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无花庵

二人进了内堂,商羽跟着流花川规规矩矩的盘膝坐在蒲团上,闭了嘴巴,盯着她对面的青白帘帐发呆。

过了半晌,帘帐内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商羽透过薄薄的青帘,朦胧的看见有一人走近帘帐,而后亦盘膝坐下,双手搭在身前的琴桌上,玎——,轻试了一下琴音。

隔着帘帐,她看不清来人的面貌,只是从身形上感觉着这人应该是个年纪不会太大的青年女子。

流花川颔首一礼道:“哑姑姑。”

帘中人‘咚’的一拨琴弦,以琴音代替语言,似乎是在向流花川询问些什么。

流花川答道:“不错,这便是我那小师妹,花清引。姑姑,母亲她可还好?”

帘中人‘叮咚’又是一拨琴弦,回答着流花川的问话。

流花川听了这琴音,摇头叹道:“那人也太执着了,都十几年过去了,却还是放不下!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十几年啊……”

帘中人叮叮咚咚的又弹了几下。

流花川点头道:“您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绝对不会让母亲烦恼为难的。”

他起身,朝着帘中人拱手一礼,道:“莫璃告退了。”

帘中人点了点头。

流花川这才带着商羽退出了内堂,斜坐上软塌,喝了一口女尼莫疏给他备好的酒酿。

商羽小声问道:“那个哑姑姑的武功很厉害么?”

流花川摇头道:“哑姑姑么,她不会武功的。”

商羽诧异道:“不会武功?我看你对她那般敬重,还以为哑姑姑是个绝世高手呢。”

流花川笑道:“只有武功好的人才能被敬重么?——她是我母亲的侍女,我自幼便是被她给带大的,自然是与旁人不同的。”

他看看天色,道:“时间不早了,咱们继续上山。”

商羽奇道:“我们不就是要拜望哑姑姑么,此刻业已拜完,为何还要上山?”

流花川道:“此行,我们是要去无花庵的,不归崖都没上呢,还差得远哩。”

石屋的另一间内堂里,之前那个唤流花川进屋的女尼挑帘问道:“璃哥儿,要上崖?”

流花川点头,一礼,答道:“辛苦莫疏姐姐了。”

莫疏笑道:“璃哥儿长大了,越发的懂礼数啦。进来吧。”

流花川拉着商羽进了那内堂,却见这内堂是直通着山崖里面的。山崖内自上而下被凿穿了一条笔直的甬道,甬道的底部便是这内堂,十几根铁索从甬道上面垂下来,链接着底部的一个木筐。甬道间上上下下的点燃着无数灯盏,一路盘旋而上,照的整条甬道都璀璨通明,熠熠如星。

莫疏打开木筐的小门,流花川二人进至筐里,再将小门关住。

莫疏操控着甬道内石壁上的机关,木筐开始平稳的缓缓上升。

商羽吃惊道:“这操作,是电梯?花哥哥,咱们坐电梯上崖,这么高级?!”

流花川道:“电梯?是何物?咱们上的这个叫‘斗转星移’,是直通崖顶的。”

说话间,这‘斗转星移’便也真的如斗转星移一般,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冲上了崖顶。

甬道的最顶端是一座山洞,山洞外直通着的是——悬崖。

商羽看着这崖下翻腾涌动的云雾,咂舌道:“这……我们莫不是要从这里跳下去吧?”

流花川站至崖巅,朝空中挥袖一扬,哗啦——一条木板铁索的软桥不知从何处飞了出来,铺展在他们面前,越过云雾,延伸至了悬崖的另一端。

流花川手抱商羽,脚踩软桥,踏着云气,腾空行到了这软桥尽头的木亭中。

木亭是悬空建于崖渊上的,由八条不同方位的铁索软桥支撑起来,固定在半空中的腾雾间。

商羽从流花川的怀中偷偷露出了一只眼睛,往外面瞟去,忽看见这风中摇摆的木亭,只觉眼晕目眩,便急忙闭紧了双眼,又藏回进流花川的怀里。

流花川扫了一眼这八条软桥,心中略一思索,就已参透了此八卦行云阵中所暗含的玄机,当即选了生门一桥,飞身行去。

刚走到一半,忽听得‘唰唰唰’一息声响,就看见黑茫茫一片翠翎羽箭攒射而来,直直对准了流花川二人。

流花川卷袖甩出,运用真气将那漫天的羽箭悉数震了出去,散落在半空,坠入了崖底。

羽箭刚尽,还没来得及叫人站稳脚步,却突感软桥陡然一颤,哗——竟是从中折断了!

二人脚下顿失了支撑点,亦跟着软桥霍然坠下了悬崖!

商羽吓得大叫一声:“啊——”

流花川却像是早有准备一般,也不惊慌,扬袖射出一条红纱丝带,缠索住耷拉在半空的软桥,翻空跃起,足尖轻点了一下未及坠下的软桥木板,借力登空,几个起落,便已稳稳当当的停步落在了悬崖对面。

他们落脚的地方,也是一面极其陡峭的悬崖峭壁,刀劈斧砍一般,巉岩耸矗,怪石嶙峋。

一座庵堂就建在这峭壁之上。

一轮初生的红日渐出于天际云海,如玉盘上托着的一个玛瑙珠子,红得晶莹,流光湛湛。

初日越升越高,进而染红了云霞,染翠了山壁,给墨色的悬崖和青瓦的庵堂也镀上了一层淡淡金色,一时,天和地都自黑夜中惊醒了过来。

流花川轻碰了碰被崖巅日出给吸引住的商羽,伸手指道:“丫头,你看那老松树下的庵堂,那便是无花庵了。”

商羽回头望道:“无花庵中住着的是谁?”

流花川道:“你的师父。”

“我师……”商羽一惊,急闭住了嘴巴,她这个冒牌货,又如何会记得羽千丞的师父!这一会儿见了面,可该怎么说?

忽听得不归崖下隐隐有打斗的声音传上来,二人急探头望去。就见木亭的下方,悬崖的半空,十几个青衣女尼摆出剑阵,正在同一个黑袍汉子挥剑激斗。所有人都登足在一条手腕粗细的跨渊铁索上,如翩然的蝴蝶一般,起起伏伏,斗得正疾。

黑袍汉子下盘功夫极稳,任是打得如何激烈,他的两只脚站在铁索之上,如同铁石铸炼的一样,纹丝不动。而青衣女尼则像是使了‘粘’字诀,无论身体如何摇荡不定,也总跌不下那根细细的空中铁索。

流花川忽皱眉道:“莫疏姐姐她们要败了。看起来,这回还是阻不住这人上崖,唉,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