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毕竟有个“合”字,陈默第二天早上刚跑完步回来,就接到了电话。

依旧无法识别的来电号码。

睡在地铺上的铁牛翻了个身,继续打呼。方长风在外间古里古怪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是醒了,还是在做梦打电动。

陈默走出套房,随手带上门。经过小高的房间时,正碰上那家伙站在门口,全身上下就只穿了条三角裤,还是女式的。

“亲亲宝贝,路上慢点啊!”小高叼着烟满脸柔情。

陈默恶寒,正考虑要不要把他牙打掉,却看见一双修长笔直的美腿从小高身边跨了出来。

然后又是一双跨出房门。

然后再一双。

小高的床伴并非多足生物,而是三个身材同样火爆的美妞。她们依依不舍地回头抛着飞吻,看也不看让到过道边上的陈默,卷着一阵香风走了。

“咦,你要出门?”小高这才发觉某人似曾相识。

陈默乜了他一眼,冷笑道:“上次你好像还跟莫凌珊说自己是贞洁烈妇,绝对不会在外面乱搞的。”

“精神上保持贞洁就可以了,凌珊好老婆是我的灵魂伴侣,至于这几个……”小高敲了敲脑袋,敲出一个足够严肃的答复,“她们是为了洗清我的肉体罪孽,这叫舍己渡人,你懂个屁!”

陈默无言转身。

“你别走啊,咱们什么时候回蜀东?”小高在后面大叫。

“事情办得差不多了,过两天收完尾就能走。”陈默停下脚步,奇怪地望向他,“你着急回去?”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多呆一段时间,我了个耶稣基督,这里的姑娘可真是带劲!”小高吐了个烟圈,脸上哪有半点着急的表情。

“嗯,这里的男人也很带劲,昨天还差点弄了一场。”陈默咧了咧嘴。

小高用朽木不可雕的眼神看他,“你别老是弄男人行不行,这样下去会变态的。只要你有一颗寻求大道的心,为师随时可以教你啊!你看看你身边的资源,潘妹妹,小白妹妹,莫家的族长妹妹,还有我哥们卓倚天,哪个不是美女?你在暴殄天物啊!没听过一句话吗?浪费是极大的犯罪,是要遭雷劈的!”

“有琢磨女人的工夫,我还不如去打拳。”陈默走向电梯,觉得再跟他浪费半点口水都是多余。

“难道真是雏儿?”小高邪笑,神情古怪地回房去了。

呈都火锅店很多,茶馆也同样不少。陈默来到约定的那家店,23局专员肖建已在等待。

作为上次那批人的首脑,肖建在自我介绍中提到23局隶属安全部,没说更多。他似乎很清楚陈默属于哪类人,在能够坦言的部分,没有半点遮遮掩掩。

潘惊城的案子引起了23局关注,如今正在查萧家,洛璃也早已由他们收押。潘多拉公司是个关键词,陈默对肖建的第一印象虽然谈不上好,但也不算太坏,至少就阵营立场上来说,双方有着共同的敌人。

特警在追银河集团那条线,现在23局又要拿潘多拉开刀,他想不通自己是哪来的霉运,居然都有份搀和。

两人见了面没说话,陈默刚坐下,搭着毛巾的伙计就快步走来。手一抖,茶托滑到桌上,盖碗咔咔落托,紫铜长嘴大茶壶在另一只手里略歪,一条热腾腾的水线点入茶碗。

清香扑鼻的茉莉花茶转瞬泡好,伙计又转去了其他桌,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颇有大师风范。

“找我来干啥?”陈默喝了口茶,有点不习惯味道。

“巴图的表现还让你满意吗?”肖建是那种浓眉大眼的长相,三十不到,黑西装打扮跟扑克牌表情是他身上固定的两个标签。

“他怎么会反咬萧石姬一口?”陈默疑惑地问。

“用了点精神药剂,这没什么难的。我们审过了巴图,他不值钱,所以送你个顺水人情。”

肖建的回答透着专业和冷酷。那天晚上他将陈默带回车里,打开车载电脑时也是同样吊到不行的模样。电脑里有着陈默这十九年来的详尽人生记录,细到连他第一次带妹妹去商场买衣服的监控画面,都被存档在内。

“我们在M国的同事传回消息,潘多拉公司已经有所动作,几个行动小组在分批进入我国境内。上级怀疑洛璃会成为第一目标,等情报确定后,恐怕得需要你帮个小忙。”他淡淡地说。

陈默早就知道没有免费的午餐,却不明白公门人到底有什么忙还需要自己插手,“说说看。”

肖建坐直了身体,盯着陈默的眼睛,一字字道:“到时候我们要抓你。”

陈默怔住。

半个小时后,肖建站起了身,将一块手表放在桌上,“我刚才说的这些,是让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这表你随身带着,人身安全受到威胁的时候,把拨钮拔出来,不管在哪里电子信号都能显示你的位置,我们会在最短时间里赶到。”

“你还不如给我把枪。”陈默拿起手表,很普通的款式,跟特工电影里的种种神奇道具显然天差地别。

肖建扯起唇角,露出古怪笑意,“以你的身手,要枪有什么用。我先走了,有任何事情,随时可以找我。”

当初肖建留过一个座机号码,转两次分机,再找211科室——陈默还记得这套古怪步骤。

他现在很不确定,对方究竟了解自己到了什么程度。

结账时,矮小的老板不知为何冲着陈默笑了笑,随即若无其事地望向别处,黝黑的脸庞透着蜀地百姓特有的淳朴之气。

陈默走到大街上,愕然回头看了看茶馆,想起那个著名的段子。

一曲忠诚的赞歌。

中午时陈默给那个古蒙族姑娘塔娜打电话,约她出来,说找到了巴图,只不过是死的。

到了医院太平间,塔娜独自在尸体边呆了很久,由于沙人屠早就打过招呼,警员并没有多问什么。

“是他。”塔娜走出太平间后平静地说。

“你要找的东西在遗物里面吗?”经过23局的大清洗,陈默觉得恐怕也没什么能剩下了。

“在他身上。”塔娜举起一块皱巴巴的东西,像是刚割下来的皮。

纹身?陈默注意到皮上有着古怪的青色字符,有点类似于草书,笔划更加复杂。

“这个你看不懂的,是古蒙语……”塔娜一手箭术凶悍绝伦,性格却是极为单纯,想也不想就递给他看。

旁边的中年男人喝了一声,叽里咕噜说了几句,似是在阻止。

塔娜无奈地摇摇头,收回了手,“我叔叔说你靠不住,不是好人。我们得走了,谢谢你,你永远是塔娜的好朋友。”

跟她同来的三人正是那天晚上的埋伏者,两名中年人,还有个青年。陈默原本看到这几个家伙就有点手痒,此刻更是恼火不已。

“你们去哪儿?”陈默问。

“还有些事情要做,再见了。”塔娜给了他一个豪爽的拥抱。

陈默转着念头,笑道:“反正我没什么事,送送你们吧!”

他很后悔没把方长风带出来,塔娜瞬间提升实力的方式堪称恐怖,不弄明白实在是心痒难搔,而现在再打电话回宾馆,多半来不及了。

塔娜显得很为难,跟之前开口的中年人说了一通,声音越来越大,最后赌气把陈默的手一拉,“我们去火车站。”

半路上陈默抬腕看看刚拿到的那块手表,试探着拔了下拨钮——只有一小节弹了出来,随即又被表内机簧拉回。

这召唤术好不好使,他实在是没底。

快到火车站时,几辆挂着警灯的猛士吉普凭空杀出,在马路上横过车身,将前方堵得严严实实。出租车司机原本在哼着小调,一个急刹后刚想骂娘,却看到十多个荷枪实弹的黑衣人冲了过来,手里平端的火器在阳光下泛着冰冷光泽。

“全部抱头,我再说一遍,全部抱头!”黑衣人一枪托砸开驾驶室的车门玻璃,冲着里面厉声大喝。

“老兄,我就超载了一个人,用不着这样吧?”司机连苦胆都快吓破。

塔娜跟族人无声对视,陈默已经第一个抱住了脑袋。

古蒙人或许是不想惹上麻烦,都没有反抗。几人被拽下车后,先是反铐,然套上头罩。一阵轮胎抓地声后,现场就只剩下了那辆出租车,以及后方堵成长龙的车队。

到了呈都安全局,陈默在隔离审讯室见到了肖建,后者急匆匆走进房间,诧异道:“怎么回事?你被这几个人挟持了?”

“我没事,就试试手表好不好使,怕是山寨的。”陈默的回答让他差点背过气去。

“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事情要处理?刚才这样的行动又会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觉得好玩是吗?”肖建一拳砸在桌上,闷声咆哮。

“是你们找我合作的,帮个小忙怎么了?再打官腔,老子不干了!”

肖建憋了半晌,脸色铁青地问:“说吧,帮什么忙?”

“把男的关一晚上就行,女的放了,我有点事情想问她,那几个家伙碍手碍脚。”陈默对着肖建异样的眼神,咧嘴笑了笑,“别这么看我,比起利用人,你们才是高手。我只不过是想办法让自己活得安稳点,从来就没有吃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