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三十分钟,她们到了章洋家。

章洋特意带秦安沛看了那些石头,果真每个都有标价。不过价各不一,低至三毛,高至百千亿,各不相同。

跟着章洋的脚步来到三面式书屋,与章洋的衣柜比起来,这些书足足有它们的千百倍。

打开灯后,秦安沛这才看清,这间书屋远比她想象中大很多。

“不用拘谨,我家没什么规矩,你想看什么就看什么,除了那个抽屉里面的东西。”

章洋翻找着书,将手中的书放下,对秦安沛说。

秦安沛点点头,出了书房,在房子其他地方转悠。看到一个柜子,柜子上挂着灰色帘子,让她不由好奇。她询问了章洋的意见,经过同意后拉开帘子,拉开柜门,还没来得及细看,里面的东西向外涌出,直接掉了出来。

章洋似乎才想起,提醒道:“不过要小心点,别受伤。”

秦安沛尬笑,应和一声,拿起一张仔细看着。

“19年的优秀作品奖?”

她嘀咕着,细看发现是关于摄影的。她问:“姐姐,你还会摄影吗?”

“略懂一二。”

杂声中听到一个平静的声音传入秦安沛耳内,听到章洋这么说,她更觉得自己不上不下。

她叹息着,在从一堆跌落的纸张中翻看,全是大大小小的奖状。

普通人都是将其挂在墙上,或摆在显眼的位置,章洋却把奖状藏起来,还找来帘子盖上。

秦安沛一边翻看,一边看一边念叨着,从幼儿园的粉红色小奖状、初高中学校的奖状,到各种荣誉证书、古筝美术书法考级证书、纪念徽章和奖杯奖牌,以及小语种等级证书,全都被尘封在这个昏暗的柜子里。

秦安沛大致看了一下,没能全部看完。

她不禁咋舌,惊讶的同时跟自己比较,发现自己好像什么也不是。

她叹了口气,接受了面前的情况,问章洋:“姐姐,可以给我一张你的照片吗?我想把你当作我的偶像,朝你的方向前进。”

章洋给她的回答是:“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活成他人的影子是对自己的惩罚。相册里我的照片就为数不多的几张,还都是证件照,要吗?”

“姐姐,我们下午一起出去拍照吧,我可以教你。”

她对章洋说。内心不由有点小兴奋,一是因为她可以和如此优秀的人一起,二是因为她擅长拍人像,正好可以帮章洋拍美美的照片,展现她的优势,不至于什么都不会。

不过她还是忐忑,章洋肯定不喜欢拍照,也不愿意打扮。

让她没想到的是,章洋不但爽快地答应了,还邀请秦安沛帮她化妆搭配。

虽然摸不清章洋在想什么,但至少此刻章洋答应了,不至于那么尴尬。

秦安沛将地上散落的奖状收拾好,塞回柜子里。然后去找章洋,看到她坐在地上,看这一本书。

她蹑手蹑脚走过去,生怕打扰了章洋读书。

“随意看看,有你感兴趣的书就拿下来看。”

听到章洋的话,她点点头,在诺大的书柜前浏览着书名,视线扫过一本书,她为此停下脚步,停驻书柜前,将其取下,照着章洋的样子席地而坐,开始阅读。

不想这一做法吸引了章洋,后者走向窗边,从窗帘后面取出一条毯子,走过去递给秦安沛:“别着凉了。”

秦安沛仰视着章洋,没理解她的意思。

章洋将毯子对折几次,叠成方形,垫在地上:“坐这,不凉。”

秦安沛点点头迅速低下头,绯红染上胭脂,迅速在她脸上蔓延开来,随之点点头,挪到毯子上面,连“谢谢”都忘了说。

章洋平静地走回刚才的位置,继续读她的书。

秦安沛已读不进去任何书,脑海里全是章洋自己坐在地上,却怕她着凉,把毯子给了她这件事。

她拿起书,尽可能挡住自己的整张脸,躲在后面偷笑。时不时把书稍向下拿,偷偷看章洋。

章洋侧对着她,阅读时会用铅笔在上面做标记,还会用便利贴将自己的看法认知或案例反驳案例贴在书的那一页,这些秦安沛看得一清二楚。

观察许久,发现章洋读书很认真,基本不会注意到她。她干脆不再掩饰,将书移到鼻子处,露出眼睛,看着章洋,想笑又不敢笑得太明显,抿着唇暗自狂喜。

谁能想到章洋突然回头,秦安沛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秦安沛的表情仿佛凝固一般,笑容瞬间消失,视线飘忽不定,不知该看哪里。

秦安沛心想:这下好了,被捉了个现行,完了完了完了,这下该怎么解释啊啊啊啊……

章洋无意看到并非最尴尬的,重要的是前者眈眈注视着她,让她手足无措。

“抱歉,我是想看看怎样的妆容适合你……还有……谢谢……刚才的毛毯……”

她紧盯着书本,不敢抬头。急中生智,将刚才的事拿出来掩饰自己的“罪行”。

心中忐忑不安,害怕被看出端倪,害怕面对揭穿后的无措。

“原来你是想说这个啊。这是分内的事,不必挂怀。对了,读书也是解决问题的一部分,但愿你能尽力为之,用心领悟书之至美。”

秦安沛听得出,后半句话是在说她不专心,让她集中注意力阅读。没被发现已经是万幸了,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打消不光鲜的念头,看起了书。

时间过去了两小时,章洋的手机闹钟响了。便按照约定,穿着秦安沛今天早上搭配的衣服和后者去了她家化妆。

到了秦安沛家,她带章洋去了自己的房间,从发型到妆容大致画在纸上,拿给章洋看,后者却说:“化妆方面我不太了解,全权交给你了,秦小姐。”

她对待章洋的妆容非常认真,足足化了一个多小时,自己只用了十来分钟补妆,换了套和章洋衣服相搭配的裙子,一起出了门。

她们还没决定去哪拍照,偶然路过一家婚纱店,秦安沛便问:“姐姐,你怎么看待婚姻?”

“同一件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我是随缘的一类。遇到就一起过一辈子,闲云野鹤,青梅煮酒,扪虱而言,促膝长谈;遇不到又有何妨?听雨作画,青灯黄卷,孤灯清影,慢度余生。”

“姐姐当下是前者还是后者?”

“你怎么觉得都可以。”

秦安沛明显感到章洋不想回答,也不再追问,引出新的话题:“姐姐,你怎么看待性别歧视?”

“我们的一生不必活在他人的言论里,他人怎么看待都与我们无关,何必自找罪受?”

章洋的答非所问,让秦安沛感觉到她并不想聊此类话题,便没在问,说一起去婚纱店转转。

章洋同意了。

“你们也来拍婚纱照吗?”店老板问道。

最后问了才知道,这边可以拍婚纱照,价格也不贵,秦安沛很想拍,章洋便留下了。

她们先挑了一套喜欢的婚纱,然后选了饰品,付完钱就去换衣服了。

婚纱很重,但里面是空心的,温暖的室内也感觉不到热,尤其是提起裙摆时,非常凉快。

换好衣服后,她们拒绝了摄影师帮拍,决定自己来。

秦安沛上手指导,教章洋摆造型,然后给她拍了许多美美的照片。

秦安沛会在拍的过程特意说明构图技巧,以及人物位置,并在拍前讲了氛围感的塑造。

章洋听了许多,上手时却会感觉心有余而力不足,秦安沛也耐心地指导,像章洋陪她走过玻璃桥那样细心教她。

秦安沛的指导、原本的摄影功底加上多次模仿练习,章洋也逐渐熟悉,慢慢得心应手。

她们互相拍了,最后一起拍了几组,都是用秦安沛的手机拍的,方便回去修图。

拍完换回自己的衣服,秦安沛征求了店主的意见,穿着自己的服装拍了一系列照片,有单人的,也有合照。

之后章洋在店里卸了妆,秦安沛见状也卸了。虽然心疼,但是做回自己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正如章洋所说,做回自己,哪怕被所有人嫌弃,依旧在自己心里闪闪发光。

章洋向秦安沛表达谢意,并提出一起吃秦安沛最爱吃的热干面。

秦安沛带她去了经常去的一家饭馆,饭馆整体不大,但是人很多。

章洋拿出手机,拍了相册里除证件照之外的第一张人像照片,没有考虑构图之类的专业手法,只记录下了开开心心吃面的秦安沛。

画面中的秦安沛笑得很开心,似乎世界上所有的烦恼都消散了,至少还有此刻值得铭记。

是啊,人生哪有那么多好犹豫的,犹豫是比放弃还可怕的东西。它会偷走你的时间精力,让你陷入内耗,持续自我怀疑,最后只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感叹:“要是当时不要犹豫,直接去做就好了,至少不会有这么多未完无续。”

将幸福留在此刻,让我们后悔的不妨统统抛弃,剩下的未完待续交给以后,留下最值得回忆的东西。

人生能有几次勇敢呢?为什么不能是此刻?为什么要担心被拒绝?

世界上没有一样东西理所应当属于我们,拥有本就珍贵,如果还犹豫不决,只会与更多的机会失之交臂。

本就不属于我们的东西,何来失去?不妨大胆一试,就当作是给自己的礼物。

“小电流。”

章洋说。

秦安沛吃了一半的面还在嘴和碗之间,听到章洋的呼唤,抬起头看去。

“看镜头。”

秦安沛本能地想要躲避,但没躲过摄像机镜头。

“画面中的这位,是我真正的挚友。”章洋笑了笑,说,“别畏惧失去,勇敢做自己。”

“嗯。”

画面一转,她们吃完饭,一起散步,并约好明天早上一起跑步。

秦安沛回去写完《成功日记》,整理好了大纲,又将她们的种种写进《十字路口》,之后开启了漫长的修图之路。

修图到凌晨的她,睡下后辗转不安,满脑子都是章洋给她递毯子、带她吃她爱吃的热干面,以及她们一起拍的“婚纱照”。

她现在更犹豫了。她要是把她的那些多余的情感说出来,会不会再也感受不到章洋的温柔照顾了?是不是就不能和她正常相处了?

最近几天相处下来,秦安沛也有点依赖章洋了,她越发不舍得将这份温柔拱手让人。

她趴在枕头上,注视着她们的“婚纱照”,久久不能入眠。

她翻身闭上眼,时而对自己的喜欢懊恼,时而又庆幸章洋的出现。

想了很久,她猛地坐起,开始给秦安沛写信。

起初她们相处的画面在脑海里重现,落笔又不知从何而起,只能注视着窗外的月亮,想啊想。

不久后,她以一句“见信如吾”开了头,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写了很长时间,不觉间竟写了整整六页稿纸,写完还依依不舍,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还有许多没说。

写完后将信压在电脑下,才依依不舍的睡下了。

虽然睡得晚,但丝毫不耽误秦安沛早起。

起来洗漱完后,秦安沛随便喝了袋牛奶,准备出门了。

刚关上门,想到吃饭时章洋提到她总是忘记喝水,秦安沛又返回家中,将烧开的水反复在两个杯子中倒来倒去,直到开水变成温水,才装进新买的保温杯里。

重复了很多次,杯子总算装满了,秦安沛将杯盖拧紧,给章洋带上,这才出了门。

在离两人家都比较近的公园门口,章洋也刚好到,她们一起去了后操场跑步。

秦安沛以前不喜欢早起,更别提晨跑的习惯。

章洋考虑到这一点,提议跑三圈,秦安沛死活不肯,非要跑了五圈。

跑完五圈后,原本被风吹得凉飕飕的脸颊迅速漫上火热,好像被放进熔炉般,整个脸都很热。

不仅如此,秦安沛嗓子发干,说话的声音都是沙哑的。

她从包里拿出保温杯,递给章洋:“热的。”

想到上寺时后者不吃斋饭,她问时章洋说她讨厌用别人用过的东西,也不喜欢别人用她用过的东西,尤其是私人物品。

看章洋微皱的眉,秦安沛又说:“新杯子,没喝过。”

“你喝。嗓子都哑了还给我干嘛。”

章洋让她喝,她摇着头,尽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姐姐——喝——”

章洋接过杯子,拧开瓶盖,递给秦安沛,后者死活不喝。

无奈下她只好喝了一口,递给秦安沛,后者又摇了摇头。

她只好对秦安沛说:“我不嫌弃你。”

后者这才抱起杯子,大口大口地喝。

“慢点儿,刚运动完最好不要喝太多水,不健康。还有,小心呛……”

章洋还没说完,秦安沛就呛到了。

章洋无奈地轻拍她的背,没多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