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警卫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异种合拢血盆大口。

没人怀疑洛璃会被咬成两截,警卫队长是其中最为亢奋的一个。因为几句稍微猛了点的荤口,他曾被这小魔女收拾过,一膝盖差点废了卵蛋。

直到今天,警卫队长仍然想不通,明明就是个试管怪胎,她怎么会对从没见过的母亲那么在意。不过是口头“问候”,就当场翻了脸。

难道这种东西也有人性?

眼下洛璃悍不畏死的表现,让警卫队长推翻了疑惑。去他妈的人性,哪有正常人会疯狂到这个地步的。

他觉得有点可惜,只希望异种别把洛璃的尸体弄得太糟糕。到时候缝缝补补,趁着没人说不定还可以用一用。

在一片死寂中,血雨终于喷爆。

警卫队长发现自己飞了起来,就仿佛地心引力一下子消失了,让他变成了自由自在的羽毛。他脸上快意的笑容还在,但很快就变成了错愕,在不断上升的过程中,他望向周遭下属,发现人人的表情都完全相同。

极度的震怖和恐惧,令那些警卫全都瞪着眼,张大了嘴,喉中咯咯作响,却发不出声音。

直到这时,警卫队长才发现自己的下半身还在地上,两条腿还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如同被巨镰截断的腰部显得无比突兀,就跟好莱坞血浆片里司空见惯的镜头一样,肆意喷洒着廉价的黑红**。

啪的一声,警卫队长终于完成了短暂却漫长的自由落体运动,摔在了地上,直到断气也没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从医疗室中激射出来的那人活像是巨型弩箭,一头将警卫队长硬生生撕成两截之后,去势仍未缓下,又撞上了远处的异种。

这头A级异种体重超过600磅,一撞之下竟是当场滚了个跟头,两排咬合的利齿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嚓脆响,没能碰上洛璃半根发丝。

异种体内的骨骼断裂声跟它狂暴的咆哮混成了一片,那人反弹落地时撞飞的几台超导变频仪像是棒球般弹上合金墙面,再腾空而起。天花板上的灯管大片爆裂,火花飞溅,在这片区域降下了一场燃烧之雨。

二号翻身跳起,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看也不看地回身一脚,将遭受重创后狂性大发的异种又踢了个跟头。

A级异种轰然倒地,再爬起后显得有些畏惧,呜咽着退到了角落里。二号站在原地没动,定定地望向医疗室内,所有的警卫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同时腿脚急剧发抖。

罗尼教授悄然后退,连续按动手里的微电子遥控,一间又一间独立隔室的门被打开,但却再也没有半头异种出现。

那些隔室中空空如也,只剩下流淌的培养液和拔下的管槽。

罗尼僵住,脸色变得比死人更难看。异种在非常时期的转移并非难事,每间隔室都连通着直升轨道,可以在地上一楼直接完成运输。现在的问题是他完全不知道这批异种什么时候被转移了,没有任何通知,就像是在眼皮底下被搬空了酒窖里的藏酒。

如此大规模的实验体调动,唯独董事会才握有权限。罗尼教授眼角的皮肉不由自主抽搐了一下,这才想起下面已经乱成这个样子,楼上却毫无反应。

他的脚步开始变得慌乱,医疗室的门边已探出一只手,扶上了门框,跟着缓缓走出一人。

陈默第一眼就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女孩,跟着想起在先前的昏沉中听到的那个声音。

他听到她喊了自己的名字,那凄厉决绝的声线像是一根针,刺破了笼罩在意识深处的阴霾,让光亮重新透了进来。

陈默走向女孩所在的位置,电流飞镖从四面八方射至,陆续扎上他的周身后,叮叮当当掉了满地。蓝色的电火仍在闪烁,他却仿佛穿着无形的绝缘服,连最起码的负面效应都不见分毫。

警卫当中牙齿打战的动静开始蔓延,但随即又归于沉寂。陈默的左脚在地上有着一个短暂的点踏动作,整个人拉出虚影,在区域周边卷起狂飙。

这批幸存警卫无一例外被他捏中颈椎,一个个地僵硬,栽倒。

陈默没在意二号,仍走向女孩。

但二号却不可能不在意他,之前被对方拎起掷出的那一幕,到现在还让二号汗毛倒竖。

陈默越走近女孩,眉头就拧得越深。这是个无比熟悉的人,但他却想不起来是谁。

他在濒死过程中就开始被混乱笼罩,那些注入的药剂让意识分成了两半,彼此之间全无关联。三号掌控的“子弹时间”让他第一次如此惨败,甚至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于是那一部分印象被完整保存,并在脑海中反复重现。

另一部分意识是支离破碎的,无数个人无数个画面无数个声音交织混杂。如果不是战斗本能在强迫着身体学习“子弹时间”,他恐怕早已疯掉。

正是眼前的这个女孩,让情况开始转变。

她也被关进了笼子,从一开始默然不语,到后来慢慢说话,再后来的共同对敌,就像是他的伙伴。

他还清楚的那点意识,清晰记得她说过的一切。

女孩说到童年,说到快乐王子的故事,说到那条总喜欢舔她手心的小狗儿。

她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在讲述时,总显得格外放松,有时候还会无声地微笑。

她的笑很美,干净得像是水中的兰花。

关于阴暗部分的叙述,她也同样平静,没有泪水,偶尔会蹩起了眉。

他不明白那些冰冷字眼所象征的意义,却隐约觉得她很不好过。她问了个问题,当然,他没有回答。

她问,我只是想活下去,这也有错吗?

陈默已距离女孩不足十米,二号有着细微的蓄力动作,角落中那头庞然异种也在罗尼教授的遥控指令下望向了他。

昨天夜里,她抱着他,像抱着一个孩子,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

她说,我不会让你死的,冤家。

陈默站到了女孩身边,脸上带着迷惘之色。他看得出那满地的黑血并非女孩所流,但她身上的伤势已不叫伤势,而应该叫伤逝。

女孩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帘,望向他,无力地绽放出一个笑容。

同样那么美。

对着那双湛蓝如星辰的眸子,陈默全身陡然僵硬,如同被一道闪电当头劈下。

洛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