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玑惊魂未定,强烈的男子气息就瞬间笼罩下来,将她围得密不透风。

她下意识地挣扎,却如何也挣不开他的铁臂。他只用一只修韧的健臂搂着她纤细娇软的腰肢,就轻易将她控在怀中。

他胸怀处异于她的温度让她惊慌失措,她怒气冲冲仰头看他,美眸怒瞪,“快放我下去!”

男子只觉得她身上的香味儿实在独特,身上也软得很,让他舍不得放开手去。尽管现在马儿还在驰骋中,他一手操控着马缰,那放在她腰间的手也不老实,趁她慌乱之际,手指摩挲着纤细娇软,心头却想着,她这里怎么生得如此细嫩,倒让他不敢用力,生怕折坏了。

沈天玑只顾着挣扎跳下马,哪里顾得了人家在揩油呢。她这会子火气冲冲瞪着他,不想他却丝毫不以为意,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看着她的小脸,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愈发恼火,惊慌间,眼睛往后探过去,却没看见大哥的身影!

这下她有些欲哭无泪了,也没功夫去琢磨大哥怎么把她一个人丢下消失不见了,只不管不顾地疯妇一般四肢并用反抗挣扎。

此时马儿本就行得极快,耳边风声呼呼作响。纳兰徵本想多抱她一会儿,可怀中人儿的剧烈挣扎让他没法子好好驭马,若是真把这娇滴滴的姑娘摔着了可怎生是好?

他下意识的就想像上次那样把她的软麻穴道给点了,可想起上次那枚被她扔掉的翡翠玉佩,便只得暂时收起乱飞的神思,手掌将她娇软的水蛇腰重重一捏。

“莫动了!”

他的言语中带着几分厉色,英俊的眉微微拧着。她这般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着实是在折磨他。

沈天玑看他这样冷厉的神色,只觉得眼前一阵阵黑,什么英雄盖世的征北将军,简直狗屁!这会子是遇上欺世盗名的强盗土匪了吧!

纳兰徵见她急得要哭出来的模样,虽然这样瞧着也好看,可心中终归不忍。

他吁了一声,减缓了马儿奔跑的速度。

沈天玑眼睛红红的,一双粉拳不停用力打他,奈何男子却觉得跟他挠痒痒一般,反而更让他生出灼热来。男子放下马缰,一手伸过来就抓住她的双手,放在她腰间的手将她用力握住,她被迫挺起胸来仰面对着他,一张小脸上满是怒火,胸膛剧烈起伏。

“再乱动可真不放你了!”他威胁道。

“你敢!”沈天玑美眸中仿佛能喷出火来,声音毫不示弱。

经方才一番挣扎,她此刻已是发髻微散,钗环凌乱。墨发上两只嵌金点翠的蝴蝶歪歪斜斜的,有一只挂在发梢上即将要掉下来。

几丝柔软的鬓发垂下来,黏在她因为怒火而愈发红润娇艳的唇上,黑的如墨,红的胜过最上等的胭脂。他眸光凝了一会儿,本欲想伸手帮她把发拂开,犹豫了一会儿又未曾动手。

素来果断决然,天下大事摆在他面前时,他皆是兼听独断,慎思度势而行,一旦决定行事便也从不踌躇拖沓。他即位已近十载,历过多少风浪艰险,何曾有过此等犹豫无决的心境?

马儿已经彻底停了下来,只在草地上慢慢行走着。纳兰徵放开她的手,腰际还是搂得紧紧。他俊眉轻扬,眸光投向沈天玑当先骑的那只小黑马儿。

“那马儿发了狂了。”

男子声音淡淡的,低沉而醇厚。他神色还是同先前那般的肃整严谨,确切地说,是这一整个过程,他的神态表情都未有表现出一丝强盗土匪该有的猥琐来。

双眸一直是幽深不见底,完全让人无法看清里面到底藏了什么。这个男子的心思一向深藏不露,天生俊美的容色,高贵的气度,从容的举止,便是行此霸道之事也让人无法将他看成是坏人。

沈天玑还欲破口大骂几句,可瞧着他这镇定异常从容不迫的神情,倒是一时不知该骂什么好。她下意识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本来薄怒的小脸瞬间被震惊所代替!

她那只可爱而温驯的小马儿,才从大哥哥的院里子牵出来不久的小马儿,竟然发了疯一般狂奔不止,口中嘶鸣声声,似乎十分痛苦。须臾功夫,那马儿已经跑远,沈天玑眼睁睁瞧着它忽然四肢一软,倒在地上不动了。

“小马儿!”

沈天玑急了,从纳兰徵身前下了马,一路小跑着到了那马儿身边。

却见那马浑身无力地躺在草地上,黑曜石般的眼睛耷拉半闭着,嘴里尚发着细微而虚弱的嘶嘶声。

她看着它的模样,心头有些难受,蹲下身来摸摸它柔顺的鬃毛,“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发燥了?”

纳兰徵瞧了那马儿一眼,淡淡道:“承钧那匹黑风,过去也得过这样的病。”

承钧是沈天瑾的字。取承袭千钧之责的意义,乃是当年敬国公亲自所取。

沈天瑾很少以字示人,这个人竟然知道他的字,还知道大哥的坐骑名叫黑风,看来两人的关系的确不错。

既然黑风也得过,那许是胎里带出来的急症?

沈天玑心里这样想着,又瞧见小马儿如此模样,便有八九分信了他之言。想起方才之事,只觉得自己也过于毛躁了一些。

可这事儿终归是他事先不说清楚,也怨不得她恼火发怒。

“你方才如何得知,这马儿要发狂的?”沈天玑好奇道。

纳兰徵目光看向那小马儿的鼻,道:“方才奔跑时气息不稳,正是内肝衰竭之故。”

沈天玑似懂非懂,也不欲过多追究,只点点头站起身来,朝来的方向瞧了一会儿,根本没有沈天瑾的人影,不禁皱眉道:“不知哥哥去了哪里,这马儿急需送回去医治。”

沈天瑾素来爱马,特别是绝世良驹。每每他的宝贝马儿病了,倒比他自己病了还要焦急。

可此时沈天瑾不在身边,她自己都不知如何回去,何况是马?

沈天玑整理了一番凌乱的衣裙,又将发上歪斜的金簪正了正,又理了理鬓边的发,觉得此刻她的模样莫说是游林子了,便是回府,娘亲和李妈妈定然都要询问一番的。若是她们二人知道她同一个陌生男子同骑一马,还在马背上撕扯了半日,只怕要担心坏了。

她瞅瞅纳兰徵,却见他衣衫整齐,身姿傲卓,眉目间掩不去的贵气超然。

奇了怪了,方才她对他可是一分面子也没留,怎的如今只有她衣装凌乱,他却还清贵从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纳兰徵的神情又恢复一惯的冷硬淡漠,眸光深深浅浅,瞧不出情绪。眼见着日上中天,已是晌午时分,他目光凝在她身上半晌,终是淡淡开口道:“时辰已晚,我送你回去吧。”

言罢,他利落地翻身上马,却发现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禁挑眉瞧她一眼。

沈天玑抿了抿唇,摇头道:“劳烦阁下出去时将我府里的仆从唤来吧!我在此处等着就是。”

此刻二人已行至围场树林跟前。

色艳阳,丹枫蓊郁。今日本是浓霜,枫叶被霜一洗,愈发红得绚烂。层层林木都被染过一般,斑斓五彩一片,金光夺目,美不胜收。

一身火红的她立在那里,眉目倾城如画,身姿皎灿若霞。再美的枫木也成了她的背景和点缀。

方才那个在他怀中挣扎厮打的人早已不见,如今她又是初初见面时那个礼数周全行事有度进退得宜的侯门小姐。

纳兰徵神色安寂,幽深的眸子落在她身上,半晌没有回音。

沈天玑以为他是因方才二人的冲突,心中介怀才不愿意帮她。正欲开口说话,却见他一敲马肚,那马儿便走到她跟前。他矫健如豹的身体俯下,一手精准地握住她的手臂,轻易就将她捞进了怀中。

“此地时有野兽出没,怎能独自在此逗留?”

她正欲挣扎下马,就听见男子低沉而冷冽的声音。

这话里带了几分严厉,仿佛教训不懂事的小孩子一般。大约又把她当成他手下的士兵了?

西山围场的树林,本就是狩猎之地,虽已是秋季,只怕偶尔仍是有野兽的。沈天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只身子尽量靠前缩了缩,避开他清冽如秋水的气息。

男子任由她折腾,只用一只手臂虚扶着她,口中朗叱一声,策马驰骋起来。

耳边风声嘶嘶,他低头,却见女子墨黑的发顶,发上穿花金簪上蝴蝶震颤着,仿佛能震到她心里去。

她此刻身子微微朝前倾,双手紧紧抓住马背,万分紧张的模样。

纳兰徵瞧了一眼她细嫩如葱的手指,还有一截露出衣袖的雪白皓腕,心里想着,她年纪还是太小了些,瞧着身子也太柔弱了。

进宫一事,只怕是急不来。

当男子在默默思忖的时候,身前的女子也在苦苦思考着对策,今日这番折腾要如何善了。

最简单直接的,自然是请求或者威胁他不要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虽说是情非得已,可男女这样同乘一骑,总于名声有损。

若是请求于他,只怕说与不说都一样,没甚威力。这人虽看着一本正经,可这年头虚伪善变的人比比皆是,谁知道他会不会当面答应了背后又给她一刀呢?

若是威胁于他,姑且不说她并没有筹码,就是有这个筹码,这人从骨子里发出的凌驾于世人之上的凛然威严,还有那镇定从容仿佛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神情,也让她颇为忌惮。威胁这种气场的人物,沈天玑觉得压力很大。

这事儿,真是难办啊……

两人各怀心思,各自沉默着。

距离围场门口尚有一段距离时,沈天玑就如同洪水猛兽般下了他的马。

她在他的马前站定,恭敬道:“阁下恩惠,小女子感激不尽。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她虽笑得灿烂无比,可纳兰徵却从她那双水亮的眸中看到几分狡黠。

他勾起唇角,开口道:“我姓孟。”

沈天玑立刻朝他福了福身,道:“孟大人,久仰!小女子姓沈名天璇,乃是敬国公府的旁支远亲。日后若有机会,小女子定报答孟大人大恩。今日小女子就先行离开了。”

她又福了福身子,这才扶着裙子转身离开。

纳兰徵眸光幽深,目送着她一步步远离,直到那火红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

沈天璇?旁支远亲?

是怕他把两人同乘一骑的事情传出去么?

男子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愉悦,为她这机敏的小心思。

没想到,她还是只狡黠爱骗人的小狐狸。

“皇上。”

常怀已经出现在他身后,低首回禀道:“枢密院的几位大人已在勤政殿等候多时。”

男子收回目光,目中瞬间又是一片冷硬坚毅。

“回宫。”

言罢,抓紧缰绳,转身朝禁宫方向驰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