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薛珊跑了没多远，发现老板并没有追来，而且周围的鬼完全就是一副聋子的表情，他们茫然的看着街道，看着自己的小摊，对于周围发生的事，根本就不关心。

老板站在台阶上，声嘶力尽，却又不敢跳下来，似乎只要他一跳，他就会死一样。薛珊让我别理他，这种鬼，拿自己的手臂做成菜给别的鬼魂吃，却又要人家一条手臂，这不就相当于让人家自己吃自己的手臂么？

我摇了摇，笑说，口感还是不一样的。

……

再不管那鬼，转身向前，发现一个摆地摊的，地下堆放着的全是小人书，四大名著，《地道战》、《地雷战》、《铁佛寺》、《狼牙山五壮士》等等，几乎囊括了小人书从开始到结束的所有版本。

我蹲下来，看着那个鬼，让薛珊代为翻译，告诉他，兄弟，行家啊！

他抬起头，瘦削的脸上，白白净净，但一双眼睛却是空的，虽然如此，但看上去倒是文质彬彬。

见识了之前那些各种鬼之后，再看到他，我也不怕了。

他悠悠地对薛珊说：“您喜欢吗？喜欢的话全都是您的，只要你给我……”

“一双眼睛，便可。”

唉，这些鬼，前面的是要自己有的，后面的是要自己没有的，老板倒好，要什么卸什么，估计他那身上，没一件零件是自己的。

有了吃白食的经验，我决定直接看，这种知识性的东西，我看了就是我的了，管他呢！

我伸手去翻书，可是翻开看到的却是白纸，除了封面，内页全是白纸。

气得我起身叫上薛珊就走，无良商家，狮子大开口就算了，卖的还特么是假货，这跟东北筑基丹有什么区别？

走了半截路，薛珊却说她能看到，挺好看的啊，为什么不多看一会儿？

我不想让她知道我看不到，便说，不走还指望送人家一眼睛啊！

到目前为止，从进了这个野鬼村，就处处透露出怪异，无论是村口的无脸鬼；吃干草的鬼；还是这村里各式各样缺少零件的鬼；以及从大街上过，却目不斜视，对街道上的一切完全视若无睹的过路鬼。

脸上都写着三个字，神精病。

再前方，是一个直角路口，建筑消失了，只是一团漆黑的气墙，看不真切，但所有的鬼都很自觉的向右转，或者是停在原地，并没有任何一个是直走过去撞那墙的。

拐角所在，便是所谓的街心了，在此处形成一四方广场，有篮球场那么大，那些从外面进来的鬼，都集中到了这里。

放眼望去，群鬼聚集，鬼头攒动，摩肩接踵，偌大一个广场，。

他们都看头望着天空，恰在此时，天顶色彩大放，便如之前在村外见到的那样，放出七彩光芒。

当天之中，有一片空洞，空洞中间没有颜色，也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但却从中向外释放着七彩光，并不似太阳光，没有温度，也不刺眼。

连我也跟着看了起来。

但我看到的时候，空洞已经开始旋转，像一个流水漩涡，光芒扩散只是它的一个现象。

突然，众鬼的注视之下，从那空洞之中开始掉落东西。

有纸钞，有金银元宝，宝马香

车，以及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就跟我们在鬼贩摊上看到的一样。

这些东西从高空落下，在半空中的时候，那些宝马香车，还有房子啥的，统统化为齑粉，消失不见。

不止如此，一些体积稍大一点的家具啥的，也统统消失不见。

落到地上，只有那些轻便的小玩意儿，衣物首饰书籍和纸钞之类。

这些东西离地面还有些距离，还在空中飘飘荡荡的时候，那些等在下面的鬼，便急不可耐的上窜下跳，伸手去抓。

完全就是抢得一样是一样。

薛珊在一旁解释说，这些东西都是他们在阳间的亲人烧给他们的，每个鬼能抢到的，都是原本就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天上那个洞，就是连接阴阳的一个通道，而且还具备了帮鬼分辨的功能，每个鬼都能拿到自己的东西。

还有一些无主之物，就落地上。

难怪我说那些鬼看都不看小摊上的东西，原来他自己根本就有。

等到那些有东西的鬼或者没东西的鬼都守望妥当之后，广场上满地堆积如山的全是无主之物，而这时街上那些小贩都疯了一样。

放着自己的摊子不管，疯了一样，一溜烟出现在广场上，然后争抢着那些自己喜欢的无主之物。

这些东西一旦到达地面，就不存在什么指派了，全部统一变成了无主之物，随便谁都可以拿。

之前的鬼群中，有心满意足离开广场的鬼，也有不甘愿，嫌自己东西少，或者嫌自己没有的鬼，也都蹲下来一阵疯抢。

鬼抢东西不像人，人最多也就是人挤人，但极少出现人伤人的情况。

可是这些鬼都疯了，内围的鬼被围住，然后被压在底下，一只鬼接一只鬼的往鬼堆上跳，伸长了手从缝隙里去捞，似乎他的手真的有那么长似的。

外围的鬼一见，往上也不行，往下也不行，便发了狂。

开始攻击那些把屁股和双腿空出来的鬼，抓住腿就是一阵的撕咬，上下其手，无所不用其极。

这已经不是在赶鬼，而是在除草。

我本以为那些鬼就算是腿脚被扯下来，那也无妨啊，反正阴气立刻就会补上，又会重新生成。

但问题就在于，七彩光照射之下，阴气的聚合慢了许多。

当鬼群中有一条腿被扔出来，我便听到一阵的鸟叫，是一群而非一只。

回头一看，村口方向，那些我之前见过的黑鸟，齐唰唰地向这边飞过来，它们上百只一齐出动，张嘴咬住被丢出来的腿脚。

只一瞬间的工夫，那条腿就消失不见。

越来越多的腿脚、手臂、大腿，以及各种身体部件被扔出来，都被那些守在一边的黑鸟接住，唰唰便吃了个干净。

紧接着就是各种残缺了身体部件的鬼被扔了出来，但那些鸟只是惊动了一下，看清是个大个儿，便了兴趣。

似乎它们只吃部件，不吃整体，而且偏爱手脚。

广场之中已经成了一个修罗场，所有的鬼都在撕咬，打斗，一个接一个地被丢出来。

我看到了之前那个文质彬彬的卖书鬼，他从鬼堆中被扔出来时，怀里还紧紧地抱着一本《雷峰故事》，只看封面我猜不

出这到底是哪个“雷峰”。

但他的左手臂已经完全的没了。

我让薛珊去帮一下他，他才不至于被后赶来的鬼继续伤害，也因此，薛珊问了他几个问题，他都回答了。

原来，这野鬼村里，本没有什么原住民，那些摊子也是一早就存在于那里，谁想当摊主谁就可以去。

野鬼村的生存法则就是抢，就是杀。

在街道的另一个出口，有一群穿着很像鬼差，但并不是鬼差的无脸鬼守着，要想从那里过，就必须给他们一个身体零件。

随便一部分都行，但是必须筋骨血肉齐全，不然不做数，只有出了野鬼村，才能继续往下走，才有机会走到地府，才有机会投胎。

而如果不给身体零件也想过去，那么那些无脸鬼就会直接生抢过路鬼身上的零件，所以纸钞在这里是最没用的东西。

所有的鬼在进入野鬼村之前，断臂断腿，都能被阴气补全，但是到了野鬼村，被七彩光照过之后，便再也不能自主生长了。

出了野鬼村是什么样，到时候投胎就是什么样。

而这个文质彬彬鬼已经放弃离开野鬼村了，他只想把自己喜欢的书都收集完整，这就是他活在村里唯一的乐趣。

他没有眼睛，但他有一双非常灵敏的手，能摸出自己摸出的东西是不是书，而这本书是不是他已经收藏有的，这个他能摸出来。

他也不是真的无欲无求，他只求有一双眼睛，哪怕用耳朵去换，用鼻子去换，他也愿意。

说到这，他诡异地看着薛珊，说：“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能不能，把你的眼睛给我……”

话还没说完，他伸手便来挖薛珊的眼睛，出手之快，远超我的想象。

薛珊尖叫一声，后退两步，还没反应过来要反击，小吉已经跃起，一口咬下。

那鬼惨叫了一声，连最后的一只手也没有了，本来还觉得他挺可怜，现在看来，有一句用在人身上的话，用在鬼身上也适用。

可怜之鬼必有可恨之处。

我问薛珊要不要直接结果了他，反正他这么活着也是痛苦。

薛珊惊魂未定，缓过神来之后对我说了一句话。

贪得无厌，不仅是人性，也是鬼性。

之后她转身便绕过广场，朝街道另一边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她的气质有些变化了。

看着那个因为再次失去一条手臂跪在地上痛苦的鬼，再看看这街道，黑鸟，广场中恶斗的鬼众。

这野鬼村，当真是个罪恶之地。

阳世的人们，为人时攀比，攀比到了一定程度，连自己死去的亲人也要照顾到，便送了这些东西下来，殊不知却为这里的鬼，带来了怎样的祸乱。

再看这些鬼，都已经死了，变成鬼了，还要在意这些“身外之物”，难得就真的像薛珊说的那样，贪得无厌不仅是人性，也是鬼性？

小吉在地面叫了一声，叫醒了我，吓停了广场中正在争斗的鬼，也惊飞了那些黑鸟。

我才发现薛珊已经走远，在众目睽睽之下，我非常嚣张地开着金光，撞向了鬼群。

撞不灭你们我也吓死你们这群神经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