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脑袋嗡了一下, 抬手想将晏清昀推得远些,可他居然又胆大包天地吻了过来。

温热唇瓣覆上之前,他还低声说了一句“抱歉”。

晏清昀语气颇为温柔, 可那双黑如墨玉的深沉眸子,却像守着猎物的恶狼一般专注, 赤//裸裸地写着……他想要得到自己。

堂而皇之,毫无一丝保留。

江眠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 心脏不自觉地跳了跳。

江眠早就知道, 他老婆在多数时候都会表现得比自己更为强势。其实江眠也非常乐于配合。

但这个世界的老婆,虽然也喜欢掌握主动权,可却不是江眠所习惯的那一种……

江眠轻轻喘了口气。

被当成了恶狼志在必得的无辜猎物, 其实还有些刺激。

他似乎能理解晏清昀口中的“新鲜”究竟是何含义了。

紧接着当唇齿相离, 江眠直接掀起衣袍,跨坐在了晏清昀身上。

随后, 他忽然感觉自己被硌了一下。

不就是接个吻, 怎么都已经……

“登徒子, 人面兽心,表里不一。”江眠眼尾微红, 一句一句软声控诉着。

而晏清昀又重新顺势揽住了江眠的腰, 直勾勾盯着他,不说话。

江眠并没有发现, 自己抿了胭脂的唇有多么诱人。

但当看到晏清昀唇角也被染上些许红意……江眠还是逐渐明悟了,他此刻为何举止反常。

于是他抬手按住了晏清昀的脖颈,慢慢抚过他滚动的喉结:“太子殿下,你是不是时常惦念着, 就想让我这般对你?”

晏清昀呼吸一窒, 似乎是恍惚了片刻, 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怎么,喜欢上这种感觉了?”江眠冰冷的指尖一点点收紧。

“……喜欢。”

但还没等晏清昀继续品味下去,江眠却骤然松开了手,弯起唇角:“太子,你这是想着以后,成天一身脂粉味地前去上朝么?仔细被人弹劾了。”

“孤不在意。”晏清昀的嗓音变得喑哑,罕见地透出些许难耐之意。

其实晏清昀对自己颇为残忍。

他一直在反复回忆大婚的那个夜晚。

而且他还记得,彼时江眠甚至不想看见他的正脸,直到最终才在他脸侧轻轻吻了一下。

从那一夜开始,晏清昀就在惦记着……江眠那柔软而残忍的亲吻,尝起来究竟是什么滋味。

可江眠已经不愿再碰他,他就无法强求。

即便晏清昀颇为擅长隐藏自己的心思,然而人非万能。

这也是他的初吻。

*

虽然后半程的气氛略显古怪,但等他们回到东宫,晏清昀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奏折尚未批完,晏清昀也没有避着江眠,而是态度自然地牵起他的手,一同去了书房。

江眠跟在他四处转悠了一下,看到书房内间那张恰好能躺一个人的小榻,忽然特别想笑。

因为晏清昀很高,靠在这张榻上小憩尚可,但想要过夜怕是委屈极了,连翻身都翻不过来。

好可怜……江眠弯起唇角,难得撒了个娇: “抱我。”

晏清昀顿了顿,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好。”

他暂且将公事放在一旁,抱起江眠安置在自己腿上,随后静下心来亲自研墨,铺开宣纸,垂眸练字。

江眠轻飘飘的,几乎没有重量,却让晏清昀难以忽视。

这样练字修心的效果反而格外显著。

安静端来两盏热茶的小宫女眼神愈发闪亮。

晏清昀记忆力很好,无需参照就能将般若心经写得挥洒如意。他笔锋暗藏乖戾,却在收尾时透着恰到好处的含蓄。

字如其人,恶不外露。

“待到冬至,再将这经文献给母后吧,”晏清昀将毛笔放入盛着清水的瓷碗之中,眼带笑意,“就说是太子妃叮嘱了孤,要时刻谨记知孝守礼,新年将至,应该为母后抄经祈福。”

“……太子,你好坏啊。”

江眠不得不承认,在自己面前,晏清昀真是越来越坦诚了。

闲暇时练个字,都能被他胡编出那么多意思来。

江眠甚至怀疑,晏清昀心中压根没有什么亲情的概念。这个人,只是恰好很清楚该用何种态度应对父母,该用怎样的方法才能在皇家里如鱼得水、维系偏爱。

“眠眠,这是孤的诚意,”而晏清昀态度坦**,“所以日后,再多信任孤一些可好?”

“我的尾巴都让你发现了,也没有逼着你噤声,不是么,”江眠靠在他肩头,抬眸笑了笑,“所以太子,你今日在江府有何发现?”

没错,江眠在回门之前曾经和晏清昀说过,对自己的身世知晓不多,所以让他帮着看看江府中是否有什么异常,抑或是有妖物相关的书册。

因为江丞相严禁他人随意进入他的书房,尤其是哥儿女子,而江眠暂时还没有急到需要硬闯。

今早,晏清昀恰好就有了一探究竟的机会。

“若是让孤坦言,岳父大人……不像是会纵容妖物进入皇宫的性格,”晏清昀斟酌片刻,如此回道,“书房里挂着父皇相赠的书画古籍,和几坛子陈年老茶。说起来,孤还向岳父讨要了一坛,改日再仔细品尝一番。”

“果然。”江眠叹了口气。

他大约也猜到了,江府确实清清白白。他自己也没有在江府里感受到不对劲的地方。

江丞相为人一直正派,从普通的二甲进士不断向上升官,直到如今大权在握也仍是品格谦逊。他陪着当今陛下一路走来,即便看遍了朝中污浊却依旧初心不改,反而更加谨慎。

所以在原文剧情后期,江府所遭遇的一系列事件才显得十分古怪。

以江丞相平日里的作风,实在是挑不出太多把柄可供小人攻讦。即便他真的滥用权力低调作恶,如果没有到明目张胆行驶巫蛊之术的程度……其实也丝毫不会被动摇自身根基,更不至于在后来被千夫所指。

江眠思忖片刻,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全新的疑惑。

他这不能明言的妖物身份,嫁入东宫后若是被人发现,必然会对江家产生巨大的打击,甚至能威胁到晏清昀的声望。

那么究竟有谁会从中获利?

可惜文中关于原主的描述甚少,只说他与太子分居而处,总喜欢回娘家常住,就是个毫无存在感的角色,后来随着江丞相辞官而不知所踪。

再加上江母对他如此关心宠爱,居然也没发现原主不是自己所诞下的孩子?亦或者是……在襁褓之中时就已经出了问题?

江眠不禁怀疑,其中的答案或许跟夏国即将发生的怪事有关,以及如今离开京城的主角受……他应该能从主要角色身上找到更加有用的信息。

正当江眠沉浸在思考中时,晏清昀忽然俯身吻了吻他微蹙的眉心。

“嗯?”他眨了眨眼,茫然地回望过去。

“孤见不得眠眠皱眉的样子,”晏清昀说着又吻了一下,在江眠控诉的眼神中淡淡笑道,“无需多虑,以后孤帮你多加留意。还有那些民间志怪野史,你若是想一并查了,让十九出宫去买即可,他有通行的腰牌。”

“慢着,十九是谁?”

“大婚之夜,向你拔刀的那一位,”晏清昀把玩着他的发尾,“他受罚回来了,以后就跟着你继续赎罪吧。”

“哎,他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别把人罚得太过了,”江眠回头捏了一下晏清昀的脸,“还有,你明知道我不需要暗卫保护,折腾这些做什么。怕不是想找个人来监视我?”

“太子妃……”晏清昀眼神委屈地叹了口气,“孤不在的时候,你若是露出了狐狸尾巴,终归需要有人帮忙护着你。”

这狐狸尾巴一词,听上去含意颇深,但就连守在暗处的十九也不会知道,其实晏清昀说得就是字面意思。

而江眠听得动作一僵,随即反应极快地鼓起脸,佯装气愤倒打一耙:“它平日里才不会随意露出来呢,之前还不都是怪你乱来……登徒子,大坏蛋,道貌岸然。”

“好好,都是孤的错,是孤道貌岸然。”晏清昀眼露笑意。

他在这件事上,倒是毫无愧疚之心。

他就是道貌岸然,还想再摸一次手感柔软蓬松的红尾巴。

可惜,江眠似乎已然看穿了他。

*

与此同时,携带着密信的信鸽早已从京城的一个偏远角落开始,向远方飞去。

东宫中的下人,无论起初是如何被精挑细选而出,无论有多么口风严密,也依然存在着漏网的老鼠。

总有人会对夏国太子私下的生活感到好奇。

当晏清昀正在乐此不疲地试图惹江眠生气之时,远在百里外的沈鹤云看完密信,急得唇色发白。

“怎么可能?!”

沈鹤云不敢相信,此时本该追悔莫及、借酒消愁的晏清昀,没有派人出来追他就算了,如今居然还真的看上了那个江家的哥儿?

他丝毫没有发现,护卫严密的马车外,有数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的一切动静。

沈鹤云是重生的。

他上一世耗尽心机,才终于设计得让晏清昀对他百般追求,还被允了皇后之位。

但后来一切都变了,自从他们重归于好,沈鹤云的肚子却许久没有动静……晏清昀还是慢慢变回了以前那样,优柔寡断,无法承受朝臣给他的压力,继续不断纳妃。

沈鹤云与他吵闹多年,竟然落得了一个相看两生厌的结局,最后冷眼旁观着夏国被胡虏侵吞覆灭。

直到身陷囹圄,沈鹤云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么无知。其实夏国内部早已暗潮涌动,不少重臣都被一名强大的道人所控。

而且那名道人早就找上过他的父亲——夏国的镇国大将军。

沈将军险些就被说动了要与胡虏合作、借用妖道之力篡夺皇位,却因为沈鹤云被封了皇后而决定放弃。

这一世,沈鹤云本不想像曾经那样,言行举止都迎合着晏清昀的喜好……但不知为何,晏清昀却变得比前世更有魅力,可对他的态度也冷淡许多。

就是这份冷淡,才更让他情难自制。

沈鹤云明白自己犯贱,居然不知不觉就再一次沉迷于情//爱之中,但他也不再是曾经单纯的沈鹤云了。他已经体会过了手握权力与宠爱的滋味。

所以想要得到晏清昀,他还可以选择更极端的方式。

沈鹤云决定如前世那样远离京城,却不是为了散心,而是要提前赶往边疆,说服父亲接受那位妖道的建议。

顺便还能吊着晏清昀,让他认识自己的错误……可事情却发生了他没有预料的变化。

沈鹤云不敢相信,他分明就是按照原定的步骤来走的,可晏清昀居然爱上了前世那个毫无用处的原太子妃?

他感到一阵心慌和不可控,手也在微微发抖。

如果重生之后一切都变了,那他身为庶出的哥儿,还能在何处占据优势?

必须要快马加鞭,向边疆前进才是。

他一定要劝服父亲接受那个妖道。

到时候让父亲来当皇帝,自己岂不是可以随心所欲地将晏清昀掌控在手中了!

*

数日后的东宫。

江眠枕着柔软精致的鹅毛枕头,睡得正香。

而晏清昀却来到了寝殿外,面无表情,沐浴在微寒的月光之下。

直到前来传送密报的暗卫,再次将身影藏匿于黑暗中。

他展开信纸,微微挑眉。

“区区一个沈鹤云,也敢对孤有所图谋?”

怪不得,江眠起初总是在追问这无关紧要之人的事情。

沉默片刻,晏清昀随手将信纸丢入香炉中,看着暗黄纸张缓缓被熏香点燃,在轰然冒起的火焰里四分五裂。

“自不量力。”

他垂眸笑了笑,走回房中。

那漫不经心的语气,犹如是在描述一件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