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被毁让卡木扎失魂落魄,想到真神的命令,他连守卫尸体都没敢让族人收。

那两人是最强壮的捕鲸勇士,身上黑钉雷电齐备,却死得悄然无息。卡木扎本能地联想起魔鬼作祟,如今见陈默总算回到岛上,显然没有舍弃蛮牙一族,早已是激动得全身发抖。

陈默再次看了看两具由于风吹日晒,而变得跟木乃伊差不了多少的干尸。两人都是胸口中掌,紫黑色的掌印清晰无比,骨骼碎成了粉末。

“走吧。”陈默抱起一具干尸,向老巫医歪了下头。

卡木扎见真神亲自给族人收尸,老泪纵横,也背起另一人,跟在他身后向着村落走去。

这帮野人与世无争,却因为兽魂果落得如此下场,陈默也不知究竟是该怪自己,还是该怪下手那人。他已亲眼见识过罗尼教授在研究完美物种方面所表现出的疯狂,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推断,那莫问天得知兽魂果的神奇功效之后,应该也会心动不已。

想到洛璃当初提及潘多拉转移异种过程中存在的疑点,陈默脸色阴郁,仍旧不愿相信莫老头竟会真的站到M国佬那边来对付自己。

不愿相信,但不得不防。

他已不再是以前那个他,这世间的丑恶永远超乎想象,也永远存在光亮无法到达的阴森之所。洛璃是罗尼教授亲生,尚且被如此对待,更别说是血亲之外的关系了。

阿里见到陈默之后当即躬下身来,恭敬地亲吻他的手背,“主人,我一直在等您回来。”

陈默虽说早已习惯蛮牙人的疯狂礼节,但还是有点不太习惯被亲来舔去,好不容易忍下给这海盗头子一拳的冲动,“这岛上死了两个人,你知道吗?”

“主人,我完全不知道。不然的话,就算我的人死光,我也会拼命保护这些土著的安全!”阿里脸色发青,连声音都颤了。

他这段时间每天都来岛上按时领黑钉解药,一身凶焰早已被磨得干干净净。老巫医虽说不至于断药,但身兼族长大位,终日忙得可以,没什么空搭理他。原本双方语言就不通,可怜阿里又不敢催促,只能如跟屁虫般跟着卡木扎,连对方大小便都忠心耿耿地追在屁股后面,盼着这黑皮祖宗能尽早多看自己一眼,解了当日大劫。

阿里见识过黑钉的恐怖程度,却不知道实际上自己体内的原始毒性早就被化解得差不多了。老巫医心里自然一清二楚,每天都在研究如何让黑钉之毒发作得更加缓慢有效,等于是把阿里当成了活生生的实验对象。

前不久阿里刚被兢兢业业的卡木扎补过一针,祭坛边腾起的草药烟雾让这命运多舛的海盗头子如同醉酒,看人都是花的,遭黑钉扎破皮肉时只当是让蚊子咬了,还伸手抓了抓,嘻嘻而笑。

卡木扎虽说是个部落土著,但老而成精,知道陈默想要的是长期系在敌人头颈上的套索,一心只求早日炼出缓发毒素,又哪里会把阿里的命当回事。

阿里可以说是天天活在噩梦当中,好不容易等到陈默出现,却没料及岛上居然死了土著。他每次来取解药都是固定路线往返,从不敢乱闯,怕的就是蛮牙人起疑心,误认为自己有意发难。

此刻对着陈默刺来的目光,他知道事情要糟,思来想去把心一横,拔出火器便要射杀负责在周边洋面上巡逻的几名手下,“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舍车保帅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阿里却被陈默随手夺下了火器。

“不怪你们。”陈默淡淡笑了笑。

这个笑容对于魂不附体的阿里来说,无异于天堂之光。他两腿一软,险些瘫在了地上。正是在这种时刻,他才发现自己的心病是猛毒,而恐惧源头却是站在眼前的陈默。

比起上次见面时,这年轻人身上少了暴戾,却多出了更为森寒的某种东西。

“带上你的手下,开上所有的船,我们去找钢马。”陈默说。

“那这个岛……”阿里怔了怔。

“岛上的人也一起走,我会给他们找个新家。”陈默没法确定兽魂果会不会给蛮牙部族带来更大的麻烦,毕竟在秘制方面,老巫医的作用无可替代。

卡木扎费了半天工夫才明白陈默的意思,依依不舍地环视岛屿,吩咐族人准备迁徙。他走回自己的住所,捧出一个瓦罐,跪在地上呈给陈默。

陈默看着满满一罐秘制过的兽魂果,半晌后伸出手,却不是去接瓦罐,而是拉起了这个心甘情愿奉献一切的老人。

“等以后安全了,我会把你们再送回来。”陈默看着岩洞方向,低声承诺。

漩涡干涸后露出的那个深邃孔洞,仿佛通往地狱。在之前的俯视过程中,他隐约听到了那声幽鬼呜咽般的声息。

罗琴岛是马六甲海域的一个岛屿,面积不大,位于暗礁遍布的黑尾湾。即便是最老道的渔夫也不敢在这里走船,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却让小岛成为了红海卫队的新巢穴。

老盲眼是红海卫队年纪最大的水手,他吃海盗这碗饭已经超过四十年,一生之中登上过形形色色无数条船,看过各种各样惊恐的脸庞。

当年那条富得流油的赌船让老盲眼印象深刻,那属于在非狩猎区的一次意外收获。船上的美女贵妇多到差点把老盲眼晃成真的盲眼——由于高度近视他才得了这么个绰号,职业特性让他没法在脸上挂一副眼镜,只得整天眯着三角眼看人。

他也知道这样的表情很猥琐,但在有些时候还是很难管得住自己。

譬如说现在。

罗琴岛西侧的天然溶洞直通岛腹,内部空间庞然无比,如同一只大碗倒扣在水面上,奇形怪状的钟乳岩连成了倒挂石林。钢马将军曾说这里就像是龙巢,不但地点隐蔽,而且在藏宝方面也毫不逊色。

这会儿岛腹深处的石台边正聚集着上千名海盗,此地未经过任何开凿整修,却比任何场馆还要宏伟巨大。石台高出地面数尺,长宽超过百米,如镜面般平滑,红海卫队长久以来的劫掠战利品在上面堆成了小山。

发电机让灯火在洞穴中绽放着光亮,老盲眼还清楚记得,那些金块是从一艘打捞船上找到的。中世纪葡萄牙人的私货随着运输船一同被惊涛骇浪吞噬,如今重见天日,最终成为了海盗们的收藏之一。

恐怕世上任何一个银行的经理到了这里,都会变成刚刚跳出深井的那只青蛙。金块被融成了规则的长条形,如同一大堆倒塌的积木,胡乱堆积在那里,折射出令人心醉的光泽。它们是如此之多,足足铺满了半边石台,在黄金与黄金的间隙,还有着大量珠宝、古玩、象牙之类的昂贵玩意。

劫掠令人上瘾,至少就老盲眼所知,到目前为止建议分赃散伙的头目不超过十个。而他们都已经被钢马将军送去了该去的地方,连骨头都烂成了残渣。

海盗们平时的狂欢是毫无节制的,烈酒和藏宝让每个人都处在疯狂边缘。对着这些宝贝儿,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一种满足感能够替代。用钢马将军的话来说,海盗王国的基石将由它们奠定。

而今天所有人,每个人,包括老盲眼的目光,却死死定在那个女孩身上。

她正在藏宝中曼舞,蓝眸,赤足,踏着那些金块,像个神话中才有的堕落精灵。

老盲眼敢发誓,这是自己一生当中见过最要命的女人。而当年赌船上那些贵妇,最多算是母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