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塔屋谜案(1/3)

春天容易让人犯困,夏天一来便精神大震,但今年夏天,上海确实热得离谱,有报纸上专门开辟了一块“气温异常”版,请专家和读者就今年的天气各抒其见,我记得专栏上的文章五花八门,有说人做恶太多,天气出现异象的;有说时局动乱,导致气温不正常的;有说气温升高是因为人们想好了应对高温之策,——电风扇的普及成了罪魁祸首的,看得我直笑,跟鲁恩一起办了五六年案,别的没学会,他的旷达倒学会了一点点。和鲁恩在一起,很少看到他焦急上火的时候,他不管是看时局,看报纸上的花边新闻,或是在街头听人谈论名流,都会笑,只有在看到妇孺被弃街头、哀哀无助,或是因战乱、旱涝灾情饿殍遍地时,他脸上才会出现哀痛悲戚的表情。所以每逢报纸又报道某处遭灾了,难民流离失所、生存没有保障后,那些天我都尽量少和他说话,知道他的心情铁定不好,我和他说话,一言不合他又讥讽起来,就不是他,而是我的错了。

最近云霓在报纸上大出风头,因为她被选为上海救助妇孺慈善总会的副会长,云霓几次放下正做的生意,跑到河南、陕西这些容易遭灾的地方,去救助那里的妇女儿童。她跑去河南后回来和我们说:“捐些钱过去只是皮毛,救助妇女儿童,最重要的还是从根本上做起,仅捐些钱粮,救他们不死,那个地方还是一样的愚昧。”

“根本是在教育,教育不普及,什么地方都难以会有改变。”

云霓义愤填膺:“这回我去,你们不知道吧,乡村里很多地方的女孩子还在缠脚,其父兄的愚昧,真是孰不可忍,他们没把女孩儿们当成是人,一个牲畜,一件工具,可恨的是女孩儿们也没把自己当成是人。”

“在那个环境下长大的女孩儿,没有自我意识。”我说。

鲁恩道:“光埋怨她的父兄无用,重要的是那女孩子得知道,她的一生是她自己的,不能由她父兄一手操控。”

“你们男人总为你们男人犯的错开脱。”云霓有些不高兴。

“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是女人们常犯的第一个错误。”

“鲁恩,你过来,我这里有些不明白。”我怕两位再吵起来,赶紧打岔。

“什么事情?”

“这里写到去年夏天,五个大学生相邀去松林的白家塔屋,怎么没有下文了?”

“嗬,你看的这个。”鲁恩拿起去年今天的报纸,笑道:“好洪三真是个念旧的人,闲来无事,总要翻翻旧报纸,看看去年的今天、前年的今天,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霓道:“松林的白家塔屋?我也听说过,里面有鬼魂,等闲人不敢往里进,只有那些孩子们不害怕,这回怎么样?服气了吧。”

“你也相信世上有鬼魂之类的闲话啊。”鲁恩晒笑。

云霓最气愤的便是有人轻视她,但这回她没有生气,她的脸上一瞬间出现了忧愁,她愁怅地说

:“在我年轻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信,现在年龄大了,可没有了往日的勇气,我是愈来愈胆怯,愈来愈对鬼神之说存着敬畏。”一瞬间的云霓,脱去坚强的外壳,成了个楚楚动人的小女子,她的眉毛蹙了起来:“恐怕塔屋里真的有鬼,不然就那么奇,几个月内白家一家人都死掉了。”

我想起报纸上对白尘亮一家人之死凄艳诡异的报道,那还是去年的事,刚过完旧历新年,人们的心还沉浸在新年的欢庆中没有回过神来,白家塔楼便发生了死亡事件。先是白尘亮的妻子陈佳妮,陈佳妮是上海著名纺织大王家的小姐,数年前嫁给白尘亮,白尘亮的父亲作生意很有一手,到白尘亮长大时,他的家业已十分硕大。白尘亮顺理成章和陈佳妮相识、相恋,两人情投意合,但白尘亮并没有子承父业,他是个画家,他父亲去世后把家产留给他,他优哉游哉过起了悠闲的艺术家生活,他在松林里造了塔屋,一家四口举家搬迁到塔屋里居住,和他们在一起的,都是在白家工作过数年的佣人,所以一家人生活尽可以放心。陈佳妮据说是暴病身亡,头一天佣人们还见她好好的,第二天她却死了,白尘亮很悲痛,因着陈佳妮娘家有钱有势的缘故,陈佳妮的葬礼很隆重,白尘亮不得不见了许多外人,他是个艺术家,有着艺术家的怪僻,在生人中间显得很拘谨。陈佳妮死了不到一个月,白尘亮的女儿,才刚十六岁,寄宿在学校里,因学生们庆祝考试结束,偷偷离校去酒吧找酒喝,结果把个如花似玉的少女白出妍给喝死了,医生开出死亡证明,白出妍有心脏病,不能大量喝酒,白尘亮也只能自认晦气,把女儿的尸体领回家埋葬,后来他的儿子白出尘,才刚七死,一个人跑到松林里玩,掉到坑内,等白家找到他时,他的气息微弱,赶快送到医院抢救,还是没抢救过来,死掉了。两个月内白家死了三口人,并且都是白尘亮的至亲至爱,他受不了这个打击,自己上吊死掉了。塔屋和财产留给他的妹妹白令珊。令珊已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了,跟随她的丈夫詹姆斯去了美国,所以留在塔屋的,还是以前白家的两个佣人,他们应令珊之托看守塔屋。但自从塔屋有鬼的话传出来以后,两人也不住在那里,只是隔几天去塔屋打扫打扫,等令珊回来,好把塔屋转卖。

去年夏天,有五个大学生决定去塔屋探险,这件事不知怎么被《沪报》的记者秦风知道了,秦风决意一直追踪大学生们的足迹,写出相关的报道,这些带真实意味的东西,市民们也爱看,但《沪报》只出了两期对学生们的报道,以后便只字不提。去年夏天一忙,便把这些事给忘了,现在看到报纸,才又想起来。

我拿起电话,拨《沪报》的号码,问记者秦风在不在?有些事问他。没想到接电话的人当时就说

:“我是秦风,你有什么事情?”

“啊,我是问去年大学生们去白家松林塔屋探险,报纸上说要持续报道,后来怎么不了了之了?”

“是去年的事啊,大学生们只去了一天,并没有在那里过夜,原来说好在那里住几天的。”

“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铩羽而归?”

“塔屋的佣人恫吓他们,他们一害怕,就出来了。”

我心想这几个学生倒是聪明,不管说了怎样的大话,不到危险的地方去是最重要的,只是报纸上该怎么圆这个场呢?《沪报》的发行量并不小,在读者中间落下说话不算数的印象,以后对他们的发行,恐怕是有妨碍的。

果然,秦风说:“去年那件事圆不了场,报纸失去了订户,我被主编臭骂了一顿,到现在大家都还对我有一肚子意见,现在我们在招募志愿者,先生你既然这么有兴趣,来参加我们的志愿队吧。”

“什么志愿队?”

“再次去松林的塔屋,一定要在里面住满三天三夜,才能出来。”

“是这样啊。”我说这位秦风记者怎么会有耐心,肯陪我说这么长时间的话,原来他们是在招募志愿者再次走进松林的塔屋,肯定是招募不到人,所以见有人对去塔屋有兴趣,赶忙又是哄又是劝,无奈我虽然对白家松林塔屋有兴趣,但若说和几个陌生人一起组成队伍,去那里住上三天三夜,以印证塔屋内有鬼魂的传说是真是假,我可没那个兴趣。鲁恩听了也是笑,笑道:“以后我们改行做探险好了,好洪三一直对探险怀着浓厚的兴趣。”

“招募人去松林塔屋探险,《沪报》这回的发行量,又要节节攀升了,王书生可真是聪明。”云霓口里的王书生,正是《沪报》的主编大人,王书生一向以询询儒雅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但是对于怎么做好报纸的发行,他可是一点儿也不含糊。

“且看报纸上对这件事怎么说?”

但第二天,第三天的《沪报》上,都对这件事只字不提,到第四天,鲁恩拿着报纸笑道:“去年的事留下阴影,今年王书生不敢大张旗鼓昭告天下,只在下面暗暗地做,等事情成了,再登到报纸上,虽然是稳妥的做法,对报纸的发行,并没多大的帮助,他是怕今年再弄得虎头蛇尾,他主编的位置恐怕坐不住了。”

有人敲门,我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神采飞扬的青年,青年穿着衬衫吊带裤,睁着两个漆黑的眼睛,脸上带着笑意。

“这里是鲁恩先生的办公室吗?”

“是啊,先生您是?”

“我是秦风。”秦风咧嘴一笑。

好一个风神俊朗的青年,我心里赞叹,同时奇怪他怎么找到了这里?

“是为了志愿队的事,冒昧打搅两位了。”

鲁恩道:“为了找到这里,费了不少事吧,请坐,我们若能帮得上什么,请只管说。”鲁恩的心肠软,不知他从那里看出秦风费了不少事才找到这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