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接站起来,冲玄一道长吼着,态度极其嚣张,好像他就是那个利用我的人一样。

呵呵,讲道理,道长你突然这么说,你觉得我能信么?

换个说法,你觉得,我能接受么?

到头来,什么都是安排好的,我本以为我命由我不由天,明明昨天我还有两个选择,修仙或者当救世主。

今天我就什么选择都没有了,成祭品了?

你要我怎么接受?

我生而为人,我本以为我有存在的意义,可是现在,我不知道我的意义是什么?

就是被那些所谓的大能们摆布的傀儡么?啊!

……

小悦悦拉住我,让我不要再说了,这些事又不是师父干的,我吼他又有什么意义。

玄一道长伸手示意,小悦悦不再说,退到一边看着我,生怕我一言不合就对他师父动手。

我胸中是有满腔积怨,我是真的气,但我也不至于对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动手,我就是气不过。

玄一道长没理我,自顾着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仁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俞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他这十分装比的一句话把我注意力吸引过去了,事实证明在生活中如果有人对你生气,那你就拽一句文,他听不懂一定会问什么意思?然后你就可以慢慢的劝了。

……

我不解,问,什么意思。

他说,天地看待万物是一样的,不对谁特别好,也不对谁特别坏,一切随其自然发展。圣人也是无所谓仁慈偏爱的,他对待百姓也像对待祭品一样,任凭百姓自作自息。

换句话说,不管万物变成什么样子,那是万物自己的行为(包括运气),与天地无关,天还是干天的事,地还是干地的事,一切犹如随风入夜,润物无声,天地最是自然不过的。

天地之间,不正像一个大风箱吗?静止的时候,它只是一个空虚的世界,一旦运动起来,就会运转不息,永远不会枯竭。想做的太多反而会行不通,不如保持内心的虚静。

就算这一切真是安排好的,那也不是上天强加的,只因我命里本就该有这些东西,那些大能们只是利用了我。

说得不好听点,是利用我。

说得好听点,是我的机缘巧合。

其实到底哪个说法才是对的呢?

没有正解,全看我会怎么理解,怎么想,怎么做。

如果我因此而愤恨,厌世,利用自己目前的能力去做坏事,天地也不会就因此而对我格外施恶。

他们选择我程长夏,也是在赌,赌我是个好人,赌我不会用这些能力去做恶,赌我是正确的人,不然他们无法应对天劫。

其实换个思维,如果不是他们,以我玄阴之体,六岁那年我就该死了,十岁那年也该死了,再往后遇到那些鬼的时候,我都该死上好几回了。

他们利用我,我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们。

我从来就没失去过选择,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我都有得选择。

世间本无善恶,全在人心之动。

正如兵器无善恶区别,只因为用它的人有善恶之分,所以兵

器也就有了神兵与凶器之分。

在花间除去杂草,因为自己的主观情绪认为花要保护,就是善,草有碍花的生长,即是恶,要除去。

然而若要以草为用,又会憎恶华而不实的花,善恶转换。

花草都是自然界的事物,因为人的价值取向而被定义善恶好坏,实在冤枉,因此世间无善恶,人心之欲罢了

所以自然是至善(无善无恶),也就是天理,人心的方向,就是天理,反过来说,天理如何,全在你选择做什么样的人。

……

“所以……”

他拉着我的手对我说:“不要再去想那些什么存在的意义,事情的真相,没有意义。你要做的,是走下去,保持本心的走下去,在天劫之前消灭尊主,在天劫来时,尘归尘,土归土,往生者得安宁,在世者得重获解脱。”

我突然觉得灵台一阵清明,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似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遍体生凉。

我明白了。

……

跟着我又跪在他面前,道长大智慧,求解小子心中另一个疑惑。

他诧异地看着我,问:“是什么?”

我沉吟片刻,才问出,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犹豫着问出这个问题,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似乎在看一个怪物一样。

问我:“你还真的是年轻,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都这么扯白,纵然我理解你,明白在你这个年龄想这些,是很正常的事,但是你知道你在问的问题是没有答案的么?”

……

我点头,我知道,没有答案,或者没有准确答案,一千个人有一千种说法,一亿个人也就有一亿个说法。

但我就是想知道,像道长这样的高人,会怎么看这个问题。

玄一道长沉默了。

……

在门外的张钰却忍不住开口了,他说:“我曾听过,前宋文忠太师苏东坡先生所写《前赤壁赋》里有言,我初读之时便有所感,至今未忘。”

接着张钰便念起了诗,我是没敢回头,玄一道长看着他,像是在看着门外的天空,昱儿也只当道长是在思考人生。

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 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程兄弟恕我冒昧,你想听的是大天师的见解,我自不量力,引前人之言以为己见,实在是情之所致,请程兄弟勿怪。”

我摇摇头。

心里却想着,这诗我也背得,但它说的是苏东坡从悲观颓丧的消极情绪中振作起来,否定了虚无的人生观,以旷达乐观的态度对待现实,身处逆境却忘怀一时得失,

仍然热爱生活。

跟我所问的问题,并不沾边啊。

……

玄一道长笑道:“看来程小友还是迷惑,那贫道也来说一下自己浅薄的见解吧。”

“贫道认为,天地为何存在,万物为何生长,人类为何活着,这些问题就跟问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往前一千年没有答案,往后一千年也不会有。但当一个人降生到了世上,他需要考虑的就是活下去,如果他选择不活了,这好歹也是个选择。”

活下去,不为知道生命的真谛,只为发现了这个世界,有很多值得活着的东西。

就像先贤苏轼说的那样,管什么为何生,管什么死后空,过去的已过去,未来的还未可知,活在当下。

往悲了说是且走且看,往喜了说,是为了享乐天地间。

“多年前我认识一个年轻女居士,她也曾问过我这个问题,我看得出她被病魔缠身,我不生怕自己一言不慎,会害了她的性命,便领她到了祖师金像下的广场上,让她看山下美景。”

“说来惭愧,那女居士看了半晌,竟然自己悟了,她说的话,实在是贫道半生阅历之及。”

哦?这我倒是感兴趣,她讲了什么,能令道长这样的高人自叹不如。

道长似有所感地说:“她对我说,她看了快一个小时的流云山雾,感觉心情平息了很多,虽然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但是,这个世界很美,很温柔。”

接着,他又看着我,问我:“你,明白了吗?”

我?

似乎没有,又好像明白了。

如果苦想为什么,想不出答案,那就给自己重新找一个理由,一个让自己即使不知道为什么,也能好好地活下去的理由。

……

见我明悟,道长仰天大笑,说有的人活了一辈子,到死了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有人早早地想了,然后没想通,就了结了自己的性命,真正能走出来的人,才是智者。

“送你一句话,百丈峰,松如浪,地势坤,厚德载物之像,故君子不争炎凉。”

呃……

突然好烦跟这些出家人打交道,动不动就拽文。

关于天地万物,人生的思考到此为止,他转锋一转,说起了尊主的本体。

“你可知这尊主的本体是什么?”

我脑海里浮现出尊主本体的样子,说实话我并不知道,但我想猜一下,神话传说中有翅膀的神兽并不多。

我正要开口,昱儿却一把悟住我的嘴,然后问道长:“道长爷爷,这个名字能说么?”

昱儿呆萌的举动,把我们都逗笑了。

玄一道长理着胡须,笑说:“能说,能说,我直接说了吧,免得你们一惊一诈的。”

尊主的本体。

乃是上古四凶之首,名唤穷奇。

其母名皇娥,其父称为“白帝子”,即太白之精,西方天帝少昊。少昊氏有不才子,毁信恶忠,崇饰恶言,天下谓之穷奇。

穷奇结合天神、怪兽、恶人三位一体,外貌像老虎,赤红的毛发能你刺猬一样竖立,长有一双翅膀,喜欢吃人,更喜从人的头部开始进食,是一头凶恶的异兽,乃是邪恶的象征,是为至邪之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