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尽东风第一枝(上)

“主子——”李玉喘得厉害,“结、结果出来了……”

“怎么样了?”弘历有些紧张,明明知道云珠的女红很好的,可还是忍不住担心,“哪些秀女表现得比较出色?”知道他心意的也就吴书来一人,就算别人知道他派李玉前去打听,那也是想知道哪些秀女表现得比较好的,关心自己未来嫡福晋人选,这对一个即将拴婚的皇子来讲很正常。

“表现出色的有马佳.珍媛秀女、富察.云珠秀女、吴扎库.海阔珍秀女、左佳.雯婵秀女、杨佳.美珊秀女……”李玉念了一大串名字,也难为他竟能记得一清二楚。

开始听到云珠的名字弘历立时觉得心花怒放,也没心思再听李玉往下念了,笑着对吴书来道:“事情办得不错,吴书来,赏!嗯,桌上的鹧鸪汤也赏你们两个喝了!”回到案桌前,感觉书看得进去了,字练得下去了,连诗兴也上来了……

吴书来笑眯眯地给了李玉一个荷包,“小子挺机灵的,不错。”

“多亏吴总管提点。”李玉也笑容满面,得不得赏没什么,重要的是能在四阿哥跟前露脸。吴书来点了点头,挺上道的,他有心再拉一把,便提醒道:“选秀是大事,你多注意些,多捡些重要的来报……”

“是。”李玉按下心中的兴奋,什么才是重要的,当然是最有可能拴给主子的秀女了……正欲退出去,却被吴书来一把抓住,“去哪儿?忘了这个了?”提了提手上的食盒。

嘿嘿,李玉傻笑,忽然想起:“吴总管,过两天御花园最后阅选,主子去不去看?我知道个好地方……”

吴书来瞟了他一眼,“别聪明过头了。”皇上和主子不定有什么安排呢。

李玉被泼了盆冷水,却没有不悦,反而真心诚意地给吴书来施了一礼:“多谢吴总管提点。”

“都是侍候主子的,不值什么。”吴书来也不在意,日久见人心,是个知道好的就拉一把,若是个返恩为仇心术不正的,自有回报的时候。

李玉至此,真心实意地服了这个只比自己大了几岁的“总管”。

其实毓庆宫真正的总管太监是常青,乃皇帝亲自拨到弘历身边帮他管理生活上琐碎事务的,他也可算是弘历在中馈事务上的半个老师,很得弘历尊重,只是若论亲密信赖,则是这个从七岁起就陪着弘历一起长大的吴书来了。

自体元殿几位娘娘考校女红后,一些表现出色的秀女们纷纷被召去问话。这次需要指嫡福晋的宗室阿哥很多,很多秀女都有份被点到,次数也都在一、两次左右(估计皇后及熹妃、裕嫔她们也忙不过来),所以云珠被皇后、熹妃召见也没有特别招人嫉妒,不过伊尔根觉罗.淑兰和珂里叶特.果新对着她时眼底已掩不住隐隐的敌意。

这富察.云珠自进宫参选到现在表现近乎完美……

不过,还有最后一关,她的好运能不能持续到最后还难说。

到了御花园阅选那日,云珠看着准备好的杏黄色的旗装在腰处被人挑坏了一段针线,暗哼了一声,换上了另一套旗装,当着屋里其她人的面将坏了的旗装赏给了小叶:“进宫以来多亏你照顾,这件衣服我还未穿过,有段线坏了,再缝上还是可以穿的……就赏你了。”又给了她一个荷包。

“多谢小主子。”小宫女十分欣喜,这件衣服的料子、做工都极好,有钱也买不到呢。

伊尔根觉罗.淑兰见她如此做派脸上不由阵红阵白,双手拳得死紧,本来还以为她会掩下的……哼。

心下有些后悔自己忍不住这点子气,没能却掉劲敌反倒可能赔上自己的未来。

雍正果然替弘历弘昼这两个即将拴婚的儿子安排了一处隐蔽之所,可清楚瞧见外面阅选秀女的表现——真是不可言于外的慈父表现,弘历弘昼兴奋万分,连连保证对任何人也不说出去。

御花园里佳木葱茏,虽有不少建筑,却多倚围墙而建,唯有少数精美造型的亭台立于园中,是以御花园内空间舒广,柏槐藤萝、奇花异草遍布其中,奇石玉座、盆花桩景更增添了园内景象变化,丰富了园景层次,将花园点缀得情趣盎然。园中的堆秀山是宫中重阳节登高的地方,叠石独特,磴道盘曲,下有石雕蟠龙喷水,上筑御景亭,可眺望四周景色。当然,游走在御花园里也轻易便能望见它秀丽的风姿。

皇帝阅选并非是秀女一古脑儿全都涌进御花园,而是在总管太监和管事姑姑的安排带领下一旗一旗地进行阅选。

云珠很庆幸自己出身镶黄旗,无论干什么总是最先的,要像别的选女早早穿衣打扮等上老半天……可真是受罪。

这次选秀坚持到最后这一刻的满蒙汉镶黄旗秀女共有二十四人,其中排在前排的满洲镶黄旗七人,蒙古镶黄旗六人,汉军镶黄旗十一人。

“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起喀。”雍正坐到早就安排好的位置上,看着下面站成三排的秀女,目光在瞧见云珠时略顿了一下,“开始吧。”

“满镶黄旗秀女上前觐见。”总管太监喊道。

云珠等人优雅地甩着帕子、踏着花盆底子走上前,再次向皇帝行礼。在雍正挑剔的目光下,即便是心理素质都不错的秀女也不免有些战战,位列左边第一位的伊尔根觉罗.淑兰差点觉得双腿不是自己的,再走远几步,就要跌倒出丑了。

“都抬起头来。”

众人乖觉地微抬起头,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几步远的地面。

“左边第一位,哪家的?”

伊尔根觉罗.淑兰上前一步,行礼回道:“回皇上,奴婢隶属镶黄旗,是给事中伊克善之嫡女,伊尔根觉罗.淑兰。”

雍正见身穿粉藕色旗装,小两把子头上戴了支别致的红宝石攒花簪,耳着缀着明珠,看起来清秀典雅,瓜子脸上长眉星眸,生得也好,便问:“有什么擅长的才艺?”

“回皇上,奴婢书画比较好。”

“下去写幅字给朕看看。”旁边早有备好纸笔的案桌,伊尔根觉罗.淑兰走到一张案桌前面,开始凝神书写。她选了一首当今的诗《吟玉泉山竹》:御园修竹传名久,嫩筱抽梢早出墙。雨涤微尘新浥翠,风穿密叶澹闻香。低侵幽涧波添绿,静幂虚窗影送凉。更羡坚贞能耐雪,长竿节节挺琳琅。

写完便有太监将诗呈上御览。雍正扫了一眼,簪花小楷,这字放在八旗闺秀中算得不错了,不过灵气上比云珠还差些,只是会讨巧,选了自己作的诗。他点了下头,那太监便捧着字退了下去。

伊尔根觉罗.淑兰暗舒了口气。

“左边第二位,哪家的?”

云珠上前一步,行礼:“回皇上,奴婢隶属镶黄旗,是散秩大臣李荣保之嫡女,富察.云珠。”

雍正眼中闪过一抹兴味:“你以为满洲女儿当如何?”

云珠一愣,脱口答道:“自是上马能弯弓,下马能管家。”脑中却闪出“出得厅堂进得厨房,上得了床……”的字眼,汗。

此语一出,伊尔根觉罗.淑兰并那些蒙古旗的秀女立马投来同情的眼光。果然,皇帝又道:“那就上马弯弓吧。”说着吩咐身边的嬷嬷,“带她下去换身衣裳。”

“嗻。”

云珠今天穿了身浅紫色绣玉兰花样旗装,襟前挂了串珍珠,小两把子头上戴了两朵鲜嫩嫩的黄玉兰,耳上别了东珠耳钉,脚下更踏着花盆底子,确实是不适合骑马射箭,便朝雍正行了个礼随嬷嬷去了。

等她换了身红色骑装出来,隐藏在假山里的弘历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原来觉得她是素雅娴静如幽兰,却没想到还能这么清艳奔放如红莲,那一身红艳艳珠光,映得她肤如霞光照在羊脂白玉上,细腻姣丽,细长的眉、清水般秀长的眼还有那花蕾一般粉嫩含笑的唇,更是别具妩媚英姿……

在御花园纵马射箭,也不知她算不算是大清第一人?

出来的时候满镶黄旗的秀女们都已经阅看完毕,只等她一人了。云珠抚着马儿的脑袋,用尽十来年静坐冥想的功夫,努力向马儿传达她的善意,安抚了马儿独立于众人中的浮躁不安。或许是她的方法灵验,马儿很快温驯地用头蹭了下她,云珠绽颜一笑,翻身骑上马背,开始沿着设定好的路线小跑起来,渐渐地加快速度,放开缰绳,从肩上取下长弓,再从箭囊里取出三支箭来夹在手上……拉弓,引箭,双腿夹紧控制着马儿转弯,避开树木,折腰反身朝目标射去——

咻咻咻!

三箭全中红心!

同在场上的秀女们全看呆了,她居然……射中了?!三箭齐发?!在马背上?!天啊,要拉开那弓也要不少力气吧,她是吃什么长的?看起来纤弱的跟朵花似的,居然拉开了……那弓有三石吧?距离箭靶至少有五十步吧?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云珠下马时众人看她的眼光如同看巨怪。

隐身在假山洞时的弘历却得意非常,觉得自己眼光果然非凡,哼,这些凡夫俗子难道不知道他的赛云珠是在察哈尔长大的吗,骑射对她来讲如同家常便饭罢。

弘昼看了眼自从富察.云珠一出场便魂飞天外的四哥撇了撇嘴,心道,这富察.云珠果然如同额娘讲的很出色,可惜了,竟被四哥给看上。他心中早有了想看的秀女,就是那位出身镶红旗,副都统五什图的嫡女吴扎库氏,听额娘讲也是个姿质上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