大业大的,随便分一杯羹都能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他在医院爬多少年都没这份轻松。”

张骏皱眉细细想了想说,“我觉得你还是小心点,照你这个逻辑,那顾骏和林阳还是亲兄弟呢,保不齐一转身就告诉林阳,那报告是假的,那你不是完蛋了?”

“这你就放心吧,一来呢,顾骏和林阳是死对头,两个人是不可能有交际的,二来呢,顾骏的心思可不简单,扮猪吃老虎,你要是信了他的单纯,那就是你蠢。”我说,“还有,那报告货真价实!又不是地面上随便找的小广告,放心吧。”

张骏一惊,拧眉说,“这-豪门太可怕!还是穷逼好!”

“得了吧你,装!”

张骏把我塞上车,离开了公司。

同他吃完饭后他开车送我回去,我叫他帮我做一件事,联系南城那边的人,帮我找到当年病历。

听见我说病历,张骏纳闷儿了,说,“你啥病?我怎么不知道?咱们一直在一起啊。”

“没什么,就不小心流了个孩子。”我玩着手机说。

张骏一个急刹车,差点撞上路边的护栏,我忙着看手机短信,惯性往前,一脑袋装上去,亏得有安全带,气的我不行,我抄起卫生纸盒往他身上扔,骂道,“你干嘛!”

“杨小唯,你今天非得给我说清楚不可,什么叫一不小心流了个孩子,啥时候的事儿!”张骏急红了脸,怒吼说,“我怎么不知道!”

我看他是真的发火了着急了,心里一阵暖意,说实话,看到他为我生气,我心里挺开心的,这些年他和刘思涵一直是我的支撑,知冷知热的,也就这两个人。我说,“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好不好?我跟你说就是。”

听我说完那段经历,张骏傻了眼,嗯,眼眶都红了,一个大男人竟然流泪了,他觉得难为情,转过脸看窗外,车灯照在盘旋在他手臂上的刺青,花臂看起来有点恐怖,但是仔细看,又觉得还不错的样子。

我扯了两张纸给他,说,“别哭了。我都不哭。给林阳的报告是假的没错,但效果到了就好。他现在一定以为我以后都不能生孩子了自愧着呢,也好,这样就相信我的决心了。我原本也想给他当年的报告,但想想看啊,还是留一手好,谁知道以后变卦呢?到底是要用在关键时候,才能一举攻破。”

张骏气呼呼地接过纸巾擦脸,红着眼睛瞪我说,“你越玩越大了,我就问你最后要什么?”

“啥都不要,为了我爽。”我笑了笑,“开车。”

路上张骏都不在问我,隐藏多年的秘密被我亲口说出,面上云淡风轻的,但心里的痛,无以言表。

其实往往自己揭开伤口,比别人撕开,更加的血肉模糊。

更何况,我还给自己撒了把盐。

回到别墅,管家在客厅等我,问我要不要吃点宵夜,我说不用,见他战战兢兢的,我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管家为难地说,“下午大太太回来闹了一场,砸坏了家里不少东西,我先叫人收拾了,先生说那些摆设先从库房那些出来替换上,其余的,太太您做主。”

我一看,客厅里不少东西都换过了。

这厅堂里拜访的东西,哪一件不是价值不菲的?林彩秀约摸是知道我去公司了,以为我下班了,这才回来闹腾的。

“把摔坏的东西,一件件都统计下来,估价了给她送过去,照价赔偿。你告诉她,三天之内不赔出来,公安局见。”我拿过外套准备上楼,又说,“以后她再来,门关好,别什么人都放进来。要是拗不过她的泼辣,直接报警,不需要通知我和先生。”

管家连声说好,知道了。

“忙去吧。”

我在书房找到顾承中,他刚结束视频会议,从椅子上起身舒活脖子,走到我跟前来,拉我坐在沙发上,关切道,“顺利?”

“还可以。”我揉着太阳穴说,“我让顾骏给我开了份假病例,说我因为上次的事儿不能生育了,砸他手里,顿时傻眼了。”

顾承中眸光微寒,盯着我问,“阿骏给你开的?”

我放下手,微微一笑,“嗯,我说是你命令的,他马不停蹄就开好了。原本就是两手准备,倒也用上了。”

“你这是拿自己开玩笑。”顾承中声音有点冷。

“你都说是开玩笑,为何还这么严肃认真的表情?得到我想到的结果不就对了吗?顾先生,这些道理可都是您教我的。”

顾承中一片漠然,眸光深锁我的眼睛,轻哼了声,“我教你的东西太多了。”

他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抿了一口,又问我,“不过,以我对林阳的了解,他不会这么轻易上你的当,你还说了什

么?”

“上当倒不至于,兴许他只是将计就计呢?不过,我告诉他,我要整死你。”说着,我笑吟吟地看着顾承中,温和柔美,童叟无欺,“我说我不搞得你一无所有我不甘心。”

顾承中平静地看着我,嘴角有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看着我的时候,仿佛目光要穿透我心底,我镇定地同他对峙,他薄唇微启,伸手捋了捋我额角的发丝,意味深长地问,“你真想搞死我?”

我盯着他的脸,一寸一缕地打量着,刀刻斧凿的线条,浓密肃然的眉毛,深邃阖黑的眸子,挺拔的鼻梁,我伸手从他额头一路向下,轻轻抚摸,一直停留在嘴角,指尖略过他的唇时,我挑眉道,“是啊,想整死你。怕了吗?”

顾承中眸光微寒,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不瞬,他笑了,抓着我的手,在手背上吻了一吻,反问我,“怕。”

“你连我枕头下的刀都不怕,还怕什么?”我抽开手,心里涌起一阵厌恶和颤抖,有怒火在心底燃烧,一寸一寸的燎原,我说,“要不这么说,他怎么会相信我?怎么会让我进顾氏?如果不同他合作,我哪里去找核心数据?这些不过是计谋而已,你教我的啊,”我伸出手,手指缓缓收拢,“握在手心。”

“可你曾叫我放手,放他一马,甚至退出了我的安排。现在这么上心,我如何信你?”顾承中老谋深算,说林阳不信任我,他又何尝信任我?

我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漫不经心地说,“信不信是你的事儿,与我无关。我只知道,若不是他在背后捣鬼,我何至于失去孩子。”

“要说害你失去孩子,我也是罪魁祸首。”顾承中盯着我眼睛说。

我心说,你终于肯承认了?

我冷哼,跨到他身上去,坐在他腿上,双手圈着他脖子,言笑晏晏地说,“你放心,我们都结婚了,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折磨你,逃不掉的。”

顾承中眉头一皱,眸光凝重,带着一丝疼惜看着我,我心里全是冷笑和蔑视,脸上却挂着笑,在他迎上来要吻我的时候,我忽然推开他,“你慢慢忙,我去洗澡了。”

说毕,我对她笑了笑,离开了书房。

回卧室的走廊上,壁灯昏黄,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高跟鞋踏踏地走在地板上,回声特别大。

关上门,脱衣服洗澡,我站在花洒下,闭着眼睛让水冲刷在我脸上,我需要清醒和冷静。

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我自己都分不清。

谈何他人。

林彩秀到公司来闹这天,我才知道,因为上次去别墅砸烂东西后,她回去就被林阳关在别墅半个月不许出门,这天是趁着保姆出去买菜从窗户跳走的。

她没有门禁卡,上不去大楼,在楼下等着,找了公司的同事说是林总裁的母亲,这才被肖珊接上去。但不巧的是,我们正在开会,她不识大体,冲进来抓我没抓到,抄起桌上的咖啡忘我脸上泼,一身白色套装瞬间被染满了污渍,我也不是能忍的人,站起来一巴掌扔给她,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林阳拖出会议室。

一屋子人看着我面面相觑,我倒是镇定,暂停了会议,让高琳帮忙料理后续,找徐娜陪我去附近商场买衣服。

回来后,林彩秀已经被送走,林阳特意到我办公室来道歉,说他妈最近情绪不太好,顾启中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她精神有点崩溃。

正好高琳送咖啡进来,听见我说,“你不用为她的行为买单,我也还手了,刚好,谁也不吃亏。你先坐,我们聊聊项目的事儿。”

林阳无奈,只好不再提,我俩坐在沙发上,一边喝咖啡,一边谈。

“如果说按照目前的方式招商,我估计会有困难,董事会那边一定会被顾承中摁下来,你想想看,集团内部流动的资金总体很多,但我分配在各个项目上的就少了,南城那一块是今年的重中之重,光是启动资金就已经填满了,我刚查过,账上根本没有这么多钱。”我招手,叫高琳拿到财务报表,“你看看,这是刚送来的。”

林阳并没有翻开报表,可见他对状况了如指掌,他双手交叉在一起,看着我凝重地说,“可以贷款,现在南城政府那边也有补贴,正是好时候。地皮都买下了不可能少了这一把火。”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一种方式?你一开口要钱,那不是几千万,是十个亿啊林总。公司不是拿不出钱,而是董事会和股东大会并不是你说了算,顾承中随便搅几下浑水,项目被搁浅,那地皮的钱就一直卡着,到时候你被挤下台,谁上位?你还不懂吗?”我敲着茶几桌面说。

林阳拧眉,叹了口气说,“我自有办法。”

“哼,和高小姐结婚?看高家的支持?”我笑说。

“如果不得已的话。”林阳说。

撒谎。不得已。

“要搅浑水的人,会给你留退路吗?”我冷眼看着林阳,“林总,你专业点好吗?成败一夕之间,我是找你一起成功的,不是陪你一起冒险的!”

林阳有些急了,语气忍不住发怒,“那你有什么主意?董事会不拿钱出来,我有什么办法?”

“你就这点能耐还怎么跟顾承中争?”我瞪他一眼说,“现在,不就是两条里,一条是你死磕,一条是另辟蹊径。”

“怎么说?”

“死磕你就只有思路一条,一来,你上任过后没给公司带来什么明显的利益,二来,顾承中在董事会一向是甩手掌柜,坐收红利,他和所有股东一样都是看着钱,自然和他们亲。所以,这条路,你死路一条。再者说,就是另辟蹊径。你必须拿出说服董事会和股东的方案来,本来当初你决议买下南城拿块地皮就很多人反对,他们那些人最在乎的是什么?是钱啊!你只要能给公司省钱,还能赚一大笔,你就赢了。”

林阳听完,哈哈大笑,说我什么都不懂,不花钱还想赚钱,不如叫所有股东都去买彩票。

我顿时冷了脸,冷声说,“林总,我在跟你好好说话,麻烦你态度认真点。”

见我不高兴了,林阳立即说,“抱歉。我只是就事论事。”

“如果我给你出个主意呢?”我盯着他眼睛说,“我有个方案。”

林阳眼睛一亮,“说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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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末,顾清踏上了去美国的飞机,临行前我们一宿舍的人吃了顿饭,芸芸特意从老家赶来送顾清一程,而陆婷婷,也将在九月初去日本。

芸芸在老家找到工作,相亲谈了个对象,准备年尾结婚。

读书这些年,我的同学朋友,大有确定了人生的轨迹,只有我和刘思涵,两棵野草,飘来荡去,至今还是野草。

和刘思涵逛街的时候,说到这个事儿,她倒是不同意我的观点,她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命运一开始安排了方向,只是我们不懂得转身,大多数时候,都是倔着往前冲,以为能冲破防线,却忘了,地球是圆的,中途没有改变方向,哪怕冲得头皮血流,最终还是回到原来的方向。

循环往复。

我笑笑,什么都没说,只觉得她一针见血。

如果我们的人生懂得转弯,兴许情况会大不一样。

罢了。若一切都如嘴上说得这么容易,又岂是今天的模样。

生命存在太多虚幻,我因太清醒而看不到任何希望。

九月初的大会上,林阳把做好的计划书提交给董事会,那份计划书,我们呕心沥血,整个团队赶工了半个月才弄出来的可行性报告,推翻了从前的一切构想,重新设定了一个项目方案,将原本的度假区酒店度假村一体化,重新设定为度假酒店公寓一体化。

林阳主持大会,在PPT上展示预览效果图和样片视频,那视频是用3D模拟度假村建成后的立体空间展示,只管的视觉冲击令人唏嘘。

“以上是模拟效果展示。”林阳停下幻灯演示,会议室里忽地明亮起来,秘书把计划书分发到各位手里,林阳侃侃而谈,道,“我们放弃了传统的投建方案,选择了计划上双管齐下的方式。这种方式即为,将原本的投建度假村和度假酒店该为投建酒店和度假公寓,也就是说,将原本设定的园林小别墅群落,改成了公寓式住宅。”

“这样做,主要是因为别墅群落投入成本太高,而南城只是一个普通的三线城市,别墅的消费过高,档次高级,相对选择的人数会变少,这对于公司尽快收回成本来说,难度太大。而改建公寓式住宅,个人空间被足够放大,相对于酒店式的统一管理来说,公寓式住宅更私人化,也更自由。”

听到这里,有人不禁发难,道,“从成本投入来看,明显公寓实在住宅会大很多,林总,原本我们经费就成问题,你现在加入这一块,不是徒增烦恼吗?”

林阳笑了笑,按照我们事先准备好的方案娓娓道来,“不,改建的成本会远远低于原本的预算投入。大家看手里的报告书,我们准备采用这种方式--”

“我们会以出售公寓的方式开发商用住房,也就是说,建成后的公寓,将会以商用住房的形式出售给买家,每年业主会有二十天的居住权,其余的时间,公寓会租用给我们集团用作度假村的民宿,依靠当地的温泉和旅游景区发展业务,每年我们将补贴给业主房屋总价百分之五的补贴金-”

一个字都不差。

都是我们商讨的方案。

我抓着签字笔,看着方案报告,嘴角不自觉上扬。

这份计划如果实施,做得好,集团根本不用出大笔的金额投建,反而坐收渔利。

不用说,会议上反响很好,投票表决时,百分之七十五的通过率。

一片掌声里,林阳看着我,满脸自信和满意的笑。

夜晚回到别墅后,佣人说顾承中在泳池那里等我,我换了身衣服去,他在水里游得开心,一下子钻出水面,抹了抹脸上的水渍说,“恭喜。”

“该恭喜你。”我冷哼。

“不要高兴太早,”顾承中闷哼,抓着护栏爬起来,佣人递上浴巾给他,他盖在肩膀上,拉着我的手坐下,“他头脑灵光,现在不过是沉浸在成功的喜悦里,还没来得及察觉背后的问题。”

“你说他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不对劲?”我撒开顾承中的手,看着泳池里晃荡的水说,“这个计划堪称完美,但是没实行,不太容易看得出问题来。林阳在这方面的经验不足,我认为,短时间内不会。”

顾承中嗯了声,说,“他是建筑系,不是金融管理,被你坑这么一笔,十年怕井绳。”

“我这时在给他长经验。”我斜了顾承中一眼,说,“你那边呢?准备好了吗?”

“我不急。”

我冷笑,“当然你不急。可别忘了,林阳不傻,你背后那点小九九,他算计得到一二。”

“既然是一二,我何必在乎?”顾承中十分确信地说,“他还不是我的对手。”

“等他发现问题的时候,你再来雪上加霜?”

“这样才好玩。”顾承中躺在长椅上,闭着眼睛说,“猫捉老鼠,重点在有过程有趣。”

我扯着他浴巾砸脸上,嘲讽地说,“别太自信,小心被你的老鼠咬死了。”

音落,我起身准备上楼,顾承中忽然扯开浴巾,叫住我,“小唯。”

我一回头,迎上他漆黑的眼底,“大哥病危,明天陪我去趟医院。”

我心头一惊,点点头,“知道了。”

上楼后,我憋不住,连忙发了条短信去早就背熟了的号码里,“你是不是太着急了?”

大约半分钟后,那边回复我,“不急,水到渠成的。”

我愣了。

水到渠成。

这顾家人,果然是心狠手辣啊。

我回复,“明天我们会去医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