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力正暴跳如雷,R国人却已经找上门来。

幼王亲自陪着九州株式会社的代表前来军部,向如今的第一军事顾问刘二介绍:该财团本着友好互助的精神,主动向摩国政府提出无偿提供20万吨粮食及医药支援,并寻求多方面合作。今天是九州株式会社首次正式来访,代表团首脑久闻摩国陆军中坚力量来自于Z方,便要求会面。

“ZR友好万世长存!”九州株式会社社长是个谢顶的中年人,开场白很简短,也很堂皇。

刘二跟沈大力交换了一个疑惑眼神,没理会对方伸来的手。

“陛下,我第一次听说这些R国朋友跟我们有接触,太突然了。”刘二淡淡地说。

“首相先生给了我一个大惊喜,是他在跟九州株式会社联系,我今天刚刚知道。”图门三世显得喜不自胜,小脸蛋红扑扑的,看上去跟普通孩子毫无区别。

战地废墟上的浩大重建如今正步入正轨,来自外界的每一分助力都弥足珍贵。九州株式会社是国际知名的财团,这次能跟摩利亚达成协议,等于雪中送炭。

刘二听幼王提及关键人物,眼神微微一寒,随即望向了新任首相瓦德拉。

年轻,务实,充满干劲——瓦德拉留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如此。他是真正的民族主义者,热爱这个国家胜于生命,任职财政部官员时曾被前任首相迫害,最终获释后被内阁力捧上台。

这是支枪,但问题在于,他并不知道自己只是支枪。

刘二注视着瓦德拉坦然无惧的眼神,忽然微笑,横跨半步悄然挡在了沈大力身前,“原来是您的意思,我明白了。”

老沈原本已要发飙,被这么一挡,不得不强自按捺下来。他跟刘二在部队中接触不多,如今搭档的时间越长,就越是发现这个圆脑袋圆脸的农村汉子,实际上是个极度厉害的角色,心思缜密到连哪个内阁大员有什么癖好都记得清清楚楚。狗头军师并非浪得虚名,沈大力知道他必定是有了盘算,当下把手搭在腰间巴掌宽的皮带上,离枪套不过分毫。

只要刘二再递来一个眼色,他就要把眼前这帮鬼子的脑袋全部打爆。

“R国雇佣军确实跟我国部队交战过,但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不该沉溺在仇恨中无法自拔。摩利亚人民需要从阴影中尽快走出来,必须过上更好的生活。面对任何一只伸来的援手,现阶段我们都无权拒绝。”瓦德拉似乎语带双关,在责备刘二刚才不该失礼。

“是,您说的有道理。我们这些大老粗也什么机会跟外面接触,您又是大忙人。总是听说您在推行改革,积极引进外资,今天我算是当面受教了。”刘二脸上的笑意更加温和,眼睛成了一条缝。

“来,刘顾问,我再为您引见一次。”瓦德拉满意地点点头。

刘二居然毫无异议,老老实实走上前去跟R国人握手。他清晰看到了那位秃头会长眼中一闪而过的讥嘲,却不动声色还了句:“ZR友好万世长存。”

“这就对了!”瓦德拉低声称赞,给了刘二一个欣慰的眼神。

后面的沈大力瞪圆了眼睛,额角青筋暴起,脸色变得狰狞无比。他没想到这个愣头青首相第一次来军部,就他妈的摆起了谱。明明就是打仗时还在苦窑里舔蛆的玩意,现在戴上乌纱帽了,就能装逼了?R国人狼子野心,当初派雇佣军过来只不过是过河卒子,如果没有被陈默彻底打寒心,那后招还不知道有多少。现在送点大米送点破药片,就认为人家跟你手拉手好朋友了?

沈大力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低嗥,站得稍近的军官大多注意到了他的异样,现场气氛随即有着悄然改变。

瓦德拉并没有留意那股正在迅速蔓延的森寒,仍在为刘二逐一介绍R国代表,举手投足间尽显风度。

这位新首相自从上任后就终日忙得不可开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让他充满力量和斗志,觉得多年的抱负终于到了大展拳脚的时候。非常时期军队的重要性自然无可替代,但他却始终觉得第一军团权力太大,过于干涉内务。

军人应该把精力投入到战场上,而这些家伙却似乎弄错了方向。如今就连国土资源局的人都没法靠近刚采掘出的新油井,那里被荷枪实弹的士兵把守着,而来自最高军部的直接指令则是意图破坏者格杀勿论。

“意图破坏者”的定义,跟破坏者无疑差了十万八千里。可以说走向油井的任何外来者,只要是哨兵认为可疑或者看不顺眼的,就绝对会被突击步枪射成筛子。

这其中似乎也包括了瓦德拉。有一点尽管他不愿承认,但却不得不正视——现役军人眼中只有将军,没有幼王,更遑论存在感几乎为零的内阁。

瓦德拉至今还没有向幼王进言限制军部权利的唯一原因,只在于时机还未成熟。整个摩利亚没有人不知道陈默,他也不能例外。每次跟内阁成员提及这位年轻的杀人王,那些老家伙的表现都相当古怪——不赞同不反对,不附和不表态,就仿佛到处都充满了来自军队的探子。

革命需要斗争,民主也一样。

今天来军部之前,瓦德拉设想过许多可能出现的状况。他自然知道陈默麾下的铁军,也就是如今人称“摩利亚之牙”的那支部队,跟R国人绝不可能站到同一阵线上。如果说其他领域的Z国人,事情或许还会存在转机,但现在是军人当家做主,双方又硬拼硬地交战过,新仇旧恨绝不是说化解就能化解的。

但他还是很想尝试第一步的可能性,现在看起来事情异乎寻常的顺利。

瓦德拉踌躇满志,介绍完九州代表团之后,提出由军部主动邀请R方,前去参观新油井新气象。

“我认为R国贵宾有资格获得这份殊荣。”他的语气很平和,却不容辩驳。

刘二笑了笑还没答话,那边九州会长已经彬彬有礼地开口:“不急,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拜访陈将军麾下的诸位英雄,其他事情可以暂时先放一放。”

瓦德拉是以摩利亚语跟刘二对话,但这其貌不扬的会长非但听懂了,而且开口也同样是摩语。他说这句话时,没在意首相的反应,只是眨也不眨地盯着刘二。

最高军部全体参谋原本正在忙碌当中,幼王和首相的到来仅仅让节奏暂缓了一缓,敬礼之后仍旧是各就各位各忙各事。九州会长口中刚吐出“陈将军”这个称呼,整个军部突然鸦雀无声,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那会长正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忌讳,忽见所有坐在办公桌前的军人骤然起立,与包括刘二和沈大力在内的一众将领同时并腿立正,右手笔直举在空中,“将军万岁!”

这是有如雷霆般的一声齐吼,军部大楼返修未完,老旧的天花板上灰尘簌簌而落。九州株式会社大半代表都在猝不及防之下变了脸色,仓惶后退,被对方突然爆发出的杀气吓到腿脚发软。

九州会长目瞪口呆,又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可怖。再看幼王,居然也是满脸狂热之色,在那里握着小拳头,似是也想跟着行军礼。

“陈将军真是令人叹服……”九州会长良久之后才缓过神来,取出方帕擦着额前的汗。

首相所受到的震骇半点也不逊于R国人,若非亲眼所见,就算杀了他也不敢相信如此病态的个人崇拜竟会在军中存在。

也正是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陈默根基之深、影响力之大,要远远超出想象。

“我不知道R国朋友会过来,将军也同样不知道。只不过他的Z方商会朋友已经到了军部,运来的无偿援助物资好像比R国朋友多几倍。陛下,请允许我向您介绍,潘瑾瑜先生。”随着刘二的话语,军部正门走进了一名儒雅男子。

他身边并没有任何随从,但气场上却丝毫不输于九州代表团的大阵仗,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沉淀着智慧光芒。

沈大力也傻了眼,想不通老板娘的亲老子是什么时候来的摩利亚,刘二又为什么连自己也要瞒过。

只有一点能肯定,R国人的脸色要比他精彩得多。

刘二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潘瑾瑜的口才和拿出的诚意,很快就让幼王倒向了自己这边。瓦德拉将灰头土脸的九州代表团送回住地之后,虽然有点遗憾,但同时也对今后与Z方的合作充满期待。

潘瑾瑜表面上的身份是商会首脑,可背后靠山却再明显不过。有Z方政府插手,九州财团实力再强大,也等于是萤火与皓月争辉。

瓦德拉很为摩利亚人民将要迎来的美好前景感到高兴,同时他也暗下决心,要尽快发动内阁向幼王进谏,陈默军权在握一家独大,长期以往必将存在隐患。

回到家中,瓦德拉打了几个电话,打算先跟内阁成员通通气。奇怪的是,所有联络者都一声不吭地收了线。

首相府邸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时,刘二正走进九州代表团住地。身后的沈大力停下脚步,看了眼远方腾起的烟云,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瓦德拉变成糊状的革命英姿,满意地咂咂嘴。

然后拉动了手中火器的枪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