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大作,暴雨倾盆,一道道银蛇般的闪电自空而降,如同万千狂舞的电之精灵,在狗尾村四周的山脊上怒奔狂驰,环绕村子的白河水道中翻滚着肆虐咆哮的洪流,不断地冲击着狗尾村那并不坚固的堤坝,不少地方已显露出一个个令人触目惊心的裂缝。

狂风暴雨足足肆虐了一个时辰,总算渐渐平息下来。

说也奇怪,经过这么一场狂风暴雨的洗礼,狗尾村外的许多大树都遭了殃,但村内竟没有丝毫损伤,一切平安无事。

待雨消云散之后,心有余悸的村民们惊奇发现天空中竟布满各种形状罕见的紫色云彩,遥遥望去,就好象满天神佛朝圣一般。

令他们感到奇怪的是,村外所有的花草树木竟然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倾斜,与天空中那些紫色云彩交相辉映,相映成趣。

而村中所有的鸡犬牛羊也都出奇的安静下来,丝毫没有平时那种鸡鸣狗叫牛哞羊咩之音。

更让他们感到惊奇的是,村子的上空不知何时飞来上千只硕大无朋的怪鸟,排列着整齐的队伍井然有序地盘飞

村民们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怪鸟,于是不约而同前去请教村中公认为“秀才”的肖远山。

此时的肖远山正焦急地在房门外来回踱着步子,时不时扒在门缝上往里面窥视一番。

淳朴的村民们一看,顿时明白过来:肖远山的老婆要生了。

于是一个个你推我、我推你的,都不好意思上前询问。

正推推搡搡之间,被肖远山无意中抬头看见,于是问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不约而同地指了指天空。

肖远山抬头一看,顿时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老半天合不拢。

“……金翅鲲头,星睛豹眼。振北图南,刚强勇敢。变生翱翔,鷃笑龙惨。抟风翮百鸟藏头,舒利爪诸禽丧胆。

天哪!那竟是传说中才有的云程九万的大鹏鸟!!”

他不敢至信地揉了揉眼睛,再看。

“没错!就是大鹏鸟!!”肖远山仔细地回想着曾听老辈人讲过的传说,不由地望着天空发起呆来。

他想不通为何空中会有这传说中的大鸟出现,他更想不通这些大鹏鸟是从何而来又到何处去。

正当他疑惑不已之际,一声宏亮的婴啼划破房门,顿时打断了他的思考。

门启处,一个满头大汗的胖女人抱着一个婴儿出现在门口,满脸喜色地嚷嚷道:“哟!恭喜秀才!贺喜秀才!你老婆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快好好看看吧!”。

肖远山闻言,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去,高兴地从胖女人的手中接过婴儿,仔细地端祥着。

人们见状,忽拉一下子全围了上来,争相观看,连空中那些奇怪的大鸟也顾不上看了。

“秀才!给你这娃儿起个什么名儿呢?”

有人忽然提出了问题。

肖远山高兴地亲了亲儿子,抬起头看了一眼在空中围成一个圆圈盘飞着的大鹏鸟,顺口说道:“大鹏展翅翱天翔,鹏程万里任鸟飞!就叫鹏飞吧!肖鹏飞!!希望他今后能象这些翱翔天际的大鹏鸟一般,鹏飞万里,驰骋天下。”

就这样,肖鹏飞的名字被定了下来。

可是,肖鹏飞的出世,似乎给肖家带来的不是运气,而是霉气。

自从肖鹏飞出世后,肖家就祸事连连。

首先,肖鹏飞的母亲由于生产肖鹏飞时出血过多,直接导致了她严重贫血,由于肖远山一天到晚忙着田间地头的活,没空照料妻子,只好在肖鹏飞还没满月之际,将之托付给尚存人世年迈的老父亲。

可是老人家年纪大了,手脚不怎么灵活,加上身体都不怎么好,又是常年的药罐子,自己尚且要人照顾,更遑论去照顾别人,在一次老人家给儿媳端茶水经过正堂屋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老爷子脚下一软,身子摔飞出去,太阳穴刚好撞在屋里唯一的八仙桌的桌角上,当场一命呜呼。

正躺在里间屋子床上的肖鹏飞的母亲听到动静,强忍着身上的不适,撑着身子来到外间,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动不动地伏趴在八仙桌的一角,躺在一滩血泊之中的公公。

一见此景,她只感到胸中的气血直冲脑门,一阵天眩地转之后,也跟着不省人事。

等肖远山回到家中,发现老父亲和老婆都横躺在地,里间的襁褓中儿子正哇哇地哭叫个不停,一探二人鼻息,发觉父亲已撒手人寰,而老婆似乎还有一点气息,赶忙在老婆的人中处捏了捏。

待老婆悠悠醒转,肖远山从女人断断续续虚弱的话声中得知了前因后果。

闻讯而来的乡亲们得知原由都不胜唏嘘,同情之下,自告奋勇前来帮忙。

在乡亲们的帮助下,肖远山含悲带泪地料理了老父亲

的后事。

可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由于肖远山的老婆原本身体就不怎么好,这次受的刺激,更使得她的病情日益加重,在肖鹏飞还没周岁时,就离开了人世。

肖远山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三十几岁的人竟如同五六十岁的老人一样,头上更是添了许多白发。

肖家的儿子出世不到一年,家里就接连死掉两个人!

这消息在乡里一传开,就有乱嚼舌根的人冒了出来。

说什么的都有。

什么肖鹏飞是是白虎星下凡,是天绝命,这种命相的人,克天克地克父母,是标标准准实实在在货真价实的灾星。

什么肖家儿子是地府的勾魂使者,专门来阳间勾取活人生魂,凡是跟肖家有关系的人都会没命的。

诸如此类的谣言多不胜数,简直是满天飞,就差没有指着肖远山的鼻子数落他了。

然而肖远山对此并不在意,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他也不在乎别人说三道四,他更不相信那些人指责自己儿子是灾星下凡。

相反,他觉得父亲和妻子的死,都直接与自己有关系。

如果不是自己没本事,只能在地里刨食,自己就不会在妻子还没满月就独自下地干活;如果不是自己让父亲代为照顾妻子的错误决定,父亲也决不会遭此无妄之灾,妻子也不会因此受到刺激后加重病情,直至病逝。

因此,对于儿子,他有一种深深的内疚和自责感。

是自己让儿子不满周岁就失去了母亲,是自己让儿子再也得不到母爱,更是自己让儿子享受不到爷爷的疼爱,总而言之,肖远山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儿子。

于是,肖远山便将儿子当做宝一样疼爱着,关怀着,呵护着,他觉得自己有责任让儿子快乐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他觉得自己有责任给儿子更多的关爱,以此来弥补儿子失去的母爱。

他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儿子拉扯大,到了儿子该上学的年龄,就送他去上学。

每当儿子见到同学跟母亲走在一处时就忍不住地问他:“爹,我的同学们都有娘,为什么我却没有呢?同学们都说我是灾星!他们都说是我克死了娘,这是不是真的?爹?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时,他总是忍住心头的楚痛,轻轻地摇摇头道:“不!你是有娘的孩子!你娘没有死!她真的没有死!只不过你娘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出远门了,她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只是一时之间回不来!”

“那我娘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好想娘!我好想见见我娘!真的!好想好想——”“……”

每当此时,肖远山总是无语凝噎,忍不住心中的思念,狠狠地抽着烟袋子。

这个问题肖鹏飞问了一遍又一遍,而肖远山的答复也是年复一年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肖鹏飞十二岁那年,他才知道了真相。

一次无意之间,肖鹏飞从抽屉中翻出了一本发黄的老书,书中夹着两张黑白照片和一束扎着辫子的头发。

其中一张照片上是一个扎着辫子带着微笑的女人。

另一张照片则是这个女人和父亲的合影。

肖鹏飞拿着那束扎着辫子的头发,对照着照片仔细比照着。

最后,他大叫一声:“娘——?”随即就晕了过去。

待他醒转过来时,发现自己已躺在了床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父亲那焦灼而担心的眼神。

见他醒来,父亲紧锁的眉头才稍稍舒展开来。

他张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娘是不是真的……不在……?”

下面的话,他是再也说不下去了,泪水脱眶而出。

父亲沉吟了片刻,待他稍稍平静下来,便将母亲和爷爷的死因告知给他,然后,哽咽着道:“孩子,是爹没用,你娘和爷爷的死,是我害的,是我害了他们,是我害了他们啊……”

那次是肖鹏飞第一次看到父亲流泪,也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看到父亲流泪。

从那以后,肖鹏飞忽然变得成熟了起来。

他更加孝顺父亲,他更加懂得体贴父亲。凡是家里有什么活,他都抢着去干。

为了让父亲开心,他的学习方面也同样是样样抢在同学前面,德、智、体、美、劳,样样优秀,门门功课都是同学们中间的佼佼者。

肖远山看到儿子这么争气,颇是欣慰,虽说自己苦一点儿,累一点儿,也算是值得了。

就这样,父子二人相依为命。

可惜,不幸的是,在肖鹏飞十七岁这年肖远山积劳成疾,一下子病倒在床,顶梁柱倒了,这个家也就无所谓家了。

为了照顾生病的父亲,他只好放弃了心爱的学业,缀学回家。

可怜肖鹏飞要以一个

潺弱瘦小的身子撑起偌大的一个家,挑水、做饭、干家务,还要在地里土里刨食,更要小心照顾病倒在床上的父亲。

村子里的人们见他们家父慈子孝,一些善良的乡亲们自发性地时不时给他们送上一些粮食、蔬菜。

真的是应了那句古话:“好人不长寿”。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夺去了肖远山的命,在他弥留之际,还拉着儿子叮嘱道:“孩子!爹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娘和你爷爷!都是爹没用,才让他们受苦。爹知道你是个很爱学习的好孩子,可惜爹以后不能再看你念书了,不过爹希望你今后能象传说中的大鹏鸟一般翱翔天际,鹏飞万里,驰骋天下,这个小山沟里不是你呆的地方,出去吧,孩子,离开这个山沟沟,到外面去吧,外面的世界才是属于你的,将来的路还是要靠你自己来把握。去吧,孩子!做个对世间有用的人。爹和你娘还有你爷爷会在遥远的地方保佑你、庇护你的。”

肖鹏飞泪如雨下,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要离开他了,今后自己就真正地成了孤家寡人了,叫他怎能不伤心落泪呢?

肖远山疼爱地抚摸着儿子的低垂着的脑袋,嘴角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悄然离开了人世,抚摸着儿子脑袋的手也随之滑落而下。

在乡亲们的帮助下,肖鹏飞埋葬了父亲,办完了丧事,待七七守孝之日届满,便辞别了众位乡亲,带着大伙自愿捐助的一些钱,踏上了南下打工的征途。

南下来到G城求职,一没学历,二无经验的他,自然是连连碰壁。这让他很是着恼和无奈。

难道说一定得有文凭才能找到工作不成?文凭可以跟能力划等号?学历可以跟待遇划等号?

肖鹏飞这样反问自己,随后就摇了摇头,暗暗在心底发誓:如果以后自己开公司的话,一定不拿学历文凭定薪酬。

但这些对目前的自己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些,不想也罢。

百无聊赖的他,无精打采低头脑袋顺着街道向前漫无目的地走着。

“啪!”的一声,肖鹏飞面前的地上出现了一个精致的钱包。

肖鹏飞一惊,抬头一看,前面正有一个身材胖胖的中年人迈着八爷步向前慢条斯理地走着,那地上掉下的钱包正是从他身上掉落下来的。

“先生,你的钱包掉了!”肖鹏飞顺手抄起钱包,追上前去,将钱包递给闻声转过身的那个中年人。

那中年人接过钱包,一番核对之后,确认没少东西,满意的点点头,堆起笑容对他表示感谢。

尽管那笑容让肖鹏飞感觉很假,很做作,但还是觉得很开心,毕竟自己做了一件好事。挥手与那人告别之后,正待继续寻找落脚的地方,身子猛然打了个趔趄,背后的衣领被人一把抓住,拖到一个角落。

回头一看,只见两个一脸凶相的家伙正不怀好意的望着自己。一个鹰勾鼻,一个长毛兔。

见他望着他们,鹰勾鼻开口了:“臭小子,敢挡老子的财路,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肖鹏飞疑惑道:“你们是谁?我与你们素不相识,为何要挡你们财路?”

长毛兔“耐心”地道:“刚才明明老子已将那家伙的钱包弄出来了,没想到竟被你这小鬼抢在前边拿去献殷勤!捡现成到也算了,顶多分你一成,可是你这小子竟然还学什么雷锋装好人把钱包又送回去。真是找死!”

说着,手起掌落,“叭”的一声,顺手给他一个耳光。

满天星斗的他还不及清醒过来,又被另一个鹰勾鼻反手一巴掌,打得嘴巴肿起老高。

接着,肖鹏飞被二人狂风骤雨般狂揍一通,直至他躺在地上再也无力反抗,这才恨恨的骂了一声:“狗娘养的小兔崽子,让你多管闲事,下次再见到你,老子见一次打一次。”

悻悻地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肖鹏飞悠悠醒转过来,抬头一看,四周围了一圈人,看稀有动物一样,看着自己,不由心中生出一丝悲凉和愤怒,强忍脸上和身上的痛楚,爬起身来向前走去,身后留下的是那些漠然围观的人的嘲讽:

“这个乞丐终于走了!”

“真是影响市容!”

“这家伙被打成这样,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活该……”

“看到没有……这就是多管闲事的下场,儿子,你可不要向他学习啊,不然以后你也会被打成这样,别怪老爸没有提醒你……”

乞丐……影响市容……多管闲事……

是啊,自己沦落到如此地步,跟乞丐也实在是没什么两样。

两天没吃东西,他早已饿得头晕眼花,可偏偏又碰上这码子事儿,平白无故被人打了一顿,爬着前行了这么久,体力早已透支净尽,只感到一阵天眩地转,眼前一黑,便昏倒在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