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刚要关上,“啪”的一声,一只手扒在电梯门上,那手明显没有保养过,显得干瘦而粗糙,然后“咔咔”两声轻响,电梯门重新打开了,一个矮小的、大约40来岁的中年妇女喘着气走进电梯,另一只手里抱着一摞印刷品,柳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妇女有些谄媚的冲她笑笑,她也只得礼貌性的微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同学,你知道末日就要降临了么?”中年妇女一脸神秘的开门见山问道,气都还没喘匀。柳烟惊诧的看着面前这个中年妇女,想摁住电梯先出去,却不想电梯晃了一下慢慢启动了,“呃,不知道。您要去几楼?”“我哪楼都不去,你听我说。”中年妇女一边向柳烟靠近了一点,一边从印刷品中抓出一张传单往她手里塞,“人类没有信仰了,天神就要降灾了,死路一条呀!你们要学习忏悔、学习祈祷。”

柳烟真没想到在学校里随便搭个电梯也能展开这么狗血的剧情,无奈的推开妇女的手,“我真没兴趣知道,您去别处问问吧。”还好,电梯马上就要到了。

“没关系、没关系。”中年妇女迅速扯出一个更为谄媚的笑容,抽出另外一张宣传单,“那你听说过安利么!”还好,老旧的电梯“咣”的轻晃一下停住了,柳烟几乎是逃出了电梯间。

可能是周末的缘故,学校的图书馆已经相当冷清了,空荡荡的开放阅览区坐着零星几个学生,连前台的管理员小妹也在打瞌睡,柳烟只得小心的扣了扣桌子,赔着笑脸,在那个小姑娘一脸不耐烦的表情里办完还书手续。收拾好背包,正好看到一对情侣走到楼梯口,想想刚刚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个无厘头大婶,柳烟果断放弃了搭电梯,跟在他们身后下了楼。

天色还算早,不到五点,但是天气太过阴霾,好象随时都会天黑。通往校门的路上连人影都看不到,路两边的银杏树树叶已经快落光了,偶尔一阵干冽的风卷过,会扬起一些掉落的失去生命力的扇形叶子,这个季节走在这条路上,柳烟总是莫名奇妙想到四个字苟延残喘。除了落叶,隔几步就能看到几张单薄的宣传单,毫无悬念,显然跟先前电梯里那个中年妇女散发的是同一批次的印刷品。在柳烟看来,这就是《2012》后遗症的其中一项,只是,学校里

出现这样的传单还是挺少见的,如果真是什么新兴的末日宗教团体,在校园里派发传单,估计规模很难扩大。

一阵招人厌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还没等柳烟反应过来,一辆极度艳俗的荧光绿色敞篷小跑,“嘎”的尖叫着在她旁边停下,车上的男生顶着一头火红色小卷毛,夸张的黑色烟熏妆让他看起来像是刚刚被人揍了一顿,他冲柳烟扬了扬头,“去哪儿啊。”

“汪和平?你这是要去卖艺?”柳烟往后退了一大步,虽然和这个男生认识七、八年了,但她的审美依然无法接受汪和平是她的同学的事实,差距实在太悬殊了!

“什么呀!晚上有万圣节的预热派对,我刚做好的新造型!”汪和平叭啦叭啦的描述了一遍这场派对的重点,然后很期待的问柳烟要不要一起去。

“不去!”柳烟果断拒绝,“现在才五点过,你这是打算顶着这套农业重金属行头先在环城高速上飙一圈示众吗?不过环城高速的话,这个时段有可能会塞车哦。”

汪和平失望的吹了声口哨,“造型师档期太满了,我好不容易插上个空!那我送你回家吧。”柳烟抬头看了看天,好象要下雨的样子,“把车篷打起来,我可没你那么自信高调。”其实造型师档期太满根本算不了什么,这个时节,戏班子里的化妆师肯定闲得要死,照着山精林怪的样子随便拿油彩涂抹一下,肯定秒杀一堆出了名的造型师。柳烟在心里吐了个大大的槽,除了审美,汪和平也就是个普通的富家少爷,五官身材亦应属上乘,只可惜审美没有跟着他的年纪一起发育,好在父母去世得早,否则一定会被他惊吓出心脏病,不过替他攒的钱,足够他烧到下辈子去了,所以整天无所事事,兴趣点广泛且与众不同。难得和自己从中学一直做同学做到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多少也算是朋友吧。

拉开车门,意外看到空位上两张末日传单,柳烟指了指,“你现在的爱好又多了一项宗教吗?”“别说这个了!”汪和平愤愤的抓起传单揉成一团,随手扔到车窗外,“我刚刚把一个师妹送回宿舍,就有一个死老头拦住我说了一堆什么末日、什么忏悔之类的屁话,怎么在学校里也能撞上神经病!”

“哈!”柳烟一下想到电梯里那个

中年妇女,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不止我一个人碰到,估计是校外的下线不好发展吧。”

正说着话,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来,各自一看,原来是通知他们几天后开始实习去本市的一家半大不小的、叫“天一阁”的私人藏品馆做古籍修复,为期一个月。天一阁?柳烟皱了皱眉头,心想这藏书馆是宁波天一阁的分馆,还是主人没有想象力而直接抄袭了现成的好名字。不过怎么样也与她无关,反正只是实习而已,无非打打酱油。

陶乌最近心情不好,不,应该说是非常不好,几乎每时每刻都在饥饿线上挣扎,最近这个城市里突然多了很多奇怪的人,他只要一出门,不用多久就会被莫名奇妙的人盯上,然后一路跟踪,那种危险的气息轻易的通过皮肤毛发渗透到他的骨头里,让他不得不小心谨慎瞻前顾后。

家里能吃的东西早就被吃光了,为了保存体力,他几乎每天强迫自己睡上十七、八个小时,他甚至怀疑,自己会这么窝囊而可耻的被活活饿死在自己的家里。能睡着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了,从最初四、五个小时一醒,缩短到现在一、两个小时一醒。他很怀念,很久以前自由自在、食物充盈的那些日子。

陶乌又一次醒过来,是因为从房门发出的细微的声响,一开始他以为是梦中的幻觉,又或者是太饿而产生的幻听,但那种老鼠啃咬木板的声音却一直在继续,一下一下的噬挠着他的神经。他一下子警觉起来,这个小区是还没开始售卖的新楼盘,除了零星有几个保安值班,根本就没人会出现,当时他就是因为看中这个小区修建在城市中心位置,各种安逸便利,才冒险把窝安在这里,想过段清净日子。

而现在,居然有人半夜站在他的门外,他他小心的起身,贴着墙慢慢挪到门边,迅速的权衡了一下利弊,他已经饿到没有与人战斗的力气了,现下似乎只能选择逃命,而这间屋子只有两个出口选择,要么打开房门从楼梯下去,要么直接打开窗户跳下去。

38楼,他可没把握能顺利落在楼下的空地上,更不知道如果从窗户跳下去会不会有第二个陷井等着。他蹑手蹑脚的靠近房门,他的手正要搭上门把,先前一直持续不断的沙沙戛然而止,四周又陷入凝固的静止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