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号
嘟！嘟！嘟！
叮铃铃铃铃铃……
塑料监狱内警铃声四起，一湾拐角接另一湾拐角，一面又一面皎洁的白壁上匆匆滑过统一服饰的黑影，如一场临时演练的皮影戏，焦躁中不乏秩序。
整个大部队整装迎敌，唯有两人依旧逗留在塑料监狱的半圆形玻璃门前，这样做看似是在保持自身与万磁王的距离控制在五十米之内，实则逗留者另有想法。两人不顾大部队的冷眼逼视，执意留在玻璃门前。紧贴着玻璃，装作极为淡定的那人正是非洲男子董菲尔，相比之下，其身旁的扫把头白人男子所展露的淡定神色更为真实。
“你知道他们是谁？”董菲尔轻声问道。
“有些人的资料不值得我去挖掘，我只在乎他们当中——某一个人！”
……
塑料监狱另一侧通道内，远远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司马与林笑笑一前一后稳步向前。
一袭黑色袍服无风自动，腰身流转出贤者之盾那特有的温煦光辉，层层紫色光晕布满这片狭小的空间。
紧随其后的便是林笑笑那万年不变的黑色人字拖，拖出一道道懒散的撞击声响，啪，啪，啪……
“您老人家如果跟我一样胖就好了！”
“贤者之盾的笼罩范围和我的腰围没有任何数据关系！”司马翻了个白眼。
“哇呀呀呀！好多人呐，好多枪呐！”林笑笑双手紧握灵机吸盘，眼珠滴溜溜打转，尽管见识过贤者之盾的保障能力，本性贪生怕死的他还是尽可能地为自己多准备一条活路，他一眼瞥见了前方十多米处右上角天花板的通风口，暗暗将自身腰围与通风口直径做出次比较。
“如果情况不妙我就起跳，然后吸进那个排风口，找另一层楼的排风通道……”
笃笃笃笃……
伴随一连串枪声，黑压压一片枪林弹雨接踵而至，贤者之盾第一时间判定出所受攻击的强度，或许是这些子弹的攻击强度过低，贤者之盾没有表露出任何新鲜的气息，初始散发的淡淡紫光揽下了所有子弹，以完美弹道反射给各个枪口。一时间一个又一个瞄准镜勘察到近乎相同的场面，浑圆的弹头疾速回旋，那冷冽的尖头逼近的并不是每一个开枪的人，而是每一根枪管，每一颗枪口。
啊——！啊！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通道内哀嚎遍野，成片的黑衣警卫抱头鼠窜，抑或倒地后掩面打滚，这些人被子弹贯穿的部位不是嘴巴便是眼睛，比起面部的疼痛，心中的震撼和挫败更令人窒息。
目睹这单方面的碾压场面，林笑笑彻底松了口气，悄悄收起了灵机吸盘，不忘偷偷瞥向司马，庆幸于这尊大佛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动作。
“拿好，待会儿只要见到万磁王，你便可以开枪！”
司马头也不回地从袖袍中抽出一只银白色左轮手枪。林笑笑狐疑地接过手枪，这回没有多问，反倒是偷偷掰开枪膛，目睹了内中填装的特质弹药后便不再多疑，心中略有猜测，自恃猜得八九不离十。
两人一路碾压过去，林笑笑总算领略到了何谓“推土机”。
“跟着司马大导演走，就等同于开推土机！”胖子暗暗撇嘴。
虽说一路碾压，胖子隐隐还是觉得不对劲，他不认为非洲队会将关押万磁王的要地就这般放空，直觉告诉他非洲队一定留了一手，最糟糕的情况便是万磁王此时已被转移了位置，这样一来两人无疑是白忙活了一场。
清理完最后一支杂牌敌军，胖子忽然问道：“这把枪为什么之前不给我？”
司马微微抖唇：“之前我就说过，当前这支中洲队是一支不及格的队伍，你自然想不到其他队伍的人员配置有多完善，即便是排名一般般的非洲队，也应该有主修心灵能力的轮回者，如果这一路上你不慎被俘……”
“你是说，我的记忆会被敌对势力获取？”胖子瞬间反应过来。
“是的，记忆等同于情报，在没有把握之前，我不会对你透露更多的计划，黄青阳那小子也一样，我只是稍作指点，能不能完成就要看他的悟性了。嗯……现在你应该能猜透我的想法了？听清楚，待会儿见到万磁王后，可以开枪，子弹的威力我已经测试过，你心中或许会有困惑，但是你只要稍稍转弯就能想通，放心，我不会坑害自己人！”司马大手一挥，引领林笑笑齐步转过通道的拐角，眼前呈现的正是那扇和影片中完全相同的半圆形玻璃门，如果标上刻度它更像是个量角器。
嘟嘟嘟嘟嘟嘟……
警卫相继被打倒，却无法阻止警铃忠贞不渝地发出警告，嘟嘟声此起彼伏，没有半点消退的迹象。
……
“你来了？”。
“你来了？”。
远远对视，司马凝眉片刻，近乎同时与玻璃门前的扫把头开口，一句简单的“你来了”，其中的含义却只有两人心知肚明。
林笑笑没有将太多注意放在扫把头跟前，他双眼眯成一条缝，锁定了玻璃门内侧，心中暗叹不妙：“果然是这样，非洲队提前有准备！”
玻璃门内是一片雪白的世界，一袭白色休闲服的万磁王近乎融入了整间白色空间，一对下垂的眼袋微微抖动，彰显出他熟睡状态下内心潜藏的躁动。而这一尘不染的纯白空间正中央，立有一名极不和谐的黑人大汉。这名大汉已经摘去了象征身份的警帽，露出一头整齐细密的长辫，一根根宛若蚯蚓的长辫并未布满整个头部，隐约可见一些棕黑色的头皮，男子微微咧嘴，露出一口与之黝黑面颊鲜明对比的洁白牙齿。
林笑笑当即使用了探查术，却发现对方并非轮回者。
“难道非洲队在影片世界中随便拉拢一个龙套角色来助阵？”林笑笑下意识想到，会不会是自己的探查术等级太低呢？
胖子转念想到了身旁的资深者，转头望去，发现司马只是随意瞟了一眼玻璃门另一面那位看似占尽主动权的敌对男子，似乎早就料到被人捷足先登，他并没有放在眼里，更多的注意力仍集中在身前造型跋扈的扫把头这边。
“果然是一模一样啊，同样的长发，同样的袍服，同样的古朴气息，却是不同的眼神……”
扫把头如同亲迎一名向往已久的名人，刻意掩饰却难改口头的惊叹语调。
司马微微皱眉：“‘果然’？哼，这个词应该由我来说吧？主神果然对我还是不放心啊！归队后第一场就遭遇彻查！哼，你真的觉得很有必要吗？比起我的底细，你们更应该调查那个家伙吧？那个对你们威胁更大的家伙……”
闻言，扫把头顿时迷离，低头躲避司马的逼视。
“很好！”
司马得意一笑：“哼，你的资质不够，主神派遣了比你更有水准的某位同事去收集他的最新状态？不要有任何不适，你大可闭上双眼，这样我就不会再捕捉你内心的想法。即便是主神创造的物种，眼睛依旧是心灵的窗口啊。不必自卑，你有资格被派来调查我，这足以证明你的实力。”
“是吗？”
扫把头猛然抬头，狂笑道：“真是过瘾啊，我只是装作低落，居然成功将你欺骗，对不起，我不得不宣布，你的猜测完全错误。恶魔小队的他，我可没半点兴趣，也罢，即便回去遭受惩罚，我还是忍不住要说一句，在我们那个圈子里，呵，归队后的你，啧啧，竟然是第三号危险人物啊，相比之下恶魔小队的你，才排到第五而已。”
“是收集者吗？只有那些备受主神关注的轮回者，才会遭遇收集者骚扰吧？”林笑笑骤然望向司马，心头狂跳，身旁的这位怪胎比他想象中更有故事，他原本以为自己至少10%看透了司马，现在看来，连5%都没看透。
司马低头沉思，面露苦涩，没人能懂他为何苦涩，他微微努嘴，轻叹：“真是烦躁，我依然不合格……”
扫把头鄙夷地瞥了眼林笑笑，之前对司马的爆料无非是在变相抬高他自己的身价，却没有得到预想的结果，司马没有投去赞赏的目光，就连那个蒙在鼓里的死胖子看他的目光也没有任何改变。
林笑笑轻轻拨弄左轮手枪枪托，不经意间与玻璃门的黑人男子四目交接，一时间举棋不定。
“我已经看到了万磁王，那么，现在应该开枪吗？”
嘟嘟嘟嘟嘟嘟……
没有人关闭警铃，监狱内持续回绕着不知疲倦的铃声。
……
伴随着司马的沉默，在场气氛顿时低落，良久，司马缓缓开口：“你是多少号？”
林笑笑轻拍耳门，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号码只是一个数字而已，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扫把头轻声笑道，眼珠连连跳动，充满期待。
司马轻抚长发，侧头笑道：“仅我个人遭遇而言，遇见最大数值的收集者是收集者138号，我不知道主神究竟创造多少个你这类的生命体，如果你们没事就来烦我，我还剩多少私人时间？所以……”
司马缓缓竖起一根食指，不耐烦道：“同一个号码的收集者，我只接受一次挑战！你是多少号？速速报来！”
扫把头浓眉倒竖，咬牙切齿道：“先不说我能不能赢你，即便我输了，你记下我这张脸不就ok？还怕我日后再来烦你？”
“对于没有意义的事情，我的大脑拒绝记载，过去的那几十个收集者我统统只记下他们的号码，所以，不想浪费时间的话，就速速报上号来！”
“哼！”扫把头厉声喊道：“你是想在我们这行的号码中寻找规律吗？抱歉，根本没有规律！这将是个令你难忘的数字，听好，我是……”
扫把头双手紧握笔挺的长发，双手由下向上将头发梳得极为挺直，右手猛然脱离发梢，五指伸展，叩响头顶那看似极为普通的日光灯，整条手臂周边气流翻转，掌心气势如虹，直要独揽那屋外夜空的满天星辰。
他身后玻璃门的隔音效果优越，黑人董菲尔仅凭肉眼完全看不懂门外发生的一切，他至今还没弄懂那个随意报出自己本名“董菲尔”的扫把头到底是何身份，然而扫把头从始至终也没打算让他知道，董菲尔紧盯扫把头的一举一动，那只手臂伸展的同时，依稀能看出扫把头口中报出了三个数字。
“我是——收集者088号，不管你是否接受，我已赌上十点心力，正式向你发出挑战，你不会让我失望吧？我知道你喜欢哪一类，所以，我选择的是——模拟推理！”
“哼，陪你玩玩也罢，不过，我对你的心力值没兴趣，我更想要的，是你们前段时间对他，所做的收集……”
嗖！
一片白色光幕散落，林笑笑只觉瞳孔遭受闪光灯一番侵袭，紧急闭眼后不等睁眼便发觉身边少了什么，仿若一座靠山被夷平，待到睁眼才发现消失的不止司马，那名自称088号的收集者也凭空消失。
“遭受收集者的挑战，对战场所……”胖子顿时嘴里发苦：“是异空间！”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林笑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是被司马一路带进塑料监狱，直到忽然感受到手头那柄握得滚烫的枪托，他强制自己清醒再清醒，对眼前的局势作出分析：“司马和收集者去某个不知名的空间搞基去了，现在只剩我一个人，正常情况下我只需进入隔离间将万磁王救出来即可，但是非洲队那帮家伙留了后手，怪死，真够卑鄙，他们居然派人近身万磁王，这不科学啊，理论上监狱内为了防止内鬼，坚决禁止警卫私自闯入隔离间，除了给万磁王送饭的胖哥，其他人都没有权限的进去才对。算了，这不是我现在应该关心的地方，这个黑鬼肯定是发觉监狱防线被破才会破罐子破摔吧，比起万磁王被中洲队救走，他们宁可直接做掉万磁王！”
“可是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干掉万磁王呢？哼，史崔克肯定严令不准做掉他的犯人吧？万磁王和x博士一样，对他而言有重大的价值，而且这既然是主神安排的团战任务，自然讲究公平公正，非洲队想要获得击杀万磁王的权限肯定要完成令一项任务才行，否则领先我们那么长时间进入任务世界，岂不可以为所欲为了？那么……”林笑笑重新对上董菲尔的嘲讽眼神，继续猜测：“这个家伙，我对他使用探查术无效，那么，他会是？哼，绝不是普通的任务世界龙套，应该是像蓝巨人那样，是某个非洲队队员的仆从吧？被轮回者创造出来的人物，他比凡人强不到哪里去。他在冲我笑？哼，有什么可笑？是在笑我进不去吗？”
林笑笑凝望“量角器”左上角的密码锁，那种锁不仅需要输入密码，还需要指纹认证，此时已经没必要去思考黑人仆从是怎么破解密码了，胖子直接放弃开门直闯的打算，在他看来，黑人仆从受人指使时至少获得两个命令：一、如果有人来劫狱，就把自己和万磁王反锁在一起，能不杀则不杀，拖到大部队前来救援。
二、如果有人打开了密码门试图带走万磁王，那么无需考虑后果，直接干掉万磁王。
林笑笑微微低头，发现黑人仆从的黑色衣袖中果然藏有一柄水晶匕首。
“也不知道司马那家伙什么时候回来啊，如果现在不闯进去，那个黑鬼一定会等到救兵吧，可是如果这时候进去，万磁王的命就保不住了，这小子果然够狠，身上没有任何磁性物质，就连匕首也换成了水晶匕首，的确是早有准备。可惜我来迟了一步如果赶在他开启密码门之前给他注射一针‘铁元素’，哼，看你还敢不敢和万磁王同居？”
“听清楚，待会儿见到万磁王后，可以开枪，子弹的威力我已经测试过……”
司马的那句忠告忽然在脑海中浮现，林笑笑反复看了看手头的手枪，咬紧牙根道：“妈的，拼了，万老爷子，你要给力啊！”
……
华盛顿
已成疮痍面孔的摩登大楼楼侧：
“把《亡灵黑经》交给他，把《亡灵黑经》交给他，把《亡灵黑经》……交……交给他……”
李推的骷髅双眼火焰四射，此时全身上下遭受周边几名敌手联手鞭挞，有king的匕首刺戳，有艾伦斯的蝴蝶刀挑衅，也有撒库尔的蓝色地狱火肆虐，然而李推视若不见，双眼持续鄙视墨塚那对飘忽不定的双瞳，“噬魂之眼”这项技能讲究释放者注意力高度集中，眼看离成功只差半步，即便身体遭受重创，他也要将这项仪式竣工。
【这种程度的攻击，很难让我放在心上啊，你们就不能再加把劲，难得我现在具备与他分庭抗礼的资本，你们如若不把他逼出来，岂不是让我很失望？拜托，再加把劲吧，久违的另一个我，这一次我还会输给你吗？】
【你的记忆，我誓要点滴剥夺……】
嗖！
墨塚越发感到无力，手头的狗头权杖无助地脱落，形如枯草的大手不受控制般伸进土黄色的袍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