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外边人闲聊透露的信息量越来越大, 但江眠并没有挣开束缚,依旧安安静静地躺着。

因为用来搬运自己的盒子内部,似乎被仔细包裹了层层软垫。江眠躺在里面感觉相当舒适, 哪怕运输过程中颠簸几下, 也不会被磕着脑袋。

若非他们一直在说话, 江眠很可能会瞬间睡着。

而不知过了多久,在江眠被抬着穿过某片地域之后, 他们也忽然变得极为安静,连呼吸声都放得很轻,就像是害怕扰了什么不可冒犯的存在。

“系统,来说说任务。”江眠饶有兴趣道。

【嘀——您本次的任务为:扮演被献给魔尊的炉鼎江眠,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简要剧情如下……】

江眠顿了顿,忍不住眯起眼睛:“这任务还真是一次比一次夸张了,不太对劲啊, 主角受最后不是都拯救了天下吗?为什么要我来做,我要投诉!”

原主虽说天生有着纯阴之体——身为炉鼎的上上之选,可他没有接触过任何修炼功法。

他就是个凡界富商家的小少爷, 平日喜欢收集新奇玉石, 结果淘来了一块修仙宗门用于检测灵根的粗糙法器,拿在手中把玩时不知道忽然触发了什么机制, 被魔界的人发现后直接粗暴掳走……

那家人此刻说不定还没发现小少爷不见了踪影。

那么他身为一个早已痛失修炼黄金期的凡人,到底要怎么赶在主角修炼有成之前, 拯救天下苍生?

【嘀——投诉已接收, 上报中, 正在进行二次检测……故障已确认, 补偿积分将在任务完成后发放, 感谢您的支持与谅解。】

江眠默默揉了揉鼻梁。

这小世界居然真的出现故障了。

而且还是因为此刻的反派强度……已经超过了最初预定值。

根据系统推演,以主角受如今的成长速度,他在日后绝对无法战胜全文最大反派——魔尊晏无归。

就算带上他对象一打二,也还是打不过。

幸亏江眠早有经验,知道该投诉时就要投诉。如果成功做完这个任务,他至少能多赚三倍积分!

虽然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的意思,差不多等同于要阻止反派大肆屠戮人类。

总感觉和之前阻止老婆破坏小世界的任务,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这一次的任务被提到了超高难度。

“我老婆就是那么厉害。”江眠还挺骄傲的,美滋滋地和系统夸道。

毕竟根据原书设定,如今天下分为三大界,分别是凡界,修真界和魔界。

所谓修真界,就是正道修士所占据之地,而魔界则是指魔尊统治下的所有地域,没错,他老婆真的很厉害。魔修与正道修士都在自己的地盘上生活,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至于凡界,那当然留给了无法修炼的凡人。宗门可以去招收天赋异禀的弟子,但没有任何修士能够大肆干扰凡人的生活,这是所有人公认的规则。

虽然偶有修士伪装成凡人前去渡劫修心,以求道行进一步提升,但是正道大宗会严格监督凡界的灵力波动。

如若修士大肆屠杀虐待凡人,也会被天道降下难以想象的严惩……除非这人已然强悍到即将飞升。

比如魔尊晏无归。

话说回来,其实魔界与修真界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中间只隔了一道长达数万里的忘忧深渊。

这深渊中弥漫着足以灼伤神魂的烈焰,日夜不息。除非拥有可以载人的高级法宝,否则只有化神期以上的大能才可以随意通行,算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可即便如此,那些正道宗门的大修士们,依然合力在忘忧深渊的边界设下了无数防御阵法,并且委派弟子前去巡逻监视。

因为他们很怕晏无归心血**跑过来杀人。

江眠想想就觉得好笑,看来所有人都对那喜怒无常的魔尊极为忌讳。

他老婆这次未免太强了一点。

怪不得,负责把江眠献给晏无归的那几个人也怕得要死。

他们是天魔宗的普通内门弟子,接了宗门任务来魔宫侍奉、本想着这应该是个肥差,说不定还有机会得到魔尊赏识……然而魔界就是这么水深火热,他们啥也没捞着还被人坑了,摊上这样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毕竟谁也猜不透魔界至尊的心思。

晏无归每年下令让人寻找优质炉鼎,却没有任何一次感到满意。他通常都是只扫了那么一眼,便黑着脸将人全部丢出魔宫,而且还因此变得越来越暴躁。

人人自危啊。

江眠陷入沉思,他虽然没修练过,但也对仙侠世界有一点基础知识。

根据原文,晏无归本是正道弟子,堕魔后才重修了强大的魔功。

现在他想要炉鼎,却对普通的炉鼎如此随意挑剔,就说明他如今的修炼功法,并不是非得有炉鼎辅助……跟合欢宗那群随时随地互相采补的家伙不太一样。

那么或许是由于,晏无归的新功法本身不够完善,修炼到了大后期,就需要利用如同天才地宝一般的优质炉鼎,才能冲破瓶颈。

江眠对原主的纯阴之体很有自信,但如果他真的躺平让晏无归使用,万一老婆直接飞升成功了怎么办?

“不行不行,便宜他了。”

江眠在盒子里翻了个身。

虽然之前确实误会过老婆一次,但这一回,他长年累月寻找炉鼎的事情众人皆知,铁证如山!江眠不找他算账才怪。

从刚刚那些魔修的交谈中,江眠还得出了一条结论:之前被送来的炉鼎们,都对晏无归格外恐惧,就知道哆嗦着哭哭啼啼,把尊上惹得心烦暴躁。

既然晏无归这么讨厌看到别人哭……那江眠非要哭给他看。

*

当木盒被稳稳放置在正殿中央,盖子掀开,外面的光线太过明亮,让江眠不太适应地眨了眨眼。

他还以为魔宫到处都是黑乎乎的,谁曾想这宫殿装潢竟是一片冰蓝基调。

而那圆润饱满的夜明珠本是稀罕物,在外面花上数千灵石也买不来一颗,却被晏无归当成了普通的灯泡使用,悬在殿内四角,散发着纯净玉白的光辉。

晏无归坐在高处,玄色法袍上绣了华丽繁复的血红暗纹,及腰长发银白如雪,随意披散着垂于身后。

他面容堪称俊美无匹,却浮着若隐若现的阴沉之色,一双红眸冷淡地扫过阶下众人。

没有半点江眠想象中的魔尊样子。

把他搬来的几人则穿着较为普通的法衣,腰间挂着身份牌子,纷纷单膝跪地,不敢抬头直视尊上。

领队那人硬着头皮,把江眠当作货物介绍了一番:“启禀尊上,此人名为江眠,出身凡界,是毫无瑕疵的纯阴之体,身怀单系水灵根……品质上佳,请您过目。”

晏无归没有说话,压迫感极强的视线却缓缓扫了过来。

而江眠的双手双腿都被绸缎捆得严实。

他看似艰难地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勉强坐起来,仰头直接对上晏无归血红的眸子。

目光相触的那一瞬间,晏无归眼中闪过的怔愣太过明显。

但不到一刹,江眠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木盒中提了出来,悬在半空。

他身上只裹了件质地轻薄的雪白纱衣,一脸无措地轻颤着。如同古往今来所有的漂亮祭品那般,江眠被洗得干干净净,里面什么都没穿。

一头柔软顺滑的黑发长至脚踝,浓密如瀑,倒是恰好能遮住许多透光的部分。

可晏无归方才的微怔,好像真的只维持了一瞬,随即他就冷下眸子,沉声道:“你绝非凡人,有何目的?”

这下江眠也不由得愣了愣。

他是怎么一眼就看出来的?

哪怕江眠不算什么正常人类,但原主绝对是彻头彻尾的肉//体凡胎,从未接触过修真界的任何功法。

恐怕是晏无归活了太长时间,经历过无数险境,心性也变得谨慎,所以遇到什么怪事都会率先选择怀疑。

还好江眠比较擅长表情管理,他干脆就没有说话,依然假装害怕地颤抖着,甚至徒劳地想要把衣服拉紧。

发现自己怎么都无法挣开手腕束缚,江眠便抬头轻轻瞪着他看,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晏无归不知为何又沉默了片刻,才冷声道:“哑巴了?说话。”

“我……你,你好凶,”江眠抖了抖,磕磕碰碰地开口回他,却瞬间哭得更加厉害,“我害怕……”

话音未落,底下跪着的人都快吓死了。

他们更害怕好不好!

每次送来的炉鼎都是这个样子,一点也不知道配合,那尊上他娘的能满意吗?

而晏无归也再次沉默了许久。

唯有江眠抽泣的声音仍然断断续续地响起,回**在无比安静的宫殿内,几乎令人窒息。

好在晏无归终于有了反应。

“都给本座滚出去。”他皱眉道。

“是,尊上!”

弟子们如释重负,赶紧谢恩退下。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和他们没关系了!

可江眠还在小声哭着。

就像是眼泪流不尽一般,乌黑睫毛也被泪水打得湿漉漉的,甚是可怜。

而在殿门被重新关好的瞬间,晏无归便挥手用灵力再次将门封住,把江眠放了下来。

没错,稳稳当当地放回了之前的木盒里。

“别哭了。”

他垂眸盯着江眠,不太自然地说道。

语气像是在试图安抚,却更像是一道冷硬粗暴的命令。

江眠才不理他,继续抽噎着控诉:“你好凶,你还想把我送给别人。”

“本座……”晏无归顿了顿,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小东西,你到底要如何?”

江眠轻咬下唇,犹豫片刻后道:“我冷。”

闻言,晏无归打了个响指,远处的暖炉应声飘入江眠怀里。

“纯阴之体,总会更冷一些。”他淡淡解释。

魔尊大人态度依旧生硬,但似乎挺好说话。

不过捆着江眠手腕的绸缎,还是没有被他解开。

“谢谢,”江眠泪水稍稍止住,又故意小声问,“所以,你到底是谁啊……?”

“本座是魔界之尊,”晏无归冷笑了一声,“不知本座是谁,竟也敢作出如此任性姿态,嗯?身为凡人,你怎会不知这天下遍地是仙神,皆需以礼相待?”

而江眠抱着怀里的暖炉,委委屈屈地回道:“那你刚刚还怀疑我不是凡人,对我那么凶……你又想要如何?”

他看起来是真的委屈极了,可话中的理直气壮却是半分不少。

盯着江眠水润润的淡色眸子,晏无归心里像有数千蚂蚁在爬。他愈发烦躁,但又莫名说不出更重的话来。

“本座原以为,是心怀鬼胎之人支使你……施了什么魅惑之术,意图诱骗本座,”晏无归不由自主地解释道,“直至方才那些杂鱼对你毫无反应,本座才能确定,你属实是肉//体凡胎。”

话是那么说,但晏无归依旧不动声色用了灵力。他巡视过江眠的全身经脉,才确认此人没有修炼任何功法,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凡人。

可放在以前,这人早就被他扔出魔界了,何须再费力检查解释?

不知为何,晏无归自动忽略了这最重要的一点。

而江眠当然感觉到了那“毫无破绽”的试探。

他不打算现在就戳穿,因为相比之前的世界,晏无归显得更加多疑。毕竟是被至少数千万修士所记恨的人,不可能活得不够谨慎。

反正江眠现在最想做的就是烦死晏无归。

晏无归多凶他一句,他就要多哭一次。

“我才不会诱骗你,”江眠继续委委屈屈道,“又凶又坏,骗你能做什么……万一,万一你不高兴就把我杀了……”

他眼尾飘着诱人红意,水润瞳眸雾蒙蒙的,白皙细腻的脸蛋也是濡湿一片。

江眠就想看看,这尊上的脾气到底能坏到哪儿去。

而晏无归也真的忍无可忍了,一挥袖子,把江眠拎出来放进怀里箍着,捏起他的下巴:“既说害怕本座,又指责本座不想要你……好,本座解释完前因后果,喊冷了还给你暖炉揣着,如今你反而倒打一耙,是不是。小家伙,你我二人以前从未见过,本座何时得罪了你?”

江眠不敢挣扎,眼泪汪汪地吸了吸鼻子,软软道:“他们把我运来的时候,说,说如果你不高兴了……会把他们炼成血丸,吃掉……你想要吃我。”

晏无归动作猛地一僵。

随后他发现,自己好像在江眠娇气的脸蛋上捏了个红印出来,才讪讪放开手。

而江眠怔然摸了摸自己微红的下巴,刚刚停下的泪水又有了蓄满的趋势。

“好疼……我不喜欢你了。”

晏无归被折腾得心乱如麻。

可当他对上江眠那双水润的眸子之后,还偏偏就是下不去手。

他分明检查过了,江眠没问题,这世上也绝不可能有人能够给他下蛊。若是妖族那些狐狸精老祖亲自来骗,多半也骗不了他。

晏无归忍不住怀疑,自己所修之功法是否出了什么差错,而且还稍微有点后悔……最初他没有对江眠态度再好一些。

江眠柔软的身子紧紧贴在他身上,摸起来手感甚佳,冰凉又轻若无物,却让他心中的烦躁之感逐渐升腾。

“无论本座说什么,你都不肯信了,是不是?”晏无归说着,简单粗暴地使了个法术,把空气中的水珠全烧干净。

现在江眠想哭也哭不出来。

……这简直是作弊!

江眠犹豫了一下,干脆也轻轻瞪着他问:“那你先告诉我,炉鼎是什么?为什么我要变成你的炉鼎?”

晏无归瞬间陷入了二次沉默,久久才开口继续解释。

“你尚未踏入修行一途,难以理解,本座是天生单火灵根,所修功法却需要水火二极的力量,因此,精纯至极的水灵力必不可少。总而言之,找到恰当的炉鼎进行采补最为合适……”

说到这儿,晏无归忽然顿了顿。

他以前为什么不去那万年冰窟,随意寻些冰系的天材地宝,非要每年只收一个炉鼎,还全都扔了不用?

难不成是之前修炼真的出了差错,走火入魔扰乱了他的神智,他却直至此刻才有所察觉……

“我知道采补的意思,以前在话本上看过,你果然就是想欺负我,”江眠轻声打断了晏无归的思路,可怜兮兮,“若是我不让你采补,你就要把我杀了,然后把刚才……刚才那些人也一并杀了,是不是?”

晏无归闭了闭眼,咬牙一字一顿道:“不是。”

其实那些正道中人整天都喜欢传他嗜杀如狂,是个邪恶大魔头,晏无归早就懒得辟谣了……但江眠这个弱小无知的凡人,又凭什么如此想他?

晏无归只觉得心中烦闷。

“好吧,”江眠似信非信地轻轻点头,又假装鼓起勇气问道,“还有,尊,尊上,你怎么会是白头发的?”

“因为本座死过一次,你信是不信?”晏无归没好气道。

唔,这确实是真话。

原文中,魔尊晏无归本是正道出身的天子骄子,却在莫名发狂后弑师叛宗,屠了宗门数百人,被正道下令围剿。

随后他主动仰身落入忘忧深渊,本该就此尸骨俱灭,却偶得机缘浴火重生,自此堕入魔道,一发不可收拾。

这其中的内情为何,原文没讲。

偏偏,那个被晏无归杀死的师尊,和主角受有亲属关系,基本能算是主角受的老祖和金手指之一。

当年那一整个修真家族都被迫藏入凡界,躲避晏无归发狂般的追杀。可凡界灵气稀少难以修炼,他们也就此一代一代走向落魄,沦落到任人欺压的地步。

所以主角受和晏无归还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以如今的时间线来看,主角受应该刚刚开始接触修真一道,隐瞒身世藏在小宗门里当内门弟子,准备一步一步走向高处,再来找晏无归报仇。

这些事以后都能慢慢处理。

“我信了,”江眠歪了歪脑袋,“可你愿意告诉我这么多小秘密,是不是想要我配合你采补……”

“本座也不知!”

晏无归烦躁地回了一句,挂在宫殿之上的夜明珠应声碎裂,传来阵阵巨响。

他怎么知道自己今日是发了什么疯,莫名其妙就顺着一个无知炉鼎的质问解释了半天。

但感觉到江眠在他怀里轻颤,晏无归的脸色又逐渐微僵起来。

“……尊上,你好凶。”

江眠又要哭了,眼尾憋得通红,却半滴泪都落不下来,白皙侧脸也因此泛起一阵红晕。

晏无归愣了愣,赶紧将先前的法术消去。

刹那间,泪水跟珍珠似的滚滚而落,掉在晏无归一尘不染的法衣之上,打湿了江眠薄薄的衣衫。

晏无归实在是手足无措,慌乱之下亲自给他抹泪,发现用手擦的效果居然最好。

江眠的眼泪悄悄停了,被揉得微红的濡湿脸颊贴在他掌心里,轻轻蹭了蹭,哽咽道:“好暖。”

可除非有功法辅助,他们之间的水火灵根,本该如字面所说的那样……水火不容才是。

晏无归犹豫着放轻力道,指腹尽可能温柔地一点点抚过他的脸颊,血色眸子里充斥着繁乱纷扰的复杂情绪。

那其中的种种困惑,不断升起却又被情感所强压下去的怀疑之色,江眠都看得一清二楚。

活了上千年的魔尊,曾经万念俱灭地死过一次,可如今在江眠面前,他却渐渐无法再理解或控制自己的感情。

江眠暗自决定,现在先不烦他了。至于老婆收了那么多炉鼎的事,可以之后再跟他一点点算账。

“你真的不会杀我吗,尊上?”江眠像是真的被晏无归抚平了情绪那般,垂眸轻声问。

“……多半不会。”

“那我想吃蜜汁排骨,想喝热汤,”江眠软下身子,贴在他怀里,“尊上,我又饿又渴,好久没吃饭了。”

这忽然开始撒娇似的语气,让晏无归愈发无措,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得寸进尺。”

江眠一脸无辜地举起手腕。那绸缎还牢牢捆在他纤细孱弱的腕间,越是挣扎,便收得越紧。

再这样下去,可要捆出印子来了。晏无归脑海中莫名冒出了如此想法。

他绷着脸给江眠解了绑,还在暗暗疑惑自己为何会对此人言听计从,就下意识用神识传音出去,吩咐属下给江眠准备吃的。

魔宫的地形险峻,四面环山,和正经宗门一样分有不同的职权架构,也会常年招收不同类型的魔修弟子。例如炼丹与炼器之道的大长老,都分别占据了一座山头,给弟子们开辟洞府,各司其职。

但这一天,安安定定负责炼丹的赤雷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

因为尊上居然要他们现在就去做饭!

这年头哪个修士不辟谷,尤其是那种家传几代的修士,更是从小就把辟谷丹当糖吃!众人早早就将什么五谷杂粮抛在脑后了。

他们倒是能够炼出有滋有味的辟谷丹,但那依然和真正的饭食差距甚远……尊上怎会有这般心思为难他们?会开火炼丹和会开火做饭的区别可大了去了!

但谁都不敢亲自去问晏无归到底是什么意思。晏无归能够一统魔界,靠得就是魔修们对他深入骨髓的畏惧。

慌成一团的管事护法们只好悄悄四处打听,才知道是因着尊上收了一个炉鼎,如今怕是喜欢得紧。

可那炉鼎是纯粹的凡人之身,一日三餐都不能落下。这事情可就大了。

就在众人商议,想办法去凡界抢几个厨子回来做饭时,终于有个胖乎乎的杂役傻笑着站了出来。

这胖子没什么修炼天赋,做了几年杂役还是炼气三层,平日里就喜欢拉着其他小弟子一起,偷偷摸摸地进山里打猎做饭,还几乎把所有的灵石都用来贿赂外派弟子,让他们帮忙买些凡界的调料回宫……下厨手艺也在逐年精进。

毕竟魔修又怎么会真的循规蹈矩呢?他们都只想做自己爱做的事情。

众丹修齐齐松了一口气,急急忙忙跑去猎了几只油水肥厚的灵兽回来,飞速开膛破腹,积极地给这胖子打下手。他们恨不得探头探脑地偷学一点手艺,以后至少能用来讨好尊上。

但大家都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凡人的身体,绝对无法承受灵兽体内“浑厚”的灵力。

说不定还会有爆体而亡的危险。

当香气腾腾的三菜一汤被端上桌子,江眠当然也分辨不了普通野兽与灵兽的区别。

在他眼里,这全都算是人类做出的美食。

他头一回对晏无归露出了甜甜的笑容,随后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美滋滋享受起来。

江眠确实饿了,哭那么久可是很费体力的。

而晏无归被江眠的笑容迷了眼,怔怔坐在桌子对面看着他吃,还主动给江眠盛了两碗汤,让他吃慢一点。声音也不知不觉缓和下来。

直到江眠单薄的身体轻微晃了晃,手中的筷子悄然滑落。

“……江眠?”

晏无归立刻察觉到了不对,一挥袖子将他捞入怀中,紧紧蹙起眉。

之前还通体冰凉的身子变得格外滚烫,晏无归抬手抚上他的额头,将灵力探进去检查了一番,神色愈发凝重。

而江眠茫然地眨了眨眼,被那火属性的灵力热得有些难受,挣扎着想要从晏无归怀里钻出去。

然后被晏无归按得更紧。

温热掌心牢牢扣在腰间,修仙之人的力气又绝非常人可比。

如果江眠真的成功挣脱,肯定会在晏无归面前彻底暴露出自身的异常。

他没办法,只好软软扯着晏无归的袖口,啪嗒啪嗒掉起了金豆子。

“尊上,你又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