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白头佬重获自由的消息后,伊万吃惊不小。

他立即把家人送回了俄国,并停止帮派的一切活动,每天出行身边最少带着十多个心腹,即便谈不上武装到牙齿,也至少是武装到了卵蛋。

尤里老大把伊万笑得很惨,说他换身衣服再抹点唇膏的话,就可以去无上装俱乐部挣钱了。

伊万又急又怒,费尽了口舌也没法能让尤里认真起来。这位现任帮派首领刚从本土来纽约不久,尽管听过白头佬的名头,却从没尝过厉害,不知道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

“不吐骨头?那我就等着他来吃掉我,然后慢慢消化。”尤里老大简直要乐疯了,又丢了块鲜血淋漓的牛排到铁笼里。

笼中的美洲虎低吼一声,几口将牛排吞下,碧油油的眼睛里流淌着野性光芒。

如果有的选,伊万宁愿直面这类食肉猛兽。

而不是白头佬。

在纽约“红袜帮”还是相当有名气的,这些由西伯利亚远道而来的北极熊比M国本土帮派份子更加凶悍,并且更加抱团。没几个人知道当初白头佬正是第一代打拼者之一,他的八面玲珑奠定了与纽约警方的关系,最终却成了被扫地出门的倒霉鬼。

白头佬常常改头换面,用上一罐油彩一簇假须就能瞬间变个模样。即便是红袜帮内部也只知他叫安尤科夫,从没有谁会把他跟大名鼎鼎的军火商联系在一起。

伊万是唯一清楚底细的人,他是白头佬的妻弟,却在最后的争权过程中亲自杀死了姐姐,并将白头佬出卖给了纽约警方。得知风度翩翩的安尤科夫居然是那个千面通缉犯之后,警方高层震惊不已,当即发难。

白头佬想要的无非是多个容身之地,而伊万要的是帮派大佬的位置。他不喜欢任何人对自己指手画脚,如今被指派而来的尤里老大让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巨大的错误,简直愚蠢到了极点。

唯一剩下的安慰就是当初吞掉的那批货了,现在白头佬却将要来取回它们。伊万很了解他是什么人,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每次想起姐姐临死前的模样,跟白头佬被警察反铐时的狰狞目光,便会心惊肉跳。当时打出约定手势后,埋伏的特警队等于是把房子整个拆了,白头佬一直在冷笑,让所有人都心头发寒。

红袜帮的总部在一间废弃仓库深处,表面上看起来残旧不堪,里面另有乾坤。尤里老大如今呼风唤雨,派头很大,即便伊万想要见他,都必须事先经过通报。

伊万很痛恨这一点,只不过从来也不敢表现出来。尤里不是白头佬,他身上没有任何能够称之为“风度”的东西。

白头佬走进仓库大门时,伊万仍在跟尤里老大商量多派些人保护自己。见白头佬连乔装易容都没弄,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不由惨白了脸。

这是伊万最大的心病,但尤里从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他就是白头佬。”伊万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做梦,怕什么来什么,而且还来得这么快。

“哦,我听说过你的名字。”尤里正在往面包上抹鱼子酱,望着白头佬大大咧咧地点头,“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里已经改朝换代了,现在我说了算。”

仓库内外分布着超过一百名效忠于尤里老大的枪手,他们都是最悍勇的部下,随时有着流血的准备。尤里老大很确定就算是白头佬再带上一批帮手,也只有扮演活靶的命。他现在很笃定,也觉得很搞笑,想看看这位孤胆复仇者到底准备做什么。

“你向我下手没关系,为什么连乌娜也杀?”白头佬没理睬尤里老大,盯着伊万缓缓问道。

伊万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随即脖子上的青筋高高凸起,吼道:“就算乌娜是我的亲姐姐,她知道我出卖你,也一定会杀了我!”

“很合理的解释。”白头佬森然笑了笑,“今天我让你死在这里,估计她也不会怪我了。”

“你坐牢坐疯了吗?还以为自己是这里的话事人?”伊万大笑,身后十多名心腹已全部拔出火器。

“话事人不是他,不过也不是你。”一个冰冷的女声响起,跟着仓库灯火全灭。

枪声炸成一片,到处都蹿起了火舌。与此同时,伊万还听到了其他截然不同的动静,那是某种物体高速掠动的风声,以及人体不断倒下的闷响。

灯光再亮时,伊万愕然见到所有的心腹都躺了一地。尤里老大正趴在桌子上,那么强壮的一个男人,连站起都还没来得及就已经遭到重创,嘴角边汩汩漫出紫黑色的血泡,手脚都在**着,像是被割了脖子的羔羊。他身上看不到明显的伤口,但脑袋却歪在一边,颈骨已断,很快就以奇异短促的嗝声结束了生命的最后历程。

仓库外围仍旧静悄悄的毫无声息,竟像是那些枪手都已经被人解决。伊万面前多出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白头佬正端来一张椅子,请那男青年坐下。

伊万不敢相信白头佬竟会做出如此毕恭毕敬的动作,男青年的眼神让他心头一颤,无法控制地联想起了真正的丛林猛兽。

“我那批货,在哪里?”白头佬最后问了个问题。

伊万再次环顾全场,发现自己已是红袜帮唯一的活人。他的腿脚开始发软,想要求饶却说不出话,湿漉漉的裤裆里像是被人塞进了一大块冰坨。

他很清楚就算是交出东西,也难逃一死,于是奋起勇气拔出手枪。那男青年成了首选目标,伊万本能地感觉到就算上万个白头佬加起来,也没这人可怕。

伊万只开了一枪,手就软得再也握不住火器。

男青年连躲都没躲,弹头从他额前弹落,叮的一声掉在地上。

伊万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在做梦,还是眼前这个根本就不是人。白头佬狞笑着走上前来,拔出匕首,刺下时伊万甚至连哀嚎的力气都完全失去。

几分钟后,遍体是血的白头佬低声说了句谢谢。整个虐杀过程中他连最起码的表情都没有,但此刻却泪流满面。

他想起了他死去的妻子,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

而陈默在见到白头佬被吞的那批私货时,想起的却是在摩利亚的于大跟孙四。

“我们立即带着东西赶过去,一定来得及的。”洛璃在身边拉住了他的手。

“你也会在乎他们?”陈默问。

“不,我只在乎你。”洛璃淡淡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