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苏奶奶一直都兴致勃勃,左看看右瞅瞅,像是个从没出过远门的小孩子。难得的,她和沈知黎说起了自己和苏老爷子那段往事。

他是刚回来的留洋博士,她是青春朝气的女大学生,那时候还流行诗社。一群人去公园野游,大家轮流诵读喜欢的诗词。苏爷爷朗诵了米哈依尔艾米涅斯库的《如果》,“如果窗下的白杨,用枝条叩击着玻璃,就仿佛你的脚步重新,悄无声息地回到家里;如果星辰的光芒,能照彻湖泊的底层,我会觉得,宁静重新,占据了我的心灵;如果绕过一片乌云,是为了月光重新闪现,就仿佛回忆把你赠给我,直到永远,永远。”

他在念着这段话时刚好注视着苏奶奶,热烈的感情敲打她的心扉。那时候才刚开始提倡爱情自由,苏爷爷如此热辣而直白地表达爱意引起一时轰动。

“我一开始是看不上他的,他长得文雅白净,像一个木讷的书生,可他体内的情感却比任何一个人还要热烈。”苏奶奶回忆着过去,幸福的笑容从未离开嘴角。

或许是难得高兴,一直到了云密水库,苏奶奶没感到疲倦,兴奋极了。

在停车场停好车,沈知黎从密云山管理员那里租了辆小推车,把东西放到小推车里。他们现在在山腰,从缆车可以下到山脚。云密水库是个著名的旅游景区,来的人不少,今天是上班日,所以来的多是老人。

坐在缆车上,苏奶奶紧张不已,像个准备去见心上人的小姑娘。“还好吧?我还好吧?”

沈知黎从包里拿出了一支娇兰的淡粉色唇膏,苏奶奶皮肤白皙,涂上唇膏后嘴唇水润粉嫩,很显气色。之后,苏奶奶从小提包里拿出了一串珍珠手链戴在上手。

云密水库风景俱佳,树丛繁茂,据专家说这里的植被品种多达2000多种。沈知黎无疑中撇到一棵大树倒了下去,因为树丛繁茂,表面看不出来。

下了缆车后,就开始听到远处的潺潺的水声。沿着鹅软石路再往前走了十分钟,便到了河边。

河水澄碧,水面宽约六十米,自西向东流淌。苏奶奶感慨不已,“放在五十年前,河

面比这还宽,水位至少也高出三十厘米。”

沈知黎第一次来,不做任何评价。

苏奶奶执意要找到当年苏爷爷求婚的地方,越走越往林子深处。周围静悄悄的,只剩下手推车的哒哒声。

“苏奶奶,就在这吧,或许那个地方不在……”沈知黎话还没说完,苏奶奶就像是发现了宝藏一样快步走去。

她无奈,只得跟了上去。

前面有七八个男人迎面走来,这几个男人穿着统一的蓝色工人套装,裤腿和鞋子上沾染了泥土,脖子上挂着一条黑油油的毛巾,有说有笑。

沈知黎垂头,和他们擦肩而过,意外的听到有人说:“这天气看着要下雨哩。”

另一个人插口道:“你吹吧,这几天天气预报都没雨。”

“这天气预报啥时候准?”

苏奶奶越走越远,沈知黎惊叹她的脚力,顾不得那么多忙追了上去。

走了大约五分钟左右,她才找到了苏奶奶。这里有片宽敞的空地,头上的树枝繁茂,所以这里相较于其他地方比较阴谅。苏奶奶正蹲在一块大石头前面,好像在找些什么。

“找到了。”苏奶奶惊喜道,指腹磨砂着石头上刻着的两个名字,眼眶湿润了。“六十三年了,言飞,六十三年了。”

苏羿蘅打电话回苏宅,察觉到白婶话中疑点重重,他不能回去,但其他人可以。于是给季舒鸣打了电话,季舒鸣正在和新约的美眉你侬我侬,被这通电话给打搅了,憋着一肚子怨气,碍于苏羿蘅的威胁,他不情不愿的去了苏宅。

季舒鸣是苏羿蘅的儿时玩伴,白婶没设防,他乘机没注意溜了进去,发现客厅里空荡荡的,再看白婶心虚紧张的样子,直觉出什么事了。于是威逼利诱,唬得白婶一愣一愣的,很快就招了事情。

“黎黎还好吧?”苏羿蘅第一句话就问沈知黎。

季舒鸣摇摇头,苏奶奶简直白疼苏羿蘅了。“好,怎么不好,胆子肥着呢。”

“季舒鸣。”苏羿蘅沉着声唤他的名字,他都快急死了,他还说些有的没的。

季舒鸣立刻

正色起来:“她们去云密水库钓鱼了。”

“云密水库!”苏羿蘅头疼起来,这不是苏奶奶常常念叨的地方吗?“就她们两人?”

“没错,所以说沈知黎胆子真肥。”然后,季舒鸣把白婶告诉他的话又转诉给苏羿蘅一遍,以前他怎么不觉得苏奶奶有这样倔强的一面呢?

苏羿蘅连忙掐断了电话,不顾手头上的活,拿起钥匙就出了办公室。刚好遇上了Linda。

Linda正好要找他签署一份文件,忙拦住他:“您要去哪?”

“出去一趟,文件放我桌上。”走了两步他停下来问:“你知道从这到云密水库有什么近路吗?”

Linda摇摇头,“去云密水库只有一条路,你要去?那里最近不安全。”

苏羿蘅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怎么回事?”

“上个月曝光有人在云密水库进行非法伐木,造成山体泥石松动。你要去那?还是改天吧,刚才我看天气似乎不太好,可能会有大雨……”

苏羿蘅无法镇定,立刻冲了出去,一边走一边给沈知黎打电话,一直无法打通。

苏奶奶坐在折叠椅上,不时回头瞅沈知黎。好好的鱼线愣是被她搅成一团,看她理线也快半小时了,还沉得住气不发火,不错。

又等了一会,苏奶奶实在看不下去了,把手中的鱼竿固定好。然后走了过来,一脸嫌弃的说:“再这样下去你明年都弄不好。”

沈知黎崩溃的把鱼竿放到了地上,以前她学什么都很轻松,觉得钓鱼也就那样。可刚才连鱼线都弄不好,到这快一小时了,她的鱼钩都没下过水呢。

“阿蘅小时候经常陪他爷爷来钓鱼。”苏奶奶蹲下身体,开始处理那团鱼线。“年轻人就该出来走走,成天待在城里和被圈养的动物有什么区别?”

沈知黎点头附和,拿了一瓶蜂蜜水润润嗓子。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轰隆一声巨响,一道银色闪电划破长空。

坏了,要下雨了。

沈知黎大吃一惊,赶忙拧紧了瓶盖,“苏奶奶,我们赶快回到缆车那里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