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人屠住的庄园别墅位于呈都市郊,占地1.8公顷,从空中俯瞰下去,俨然是座微型城池。

潘瑾瑜的银色宝马在林荫大道尽头停下,庄园大门缓缓而开,一辆电动游览车驰来,司机下车恭敬地鞠躬。

占山虎留在了外面,陈默铁牛两人跟着潘瑾瑜上了游览车。整个庄园大到难以想象,那栋拥有100多个房间的三层建筑比起陈默见过的Y国土王府邸,等同于皇宫相比棚屋。除了果园、多个游泳池以外,居然还有着一道人造瀑布在隆隆奔流。

游览车沿着绿油油的草坪开过,陈默环视周围一切,实在是想知道如此招摇的住宅,到底会不会给主人惹来麻烦。

潘瑾瑜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比了个“八”的手势。

八大豪门,陈默明白他的意思。

任何事物想要势大,都得有个积累的过程。正如手艺人做买卖,祖辈赢得的口碑一点点叠加,再被子孙继承发扬。东郊煤矿附近的长冲乡有个铁匠,几代人从作坊发展到五金店,可以说是极不容易。

潘瑾瑜是在提醒,沙家也并非凭空起高楼,下面还有着坚实的地基。

陈默知道过程大同小异,但八大豪门世代在滚的雪球,显然不是别的,而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财富。

建筑内部更像是迷宫,管家将三人带到会客厅,深鞠一躬,“潘先生,请稍等。”

“好。”潘瑾瑜笑笑。

尽管是白天,会客厅的吸顶灯仍然亮着,将内部空间映得金碧辉煌。地上铺着手工波斯地毯,两侧单人沙发一字排开,主墙面为泰山绝顶壁画,布局大气磅礴。

沙人屠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才出现,带着几名贴身随从,架势很像是皇帝上朝。潘瑾瑜看了眼陈默,当先站起。陈默放下茶杯,龇牙一笑,也跟着起身,铁牛有样学样。

“瑾瑜兄弟,对不住对不住!格老子的,有点事耽搁到现在,等急了吧?”沙人屠的体格有点像罗三炮,只不过要更高更胖,两道浓眉如同刀刻,神态不怒自威。

“沙先生太客气了。”跟对方重彩浓墨的霸气比起来,潘瑾瑜就有如一幅淡雅山水,但却丝毫不输气场。

“坐,都坐!”沙人屠抬了抬熊掌般的大手,落座后望向陈默跟铁牛,“这两位是?”

“这是我干儿子陈默,另外一个是他的朋友铁牛。”潘瑾瑜的称呼让陈默怔了怔。

沙人屠笑了起来,目光落在陈默脸上,“早就听说瑾瑜兄弟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没想到还有个干儿子。嗯,精气神不错,年轻人就得有个年轻人的样,像那种软趴趴的玩意老子看着就来气!”

注目铁牛时,他的兴趣明显要大得多,“小兄弟的身板可够吓人的啊,前两天就是你救了我女儿?我老沙跟瑾瑜兄弟一样,就这么一个宝贝丫头,你说我该怎么谢你吧!”

“大妹子请俺吃过饭了。”铁牛呵呵傻笑。

沙人屠大大咧咧地挥手,动作极有力度,“光吃饭那怎么够!等我好好想想,总得赏你点什么。”

陈默对那个“赏”字很反感,却没表现出来。站在沙人屠身后那几个随从都差不多有七级实力,视线焦点在铁牛身上,显然是有所戒备。

这让陈默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他们在大门口装了个什么透视扫描机,我说我又不是M国总统,搞那些劳什子有个屁的必要嘛!”沙人屠跟潘瑾瑜聊了一会,始终没谈正事。

潘瑾瑜也半点不急,像是原本就为了来此陪他闲聊。

“爸!”沙千金人还没到,声音就传了进来。

沙人屠拍了下脑袋,苦笑,“要命要命,活祖宗来了。”

沙千金大踏步走路的动静简直能把活人震死死人震活,冲进会客厅一看到铁牛,风风火火的劲头立即变了样。

“铁牛哥,你来啦!”她今天特意打扮过,描了眉扑了粉涂了口红,显得极为惊喜。

铁牛愣了半天,忽然乐了,“大妹子,俺不怕鬼!”

沙千金窘极,她本来就极少化妆,就现在这个造型已经足足弄了两个小时,没想到被铁牛一棒子打晕。她没有生气,仍在笑着凝视铁牛——光头铁面,刮过的腮帮,眼神干净得好像婴儿一样,却偏偏有着最强悍威猛的体格和气息。在相遇之前沙千金从不认为会被任何异性叩开心门,而现在却发现自己成了言情小说里的花痴小女生。

“除了他没人能配得上我。”沙千金能听到内心深处的那个声音。这是纯粹的雌性对雄性的原始渴望,无关于身份地位,无关于其他一切,她从未被人征服过。

沙人屠显然拿女儿没什么办法,见她直接坐到铁牛身边,眉头不由皱了皱,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这边三个年轻人在说话,那边沙人屠终于谈及合作事宜,说是随时可以派人过来实地考察。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但无疑是敲定合作的意思了。潘瑾瑜提到几个相关细节,沙人屠答过后喝了口茶,忽然大笑,“瑾瑜兄弟来呈都这么多天了,我一直没见你,就是想看看诚意。你们潘家起步是晚了点,不过你也算得上是人杰了,这次来找我的人不少,要说我最看中的,还是得数你。有些事情急不得,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是把主意打到我女儿头上,未免有点太过了吧?”

会客厅瞬间沉寂下来,沙千金渐渐惨白了脸。

沙人屠虽然性子暴躁,但没有把握的话从不会轻易出口。他当年跟八大豪门之一的关东马家起了冲突,在对方地盘上说马老大是短命夭寿的面相,结果马老大当真在争权内斗中被胞弟所杀。

而现在是在呈都,沙家势力范围的核心。沙人屠想要弄清一件事,无疑更加容易。

“沙先生真会开玩笑。”潘瑾瑜连最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没有。

“据我所知,他好像从来不喜欢开玩笑。”一个中年女人在这时走进会客厅,冷冷地盯着潘瑾瑜。

萧石姬。

陈默的瞳孔渐渐收缩,没料到这娘们竟会出现在沙家。她身边带了两名随从,腰间鼓凸,似乎是枪手。想来要么经过了沙家特许,要么就是沙人屠在摆高姿态,任由对方携枪而入。

“大嫂怎么也来了?”潘瑾瑜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显得并不意外。

“我跟潘人凤早就没关系了,你还是改了称呼的好。”萧石姬丑陋的容貌无疑令人难忘,此刻的眼神也一样,“我不来的话,黑锅岂不是要背到老。当初你身边这个姓陈的小子来找我,我还奇怪依你的性格,怎么会随随便便放狗出来咬人,谁知道牌小名堂不小,先是湛阳莫家,现在又是沙家。我今天来只是想当着沙老大的面说明白,巴图人在你们手上,这次事情跟我没有关系。”

“瑾瑜兄弟,我倒是没找到证据,证明事情就一定是你做的。萧家大妹子跟我打交道的时间长点,她老远从鲁海省过来解释,我现在信了九分。没信到十足,是因为我实在有点搞不懂,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敢跟我玩这种花样,你为什么敢?”沙人屠若无其事地说。

“这老婊子说人在我们手上,就一定在我们手上?”回话的却是陈默,而且回得让整个会客厅里人人变色。

萧石姬身边两个护卫立即摸向怀中,却被她抬手阻止。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这么叫,她城府再深也不禁是全身发抖。

沙人屠有了真正的讶然之色,仔细打量陈默,眯着眼像头在审视猎物的猛虎,“老子是个粗人,向来不讲究什么规矩,小辈在场面上插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来者是客,你现在当着我的面狂成这样,等于是连我都没放在眼里。看在瑾瑜兄弟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把你想说的说完,我听着。”

“沙老大,我打个比方。我手里有把刀,现在有人被捅了,警察来找,我说人是你捅的,刀也在你手上,你是为了栽赃嫁祸。反正谁都不知道刀子到底是被你拿了,还是让我自己扔了,从头到尾就只有我一个人在编故事。”陈默笑笑说,“这么扯淡是不是有点离谱?”

沙人屠一怔,露出狰狞的欣赏表情,“这个我也知道,只不过一边是大人说话,一边是孩子说话,你觉得我该信谁?”

“你是指身份地位?萧家地位高,说话就值得信?那我再打个比方,真要想对你不利的话,你觉得是孩子好对付,还是大人好对付?”陈默反问。

沙人屠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沙家跟萧家素有过节,这番话无疑是正中要害。

萧石姬刚要开口,管家却在这时匆匆走进,到沙人屠身后低声说了些什么。沙人屠点点头,那管家又出去了。

很快,一个异族大汉被反绑着带进了会客厅。

正是失踪已久的巴图。

“萧家大妹子,这就是你那个玩斧头的护卫吧?”沙人屠笑眯眯地看着萧石姬,目光变得有如刀锋,“怎么就这么巧,他也来了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