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一点路上的延误, 江眠抵达军部时已经迟到了。

第三军团的新兵们,似乎正在训练场上顶着烈日练习列队。

江眠不紧不慢地刷完虹膜登记,顺着地图找到主教官的办公室。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 对方可能要将办公室分给他一半了。

江眠敲了敲门。

“请进。”

他打开门,瞬间感觉到了一阵凉意袭来。真不错, 军部的制冷系统功能很优异嘛。

主教官姓林,是第三军团的中校, 一位面容冰冷的典型军雌,颧骨如刀削般锋利。他正坐在书桌前整理袖口,看着江眠, 淡淡地点了点头。

态度居然不算很差。

“您好, 请问我能先喝杯咖啡吗?”江眠说着, 还扭头轻轻打了个哈欠。

而林中校显然想说些什么, 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无语片刻后默默回道:“请自便。”

于是江眠真的在他对面坐下,神态自若地泡起了咖啡。

在窒息般的沉默中,林中校一直不由自主看向江眠慢悠悠的动作,直到他拆开了足足三颗真空包装的牛奶球,投进黑咖啡里慢慢搅匀,才忍不住道:“江教官, 我们该走了。”

“啊, 好的。谢谢提醒。”

江眠笑眯眯道,走前还不忘捧着那杯咖啡又喝了两口。

他是真的很困。

不仅如此, 江眠这次甚至自带了一个小型机器虫,放在军装口袋里, 探出半个圆圆的脑袋。

它可以在太阳底下开启紫外线防护罩和恒温功能。

站在黑压压的一群壮硕军雌面前, 他看上去愈发显得像是误入狼群的小绵羊……或是一个娇滴滴的亚雌。

“介绍一下, 这位是你们新的副教官,江眠。从今天开始,他将和我一起负责你们的训练。”林中校面无表情道。

如今帝国谁不认识江眠?

可大家对他的印象都停留在最初,他被二皇子殿下打横抱出能源石开采区,或是戴着智能颈环藏在护卫身后的模样。

新兵们一片沉默,表情却逐渐变得五彩缤纷。

这么弱的雌虫,一只手都能捏死……居然还能给他们当教官!

而林中校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只是继续背着手教导战斗技巧,权当不知道这群新兵蛋子都在想些什么。他很清楚,江眠是被虫帝陛下派来的,必然有他的特殊之处。

直到有一个刺头忍不住站出来抗议,江眠为什么可以有特殊对待。

军雌们已经在烈日下汗流浃背,就连林中校的衬衫也被打湿,而江眠身上若隐若现的防护罩……让他们更加看不顺眼。

江眠正在安静观察虫族的训练方法,听到有虫抗议,他便不甚在意地关上防护罩,看向那名满脸愤慨的新兵:“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教官,我叫雷克斯。”虽然很不情愿,但是他依然很规矩地遵守了纪律。

江眠满意地弯起唇,歪了歪脑袋:“雷克斯,出列。”

“是!”

雷克斯将背挺得笔直,走到队伍前的空旷地带,毫不畏惧地直视着江眠。

然后,这个自认为可以单手捏死江眠的新兵……只感觉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江眠轻而易举放倒在了地上,脸着地。

被牢牢制住的胳膊,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雷克斯闷哼一声,咬着牙忍住了没说话。他不太服气地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只要稍微用力,胳膊就会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疼痛。

冰凉指尖轻轻捏着他的手腕,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断,断了?”另一个新兵目瞪口呆。

“唔,那倒没有,”江眠笑了一下,随手将他的胳膊接回去,再次悠悠然打开防护罩,“脱臼了而已。”

在一片鸦雀无声中,雷克斯自己垂着脑袋站了起来,余光瞟过江眠微弯的唇,他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大声道:“江教官,对不起!”

“没事,”江眠笑眯眯地扭头道,“大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一个个来太麻烦了,林中校,要不您和我试一场?”

而林中校的表情,也逐渐变得不太一样了,他比这些新兵的眼力要毒得多,面容严肃道:“江教官,我该向你道歉。”

他虽然没有打算出声质疑,但在最初看到江眠的那一瞬间,其实也是有些怀疑虫生的。

“真的不试试吗?我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不足。”江眠一脸无辜。

林中校顿了一下,背后莫名渗出一股寒意:“……不,不用了。”

至少现在,无论他们心中再怎么泛起惊涛骇浪,在表面上也不得不遵守纪律,训练场逐渐重归平静。

江眠这看似随意的擒拿,倒是让不少自视甚高的新兵们重新认清了自己有多少斤两。

接着他也一直秉承自己“副”教官的头衔,话说得不多,只是给几个新兵点出了近身格斗的动作错误之处。

中午暂时休息,江眠原本打算和林中校一起去尝尝军部的伙食……结果卢克居然拎着精致的小餐盒找了过来,里面全是晏行秋找营养师研究搭配的健康食材。

“殿下吩咐,让你记得好好吃饭,”卢克已经和江眠越来越熟,甚至露出一脸嗑到了的崇拜表情,低声感叹,“帝国在上!这都是殿下亲手做的。”

江眠接过餐盒,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一张字迹优美的小纸条,认真写着“我错了,理理我”。

他不禁弯起眼睛:“好吧,那我就暂时不生他的气了。”

而听觉灵敏的林中校,在这一刻真正感受到了切实的震撼。他脚步僵硬了一瞬,有些怀疑虫生,继续独自向食堂走去。

原来这才是二皇子和江教官的相处模式?果然,星网上的许多言论都不能信,做虫必须要眼见为实……

其实江眠一直知道,自己是喜欢无理取闹的那一个。

但晏行秋就是愿意惯着他,即便这件事在全帝国眼中都显得不可思议。

小情侣黏黏糊糊而已,轮不到别人插嘴。

他美滋滋地吃完午饭,给晏行秋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随后戴好蒸汽眼罩,又在悬浮车的后座上补了一觉。

直到,警察局的电话把他从睡梦中吵醒……江眠迷迷糊糊地按下接通,对方说是已经逮捕了数名相关嫌疑虫,帝国警署非常感谢他的热心举报。

结果好像还真是他老婆的跟踪狂啊。

江眠轻哼了一声,摘下眼罩,重新翻开自己光脑里唯一的对话框,再次发送猫猫挥拳.JPG。

*

下午的训练项目是移动靶射击教学。

江眠这次依然什么也没多说,先是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教学方法。

直到林中校与他对视一眼,点头示意,他才走到已经分外乖巧的新兵们面前,学着晏行秋的模样颠了颠能源枪,随后看似随意地扣下两次扳机。

检测系统很快将数据录入在一旁的光屏之上。

他击中了射击场最远处的两个活动靶心,而且毫不费力。

全场鸦雀无声,以雷克斯为首的那群新兵更是脸都涨红了。

没错,这只看起来毫无攻击力的孱弱雌虫,好像无论在哪个方面,都能随便吊打他们这些经历层层选拔的军团战士。

林中校满意地接过能源枪,清了清嗓子:“其实,江教官已经教会了你们最重要、最关键的一点——在任何时刻都不能轻敌。”

“举个例子,如果第三军团现在突入了一伙星盗团的根据地,而你们需要负责清剿,在看见像江教官这样的虫时,还该不该放松警惕?”

“不该!”众虫齐声吼道。

虽然不是所有虫都像江眠一样变态,但万一呢?

而江眠懒洋洋地拉来一把椅子坐下,不知何时又捧起了第二杯加奶咖啡:“各位,完成训练任务以后,还需要指导的可以单独找我。每天五个,过期不候。”

他真的好困。

闻言,新兵们全都瞬间绷紧了身子,手上切换弹药的速度都快了不少,与身边虫对视时的眼神仿佛能够摩擦出火花。

就是因为江眠的战斗力足够变态,他们才绝对不能错过一对一教学的机会!

林中校默默叹了口气:“帝国在上,他不愧是陛下派来的。”

他忽然感觉,自己曾经对江眠产生的每一丝怀疑,都像是对虫帝判断力的侮辱。

训练新兵这种事,虽然年年都是惯例,但如同今年这样的热烈场面,还真是非常少见。

*

橘红的太阳将落未落。

江眠白白嫩嫩地回来了。

晏行秋低头检查了一下江眠的衣服,发现居然也是一尘不染,和早上出门时没有太多差别。

他稍微松了口气,关切道:“感觉怎么样?”

“大家都想欺负我,然后被我欺负回去了。”江眠一脸无辜。

晏行秋动作一僵:“是,是吗?”

“开玩笑的~雄主,我差不多把底牌都露出来啦,也不知道陛下是否会满意,”江眠笑眯眯地朝沙发上一瘫,半真半假道,“你说,虫帝到底是想让我做些什么呢?”

“也许他一直都能看得出来,什么样的虫会对帝国的实力提升有所帮助。当你足够好用,他就不会吝啬于给予你恩惠与宽容,只不过你需要持续体现出自己的价值。”晏行秋有些感慨,在江眠身边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所以在他眼中,谁都可以拼命体现自己的价值,只有理论上无法继位的皇子绝对不可以,是这样吗?”江眠说着,忽然支起身子环住他的腰,软声道,“雄主,你好可怜。”

被江眠突然抱紧,让晏行秋一时间感到手足无措,他顾不上思考什么可怜不可怜的,红着脸低低“嗯”了一声。

可江眠还没有放过他,把脑袋搁在他肩头,轻笑着说:“对了雄主,今天,我遇到了你的跟踪狂。”

“……原来是你报的警吗?”晏行秋怔了怔,并没有发现江眠按在他腰间的手越来越紧。

江眠微微挑眉:“如果我不提起,你是不是都不准备告诉我了?”

“我……”晏行秋本想说他已经习惯了,却感觉自己非常理亏,“以后去军部,我让卢克随时跟着你吧,以免发生意外。”

“雄主,我好难过,我要精神力疏导。”江眠一边看似在撒娇般说着,一边盯着晏行秋看。

他漂亮的琥珀眸子里不见丝毫悲伤之色,反而有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与期待。

今天揍了雷克斯一顿之后,江眠曾经察觉到意识海有一瞬间的亢奋。虽然在亢奋之后就再次陷入疲惫,但那些隐约能够使用出来的精神力,似乎能说明原主的身体在一定程度上开始恢复了。

当然,这其实并不是江眠此刻讨要精神力疏导的重点。

“……好。”

晏行秋看向江眠似笑非笑的眼睛,心中猛然泛起一股非常危险的预感。

可江眠分明就显得相当无害,还软软地贴在他怀里眨眼暗示:“这次能不能用出你的全力,让我体验一下,3S级的雄虫到底有多厉害。”

晏行秋喉结微动,不由自主点了点头:“好。”

可这一体验,好像就体验出了非常不得了的事情。

江眠能够感觉到的,不仅仅是意识海的雀跃,还有……和晏行秋产生了某种链接的错觉。他甚至能闭着眼找出晏行秋此刻的方位,比视觉更为清明,而且很舒服,很愉快。

脊背处还有些细微的痒意。

晏行秋也逐渐发现不对劲了,他稍稍收敛起自己的精神力,却看见江眠的眼尾一点一点泛起红色。

可没等他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江眠猛地按倒在了沙发上。

江眠低头亲了他一下,轻声道:“晏行秋,这种感觉真好。”

“什么意思……”晏行秋被吓了一跳,不自觉攥紧了手边的毛毯。

江眠歪头笑了笑,锋利的骨翼穿透衣衫彻底展开,掀翻了茶几上的玻璃杯与果盘,连机器虫也开始发出警报。

他的骨翼看似残缺不全,却闪着无比瘆人的寒光,在照灯下折射出纯粹至极的银白。

晏行秋浑身一颤,被按得更紧。

“江,江眠?”

“不许动。”江眠勾起唇角,眼尾的红意更甚。

“……好。”

隐隐发亮的暗金虫纹,一点一点爬上了江眠白皙的侧颈,像某种神秘而危险的花瓣肆意绽放。

晏行秋感到脊背发凉,却不知不觉看得入迷,险些就这样陷了进去。

直到江眠的轻笑将他惊醒。

“雄主,要不要?”

“……什么?”

晏行秋几乎顾不上呼吸,喉结急促滚动着,嗓音也变得微哑。

随后他怔怔地看着,江眠将手探进了他的衣服下摆。

他瞬间咬紧了唇,再也不敢动弹分毫。

而江眠垂眸向下看去,缓缓露出一个恶劣至极的笑容。

“嗯,你真的非常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