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微微一怔, 攥紧了晏无归的手。

他能隐约感觉到,事情恐怕还不仅如此简单。

“本座在六岁以前, 长于普通百姓之家, 父母康健,日子平淡……从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修士。直到一场暴雨带来水灾,洪水冲垮了整个小镇, 本座也与父母失散,险些溺水而亡, ”晏无归低声说着, 不知不觉换了自称, “在我最绝望的时刻, 洛永照驾驭飞剑从天而降, 抓着我的衣领拎了起来,带到天上。”

随后他话音一停,又不禁自嘲道:“眠眠, 你能理解吗,那时我只是一个小小稚童, 我懂什么?我自然会把他们当作盖世英雄, 当作神仙崇拜。”

“嗯, 这是人之常情。”江眠轻声应着。

“他们没有将我送回镇里, 而是直接把我带回了宗门。斩星宗,那就是一个小破地方, 极小,太上长老也仅仅是合体后期。他们告诉我,我的父母已死于水灾, 回不去了, ”晏无归闭了闭眼, “自此我被洛永照收养,拜他为师,从小练剑,一日不停。”

“我也和那洛以凡一样,心念着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宗门的养育绶道之恩更是无以为报,潜心修炼从未多想……直至我外出历练,悟道修心,却在突破瓶颈时屡屡出现差错,殊死一搏才成功升至合体期,终于找到真相。”

“洛永照在我的功法与神魂中尽数施了禁制,让我此生境界无法突破化神,让我儿时的记忆永远模糊。但我比他预计得更强,这些禁制,挡不住我。”

说到这里,晏无归沉默了许久,才继续低声回忆:“那场洪水,是他们刻意造出的人祸。我父亲被水淹死,母亲疯了,斩星宗的修士们为了不让本座有机会知道真相,把全村的人都屠杀殆尽。”

而江眠听得面色愈发严肃:“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因为斩星宗要培养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不灭剑体。”晏无归眸中闪过一丝血光,又转瞬即逝。

“……原来如此。”

原文中,根本没有提到过半分晏无归的特殊之处,只说他曾经是一个极有天赋的剑修……但事实便是如此,一切对修行有益的天赋体质,都会引来无数人觊觎,在不经意间招惹祸患。

否则,原主也不会在最初就被魔修盯上。

更别提是晏无归这样极其罕见的不灭剑体了。

“回想起来也是可笑,这所谓的师父,把我父母设计害死,再堂而皇之地将我带回斩星宗,以恩人自居!那时我无知又无能,自然不会违背他的任何命令,把他说的话全当作圣旨一般,他说做什么让修炼有益,我都深信不疑,”晏无归冷笑了一声,“不灭剑体,本该天生修剑,我修为进展神速,却误以为是洛永照对我教导有方,甚至认贼作父……好像我生来就是个错误。”

“这不是你的错,”江眠皱了皱眉,轻轻抚着他的脸认真重复道,“晏无归,这不是你的错。”

“但不仅如此,眠眠,不仅如此。”

“好,你说,我听着。”

“那一整个宗门,我的师兄师姐,太上长老,对我多加照顾的掌门,与我常打交道的管事,甚至是最初给我煮过饭食的厨娘……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骗子,他们都合起来欺骗我,监视我,”说着,晏无归话音一转,语气忽然疏离得像是在谈论他人,“那个剑修晏无归,他踏入仙途以后的日日夜夜,从未有过半刻,是活在真实之中的。没有。”

“或许你会好奇,最后我是如何逃掉的,但我逃不掉,当然逃不掉。他们精心策划多年,我这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又该如何应付?”

不知为何,晏无归越说越显得漫不经心,如同在讲话本一般。

“当我尚未得知全部真相,仅仅是恢复儿时记忆,洛永照就发现我闯破了禁制,他们演都不演了,所谓的围剿,从那一刻便已经开始。我竭力抵抗过,用尽外出历练时收来的所有法宝,杀了不少人,但还是不够。”

“当我被捆在高台之上,亲眼看着我的不灭剑体被他们用异术剥下,亲眼看着我的生命流逝……我实在无法忍受,宁愿自爆与他们同归于尽,蕴养多年的本命神剑也一并炸成了灰烬。”

“修真界都说我发狂杀了数百人,但他们中有几人见过合体期的自爆之威能?绝大多数人甚至算不上我亲手杀的,几乎皆是被自爆伤及,咎由自取,”晏无归顿了顿,甚至有些想笑,“但我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死透,那尚未被彻底剥离的不灭剑体,救了我半条命。不灭,就是永生不灭,也难怪他们如此觊觎。”

“多亏了这不灭剑体,我才有最后的机会燃烧神魂开启遁术,带着洛永照的尸身逃到忘忧深渊。因此人人指责我弑师叛宗,说洛永照的死便是铁证……呵,那又如何?我那时都不想活了,只想让他也烧个神魂俱灭。”

而江眠没有再出声,将他紧紧抱着,眼眶红了一圈。

“眠眠……你哭什么?”晏无归刚才还在轻描淡写,如今却是慌了。

“心疼你,”江眠小声说完,揉了揉眼睛,“那我先不哭了。”

“没事,本座没事,该死的人都死干净了,”晏无归赶紧转移话题,“倒是你今日提到的那个凤凰……本座能够重生,除去不灭剑体最后的功劳之外,还曾在忘忧深渊中意外融合过上古神兽的羽毛与精血。难不成那神兽与凤凰有关,本座还因此摊上事了?”

江眠一怔,他好像突然知道了晏无归瞳眸与发色改变的理由。传说中的上古神兽强盛之时,只需一滴血便可让小蛟化龙,更何况是精血!

“抱歉师尊,具体的事情我并不清楚。但凤族的确对你怨念颇深,我猜他们是有秘法探查血脉,而且不愿让如此珍贵的妖族资源流落到人族身上……”

“眠眠,你道什么歉,”晏无归低头吻了吻他湿漉漉的睫毛,“能提前知道这事,本座就足以做好准备了,没事。”

“因为我就是心疼你,想帮你,那些所谓的正道修士,不过是更为虚伪的恶魔。没有人愿意听到真相,他们只是想要一个共同仇恨的对象,偏偏选择了你,凭什么?”江眠搂着他的脖子认真道,“凭你区区一人之力,便能让修真界变得如此团结,百年再无争端……这未免太过可笑。”

不等晏无归回话,江眠又气呼呼地说:“师尊,你想报仇就报吧。我可以帮你,把这全天下都杀个干净。”

他都不想管什么任务了。

反而是晏无归更加冷静,把人搂在怀里笑了一下:“别气,本座在当时就报完了仇,修真界已有数百年再无洛家人,此世再无斩星宗,够了。至于那些洛家的青壮年为何接连得病死去,那可与本座无关。是他们自己无法偿还当年作恶的因果,天道在替本座收拾他们。”

“……哦。”

江眠有点不情不愿,却只好仰头亲了亲他的侧脸。

晏无归并没有意识到,江眠那句“把这全天下都杀个干净”,可不仅仅是气话。

而江眠隐约发现,晏无归在说这些往事时,并未表现出丝毫脆弱之色。

也许是因为时间拉得太长,过去种种,全都被消磨成扎在心中的一根小刺。

修行一途本就该亲缘断绝,绝大多数修为高深之人,甚至可能已经忘了生母的姓名,连血脉后代都不再关心。

但对晏无归而言,他上半辈子仿佛从未活过,才更显得记忆深刻。

这样刺骨的背叛与欺骗,就像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提醒他不能再单纯,不能再软弱,不能轻信他人。

他把过去的事深深埋在心中,从头再来,变得冷硬无情,拒绝与他人亲近。

直到江眠出现。

“话说回来,眠眠,你才是本座最不该相信之人。”晏无归摩挲着江眠的腰侧,冷不丁说道。

“……是吗?”

晏无归垂眸看他,有些委屈地一一列举道:“你也知道,本座经历过那么些不堪回首的事,可是事到如今,本座依然像是没学到教训似的,莫名其妙地心悦于你,想要你,伏低做小地哄着你,今日甚至是任你欺负,却没有一丝愤懑之情。”

“师尊,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江眠毫不心虚地回望着他,温声说,“我也喜欢你,只喜欢你,但是我这人性子恶劣,很难改正。如果你不想要我这样做,那换我来哄着你,任你欺负,我也愿意的。”

“……眠眠,重点不是这个。”晏无归不太想说,其实他就喜欢江眠坏心眼。

万一承认了,他怕江眠真的在他头上做窝。

“那是什么?”

“是本座分明知晓你绝非常人,你必然瞒着本座不少事,但本座却还是主动把自己的老底都掏出来告知于你,这不对劲,”晏无归点了点他的脑门,“江眠,你到底是谁?本座在哪一世曾经有愧于你吗?”

“师尊,我是谁并不重要,但若是说前世今生的话,那我也不瞒着你了,”江眠揉揉额头,理直气壮道,“你当然没有对不起我,但你的性子,归根结底好像从未变过。你总是悄悄在背地里对我好,却不肯直接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坦诚些?当我想要追寻你的痕迹,当我开始在意你了,你还非要跑个无影无踪,把我气得睡不好觉,耗费了几辈子才知道你究竟是谁。”

“……有这种事?”晏无归怔了怔。

“当然,如今轮到你来问我这个问题了,我还不能泄露天机……讨厌。”江眠哼道。

其实晏无归心中早就有过如此猜测,并非是江眠率先暴露了什么,而是当修士足够强大之后,本身就能感应到自己魂魄中遗留未解的因果纠缠,哪怕这些因果是在前世发生。

“眠眠,你所说的这些,本座从未经历过,如今可不能算数,”晏无归不知为何略感心虚,但也跟着理直气壮起来,甚至有点凶,“本座才没有逃跑,只会把你抢回家养着。”

“所以我被你抢回来啦!我不和你提曾经的事,是因为我如今在看的人是你,仅仅只是魔尊晏无归,”江眠用力地亲了他一口,眸子里的神色格外笃定,“哪怕有些事我不能说,我必须要瞒着你,但有一事为真——晏无归,你是我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再跑。”

晏无归喉结微滚:“……好。”

“师尊,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我都听着。”江眠满意地放软嗓音,将手覆在他手上盖着,轻轻摩挲。

“本座也说够了,”晏无归转头看向窗外的血月,呼了口气,“眠眠,你再不睡,明日又要赖床到日上三竿。”

“那师尊也睡一觉吧。我要看着你先睡着了,再睡。”

“……什么意思?”

“睡觉和入定修炼是不一样的,今夜你很累,真的应该好好睡一觉,”江眠语气温温柔柔,又带着些许不容置疑之意,“别说自己不累,我看得出来。”

“好。”

晏无归难以拒绝,在江眠的注视中慢慢躺下,将被子盖好。

他闭上眼睛,才发现入睡比他想象得更难。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晏无归忍不住反思,自己为何会告诉江眠当年的事。

毕竟如今说起来也没有意义了,而且还差点把这祖宗惹哭。

毕竟他不在意被人误解。

他以为自己不在意。

但如今,晏无归确实舒服了不少,就像扎在心里那一根顽固的刺,在逐渐松动、脱落。

或许他就是想要江眠了解自己,或许他一直在寻找可以诉说的途径……

江眠在轻轻抚摸他的后背,在温柔拨弄他的发丝,在他眉心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晏无归闭眼感受着这些触碰,不知不觉忘记了灵力运转,忘记了一切。

在自身尚未察觉之时,缓缓进入梦乡。

除了重伤濒死、陷入昏迷以外,晏无归已经有数百年,未曾睡过一次好觉。

*

翌日醒来时,晏无归还感到颇为怔然。

正午阳光温暖明媚,隔着窗沿洒落在他脸上,很是耀眼。

浑身放松。

他似乎能理解江眠为什么如此喜欢睡觉了。

直到江眠探头发现他悠悠转醒,弯起唇,将冰凉指尖塞进热乎乎的被窝里,故意碰了碰他的脖颈。

晏无归被冰得一僵,偏偏体内停滞不前的修为,竟莫名其妙松动了一些。

“师尊~”

“嗯?”

“以后晚上别修炼了,”江眠再次钻进被子里和他一起躺着,眸子微亮,“这才过去一夜,你看起来气色都好了很多。”

虽然到了这个境界,所谓的气色,或许只跟心境有关。

但晏无归非常在意,默默扣紧了江眠的腰:“本座之前气色哪里不好?”

“唔,至少有些时候……师尊很像食人恶鬼,脸色黑沉沉的,脾气又差,眼睛也血红血红。”江眠一脸无辜地小声道。

晏无归差点噎住:“……都听你的还不行吗?真是,一大早就把本座说成什么玩意,下次本座先把你吃了。”

气死,以后必须好好睡觉!

“师尊好乖,”江眠才不怕他的幼稚威胁,弯起眸子,凑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之前还在想,若是师尊不肯乖乖睡觉……昨夜那事,我非得每日都要对你做一遍。反正你也是渡劫后期了,又不怕体虚。”

“……”

晏无归听得险些腿软,火速掀开被子想要撤退,却被江眠扯住了衣摆。

“不行吗?”江眠可怜兮兮地盯着他。

“绝对不行!”

在晏无归好不容易逃过一劫之后,魔宫里被当成灯泡用的夜明珠补了一批新货,他灵力外泄时震碎的大小物件,也被管事迅速替换完毕。

至于无妄峰那遭了无妄之灾的血池子,晏无归强忍尴尬,随手给予了一点补偿——半瓶龙血。

当然,只有在他眼里才算是“一点”补偿。

在人家血修眼里,那可是做梦都求之不得的稀世珍宝。

从管事那得知,尊上那边的损坏物件更多以后,众人在欣喜若狂之余,也隐约有所猜测。

昨夜,他们两口子怕是吵了一架,直到今日才和好。

而若是每次他们吵架伤及无辜,尊上都会随手补偿的话……只要江眠还得尊上欢心,那么这般丰厚补偿,岂不是还有可能也落在其他峰的头上!

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当江眠坐着小云在魔宫各处闲逛时,都会莫名其妙发现,周围人看向他的视线……实在是过于神采奕奕,精光四射。

风平浪静,整个魔宫都充斥着莫名其妙的蓬勃朝气。

唯独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

按照系统的测算,当晏无归说出自己的往事,并被江眠强迫着每天睡觉之后,任务成功率又暴增了50%,但接下来的进度条却一直卡得死死的。

以江眠的分析,这绝对是因为主角攻手上有克制晏无归的宝贝。

晏无归的血脉中融合了上古神兽的精血,或多或少让他体质有所改变。

这一点,反而很可能让主角攻受找到了与他对抗的方法,甚至还有可能……让晏无归陷入失控的状态。

江眠没有瞒着晏无归这些事情,毕竟晏无归也在派人找妖族大能的藏匿之地。

但现在的修真界中,妖族最为式微,早已隐世不出多年,连主角攻究竟躲在哪里都很难找到。

江眠唯一能确定的是,在洛以凡参加修真界大比的时间点到来之后,他老攻必然会与他邂逅。

“所以当时我才没让你杀他,洛以凡就是故意放出去钓鱼的。”江眠一脸骄傲。

“原来如此,那个火鸡头叫什么名字?本座让人先记住再说。”

“……姬玉衡。师尊,注意文明用语。”

“那他确实姓鸡,本座没说错啊,”晏无归还没见到主角攻,就已经莫名感觉看他不顺眼了,恨不得真像个反派似的大放厥词,“凤凰不也是鸟的一种吗?花里胡哨。”

江眠微微挑眉,抱起手臂意有所指:“师尊,您身上那些融合的神兽精血,好像是人家火鸡头的祖宗。那您岂不是也……”

晏无归噎住片刻,闷声道:“好,本座错了。”

“晏无归,你是不是觉得我这几天太在意他的事了?”江眠眯了眯眼睛。

“……嗯。”晏无归不太自在地别过脸。

他那些自己都感觉无理取闹的心思,总是很快就会被江眠戳破。

怎么就是藏不住呢。

“那你以后直接告诉我嘛,悄悄生什么气,”江眠弯起唇角,直接坐在了晏无归腿上,把他的脸重新掰回来,“快点,凶我一下,强迫我以后都不能再想别人,只能想你一个人。”

“……”

晏无归的耳尖逐渐滚烫。

“快点快点~”

*

转眼间,魔宫内门弟子的考核赛事如期到来。

徐胖子对此格外兴奋,早起给江眠做了一顿皇家宫廷御宴,连灵果也被他雕刻成种种华丽的装饰,摆满整张桌子。

据说菜谱是他差人潜入大临国皇室,强行偷来的。

江眠觉得有些好笑,但徐胖子手艺实在不错,让他吃得肚子圆滚滚,心满意足。

晏无归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爽快地给徐胖子扔了一瓶筑基丹和数千高级灵石。

毕竟灵修厨子少有,这胖子再不筑基,万一直接老死了,他还要再给江眠找别的厨子……

魔宫的演武场,是自然形成的庞大山谷,景色壮丽而场地宽广,周围的悬崖峭壁被开凿建造成了一个个视野开阔的观赛席,甚至颇为华丽。

各峰弟子按照修为区分成几个小组,轮流抽签分出先后,再一对一进行对战。

低境界中的第一人,还可以尝试挑战更高境界的小组前五。毕竟最终的弟子首席只有一位,而不少修士会在临阵突破,甚至连越级战胜对手也是常事。

魔修的世界,花样频出,一切皆有可能。

而当众人看见江眠被分到了金丹期那一组之后,皆是瞳孔一缩,窃窃私语起来。

“据我所知,这位最初来到我们魔界的时候,还尚未开始修行……我没记错吧?”

“没错,之前我在后山见过他,他还只是半步筑基。”

“大惊小怪什么,这位可是尊上的心头好,他手中的资源岂是我们能比的?”

“去去去,你小子赶紧闭嘴,别找死!”

无论私下传音时如何谈论,至少明面上,大家都对江眠恭恭敬敬。

而且底下的观赛弟子们,都不敢太过靠近江眠身侧,免得惹了尊上不高兴。即便晏无归此刻并不在现场。

晏无归没有来,是因为他一旦出现,就会让全场人鸦雀无声,呆若木头,实在无趣……所以他只是分了一丝神识留在江眠身上。

而江眠站上武台之后,也乖乖按着晏无归所说的话去做,开场就掏出数十张高级符咒,狂轰乱炸般朝对手扔去。

其实哪怕江眠没有对敌之策,其他弟子多半也会谦让着他。

但事实上,江眠激发符咒的速度和准头都让他们大感意外,被轰得满头是包,不得不认真起来疯狂躲避。

以至于那一整天,曾经存在感并不算高的符修,皆被人格外严肃对待。

因为大家都不敢相信,小小符咒竟然会有如此威力。

江眠几乎没有暴露半分实力,轻轻松松地成为金丹期的第一人,并且连续战胜了元婴期的四名弟子。

或许从台下来看,江眠的行为跟作弊没什么两样,但只有那四名元婴修士才能切实感受到,江眠从头到尾都只用了元婴威力的符咒,但他的预判……非常之恐怖,甚至无法让人近身。

魔修弟子们的实战经验本就无比丰富,所以更是心服口服。

而直到决赛,江眠才将要面对魔宫真正意义上的新生代第一人。

那是一名半步化神的魂修。

他面容阴森,体型瘦削,冷冰冰地看着江眠,冷笑了一声。不像旁人那样对江眠恭恭敬敬,眼神中还隐约有一丝愤懑。

江眠觉得颇为新鲜,自从他来到魔界,好像还从未被人排挤过。这位魂修似乎是第一个明晃晃对他表现出不满的人。

据说,他正是魔界百年来的魂修第一天才,言不还。

手段狠辣,不分敌我,魔宫弟子在外面冒犯了他,照样是一个死字临头。

而且他确实不喜欢江眠。

在裁判喊下开始之后,言不还当即拿出了一面鬼泣萦绕的幽黑招魂幡,勾出冷冰冰的笑容:“区区一个榻间的小宠物,不过是得了尊上一时欢心,有何资格站在此处!江眠,你到底算什么玩意?”

台下众人霎时寂静无声。

而江眠眸光水润,脸蛋红红:“你都说了,我就是尊上的小宠物啊……好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