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娉抬手勾出一本书,看清封面是基础医学后,又放了回去。

“他们这才结婚多久呀,我现在就有点担心以后我跟何忠会不会也这样了。”这才是夏莹苦恼的。

赵弦歌最近跟她关系还算不错,平时有什么也会说,这次也不知道到底闹什么矛盾,下了课就回宿舍,也不跟杜黎见面。

何忠去问杜黎,他也不吱声。

“总会有一些小摩擦的。”苏娉目光在书架上巡视,她转开话题,问夏莹:“你们最近有没有下乡义诊呀?”

“没有老师带队。”夏莹叹气:“张老师一周只来学校上三天课,那个助教,就是妙仁堂的京墨,很久没来过学校了。”

张轻舟的离职在办,学校压着希望他能缓一缓,或者每个月抽空来学校上几天课。

苏娉有五天假,她思衬片刻,说:“你向学校申请去生产队义诊吧,我陪同。”

“真的吗?那太好啦。”夏莹也深刻认识到实践的重要性,她嘿嘿一笑:“我回去就向学校打报告,不过你可能也得去跟程主任说一声。”

“我等下跟你一起回学校。”苏娉实在找不到有用的医学书,她去问营业员,得到的回答也是没有。

在意料之中,也没有太过失望。

正好待会儿去学校图书馆找找。

“我问问何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夏莹书也没买了,挽着她的胳膊兴冲冲道。

“月底只有两天假,就算今天下午去,那明天下午他也得回来呀。”苏娉柔声道:“这会不会太麻烦了?”

“他可以请两天假的啦,没事。”夏莹跟她一起往书店外走:“我和他好久没有独处过了。”

她跟何忠订了婚,约定年底结婚,就怕何忠看到杜黎的状态受影响。

这些事苏娉不好发表意见,只是笑笑。

到了学校门口,她出示东城大学的证件,顺利进了校门。

夏莹对她说:“你先去图书馆,我找何忠,等我们收拾好东西一起去程主任办公室。”

“好呀。”苏娉没有意见。

图书馆和宿舍在相反的方向,苏娉虽然很久没有回学校了,但也轻车熟路找到地方。

凭借学校的证件可以自由借阅,不同分类的书籍都有专门的区域划分。

药理、医学、外语、化学、农业,各种都有。

她走到医学书架前面,视线扫过一排排的书,想找关于心理学的书。

记得之前那本外籍医学书说关于战场应激的情况是出于精神方面的原因。

她手指缓缓划过书脊,旁边有人开口——

“苏同学。”

下意识回头,看到旁边的人,她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林同学。”

林以南经常来学校图书馆,他也很少和人交流,大多时间是独处。

看到许久没见的苏娉,他眼底神色复杂。

能从北城大学选到东城大学,而且还留了下来,没人会觉得自己不是天之骄子。

可是同一起跑线,短短时间内,有人已经走到了大多数人可能一辈子也到达不了的终点。

苏娉可能不知道,她是中医系很多人的目标,当然也有会有异样的声音,说她是因为跟了个好老师。

张轻舟背后有张老爷子,有简老先生,有许先生。

所以她才能去妙仁堂跟诊,去市医院实习。

但是在林以南他们这些跟她同一批进来的人看来,她是真的天赋高到让人觉得恐怖。

不管别人怎么酸,她的实力摆在那,中医系大部分同学还在辨认药材学诊脉学针灸的时候,她在妙仁堂看诊,在市医院中西医结合科主刀。

再次看到苏娉,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是来找书吗?”苏娉笑着问。

“……对。”见她黑如点漆的眸子一片澄净,林以南释然。

知道差距就奋力追赶,哪怕一辈子都达不到她这种高度,有她在前面当标杆,也能有动力一直往前走。

“找什么呀?我那里有很多的书,如果需要可以借给你。”苏娉踮脚看架子上面的书,没有看到想要的又移动脚步。

“经方。”林以南问她:“你要什么?”

“心理类的书籍,外文的。”国内这方面的书并不多,只能看有没有外籍书。

这种书很难找,现在管的严,有些书根本看不到,新华书店本来种类就够齐全的了,书店找不到别的地方也是够呛。

至于学校,因为要满足各专业的需求,所以会有一些外籍书,而且是经过上面严格审批的。

有时候能在学校找到不错的外籍医学书,但也得看运气。

苏娉看了一阵,觉得自己还不如寄希望于老师,或者自己想办法搜集。

“心理学?”林以南摇头:“这些我从来没有接触过,帮不到你了。”

“没关系。”苏娉眉眼弯弯,说:“我那里是有几本经方,到时候我让莹莹带给你。”

“谢谢你,苏同学。”林以南先是讶异她真的给,中医系的同学虽然说是同学,但也处在竞争状况。

档案评优的名额以及每年的实习名额就那么多,转念一想,她已经不在意这么多了,又觉得自己小人之心,有些尴尬。

苏娉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她找不到,也没有借阅其它的的书,打算去宿舍楼等莹莹。

见她出了图书馆,有人过来问林以南:“那不是苏娉吗?你们说什么呢。”平时也没见过这两人有交集啊,最多算是一个学校来的。

“没什么,”林以南神色淡淡:“就是认清自己的内心了。”

他为之前因为张老师,而不敢靠近她感到惭愧。

畏手畏脚,难有所成。

那人奇怪地看他一眼,又转身去了另一个书架。

苏娉也从宿舍里收拾了几件衣服,还有几个新的笔记本当医案。

然后一起往程主任办公室走。

学生有假期,老师也有,不过系主任是一直在学校的。

见到她,程主任也明显的愣了一下。

“老师,这是我的下乡义诊申请。”夏莹赶紧把自己写的申请书递过去。

“三天?”程主任看了一眼,手里的钢笔迟迟没有签字:“夏同学,你没有拿到学校批准的行医资格,不能单独下乡出诊。”

这也是之前为什么中医系和西医系下乡都需要带队老师的原因。

他们诊治开药,都有老师在旁边把关,不至于出差错。

“我想跟夏同学一起去,”苏娉递上自己的申请书,“您看可以吗?”

对于这个中医系最出色的学生,这个让他在其它系主任面前涨了不少面子的学生,程主任语气和缓下来:“苏同学,你的学籍暂且转到部队了,需要野战医院或者所在兵团的签字才能批准。”

现在他做不了主。

苏娉明白过来,她轻声道谢:“好,我去团部找首长签字。”

程主任点头,听到夏莹是跟她一起去,放心下来,抬手在她的申请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夏同学,你行医的医案需要完整记录,交由班上的老师核对。”

“我记住了,谢谢老师。”

夏莹见他批准了,面上一喜,赶紧拿过申请书。

程主任又问了几句苏娉在部队适不适应,有没有需要学校帮忙的地方,学校有专门的档案室,存放建校以来中医系自己西医系老师以及学生出诊的所有医案。

她如果需要,可以给批条去档案室调阅。

夏莹听到这话不由傻眼,态度这么和缓的程主任还真是少见,他常年沉着一张脸,跟张副主任打对台。

在她们看来,张老师和程主任不对付,他对苏娉的态度应该也不会太好才是。

今天真是出乎意料,大开眼界。

苏娉笑着道谢:“有需要我会回来麻烦您的。”

程主任摆手,示意没什么,同时也是下逐客令,意思是没事就走吧。

她们很有眼色,自然不会多留。

夏莹也不想多留。

系主任哎,她是很怕的。

办公室唯唯诺诺的夏莹出来后又恢复神采,她羡慕道:“果然老师们也喜欢厉害的学生。”

连平时铁面冷脸的系主任也不能免俗。

苏娉笑着摇摇头:“你跟何同学说好了吗。”

“说啦,他去外语系主任办公室请假了。”

他们平时的学习任务并不重,何忠也很少去图书馆学习。

跟中医系比起来,夏莹别提多眼馋了。

“我要回趟军区。”苏娉提着整理好的行李袋,对她说:“你在学校食堂吃了饭就直接在校外坐车,我到时候也搭那班,我们在车上汇合。”

“好呀。”夏莹没有意见,把她送到校门口,然后去看何忠收拾的怎么样。

苏娉是骑着自行车出来的,她又往军区那边骑,没用多久就到了。

先去放好自行车,又回宿舍拿了医药箱,装了些常用的药材。

本来还有些紧张,从来没去过团部,但是半道上在操场碰到一个熟人。

“陆副团长。”

看着男人受伤的手臂,她视线凝结。

“沈妹妹。”陆长风见她往团部走:“找你哥有事?我带你去。”

“本来是要找他的。”苏娉从行李袋里找出申请书,递给他:“你能帮我在这个上面签个字吗?”

陆长风单手接过,因为右手受伤了,只能左手手指把折好的纸页伸展。

看清上面的字迹,他颔首:“这是好事。”

苏娉看着他半天没动作,忍不住问:“可以签字吗?”

“可以啊。”陆长风看她呆愣愣的样子,有些好笑:“有笔吗?”

她这才意识到男人为什么一直没动,微囧:“有的。”又弯腰从脚边的行李袋里找到钢笔,打开笔帽,递过去。

男人轻笑,无奈道:“可能需要你帮下忙。”

苏娉看了眼他缠着绷带挂在脖子上的右手,拿过纸张,放在自己掌心,递到他面前。

随着她的动作,银铃碰撞,响声清脆。

陆长风看了她半晌,笑声低沉悦耳,握着钢笔在纸上签字。

笔尖落在她掌心,一笔一划连成他的名字。

苏娉愣了许久,忍不住抬头看他。

男人垂眸看着纸张,眼角眉梢噙着笑,回峰收笔。

“好了。”他说。

苏娉心尖有些酥麻,她觉得自己大概是供血不足,等下要吃一颗补血的药丸才好。

“想好去哪个生产队了吗?”他状似不经意问,顺手把钢笔还回去。

苏娉叠好申请书,又把钢笔盖上,她摇头:“还没有。”

“我知道一个生产队,不远。”他想了一下,“三天是吧?我有病假,可以陪你一起。”

“你一个小姑娘独自去生产队,你哥也不会放心。”

“我是和莹莹一起去的,还有何同学。”她解释道。

“何同学不是本地人吧,对东城也不熟,你们三个自己找生产队行吗?”陆长风笑着说:“我们经常在东城到处拉练,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熟。”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听到他的话,苏娉有些动摇。

在她印象中陆副团长还是极为靠谱的。

“不会。”陆长风求之不得,他说:“我去拣两件衣服,再跟你哥打声招呼,你先去食堂吃饭?”

“好。”苏娉提着行李袋,看了他一眼,才转身往相反的地方走。

陆长风看着小姑娘纤细却坚定的背影,兀自笑了下,回宿舍拿一套换洗的常服,以及钱票。

赵班长看到苏娉别提多亲切了,一起上过战场的就是不一样,感情都升华了。

之前把她当妹妹看,现在纯粹就是战友。

“有病号饭,我给你打一份。”他热情道。

不等苏娉回应,直接拿饭盒。

“这不好吧。”苏娉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受伤呀。”

“不碍事,陆副团长那份分一点给你就够吃了。”赵班长毫不在意,“他饭量大,多点少点也发现不了。”

苏娉最后只能笑纳,吃了一份肉丝饭,里面还有一个荷包蛋。

吃完饭,陆长风也过来了,捧着饭盒直接在厨房吃。

“不是两个蛋吗?”他郁闷道:“你看我都这样了,还偷工减料?”

赵班长顺着他的视线落在他胳膊上,笑眯眯道:“吃蛋补蛋,你又不需要,多一个少一个不碍事。”

“歪理。”陆长风哼笑,他左手拿着筷子,高大的身影弯下来,低头就着灶台上的饭盒:“德发啊,你这样我很伤心啊。”

“你一个人吃三个人的量,我也很伤心。”赵班长麻溜地跟他耍嘴皮子。

两个人你来我往,陆长风吃完饭,提着看起来就轻的行李袋往外走。

“你去哪?”赵班长在后面问。

“回老家,东城的稀粥喂不饱西北的狼,回去啃馍馍。”陆长风随意道。

“……德行。”赵班长噗嗤一笑,继续盛饭。

苏娉他们走出军区,到国营菜店前面才等到客车,陆长风先让她上去,自己跟在后面。

“阿娉!这儿。”夏莹朝她招手,看到她身后的人,怔了一下:“陆副团长?”

陆长风微微点头,接过苏娉的行李放在上面置物架。

他身高腿长,放个东西轻而易举。

医药箱随手放在座位前。

夏莹把何忠推开,对他说:“你跟陆副团长坐,我想和阿娉说说话。”

何忠叹了口气,顺从起身。

夏莹往他的位置挪了一下,让苏娉坐在她刚刚那儿,靠窗的地方。

“委屈你了,兄弟。”陆长风拍拍他的肩膀。

何忠只是摇头。

都是男人,这位陆副团长三番两次跟她们出来,心思昭然若揭。

“他怎么也来了呀?”夏莹悄悄跟好友咬耳朵。

“陆副团长对东城很熟,带我们去生产队。”苏娉温声解释道。

“噢。”夏莹想了一下,迟疑道:“客车到生产队村口会停的呀,我们随便选一个去就好了。”

苏娉显然是没想到这一点,她觉得自己最近脑子确实不够用,可能是战场上太累了,还没缓过来。

“你没想到,陆副团长这么聪明的人不会想不到吧。”夏莹瞄了眼隔壁座说话的两个男人,“我怎么觉得他另有所图呢?”

苏娉打了个哈欠,没听清她碎碎念什么,眼底蒙上水雾,靠在她肩头上:“我起得太早了,想睡会儿,待会他说在那下车你再叫我好不好?”

“好,你睡吧。”夏莹拍了拍她的后背。

这段路还算平缓,苏娉没多久就睡着了。

陆长风和何忠说话的时候时不时往这边看一眼,见她睡着了,把身上的黑色呢子外套脱了,递给何忠。

何忠会意,又交给隔着过道的对象。

夏莹手里拿着还带着男人体温的外套,这么明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啧”了声,抖开外套给好友盖上。

就是不知道阿娉有没有感觉到陆副团长的心意。

看着旁边只穿白色衬衣的男人,何忠问他:“我们去哪?”

“进步生产队。”陆长风偏头看了眼外面的景色,说:“还有三个半小时。”

这个生产队算是近的了。

何忠点头,没有再说话。

要聊的刚才都聊完了。

客车走走停停,看到有人挥手就要停下来载客,这个打票员比较奇特,上车不收钱,等下车的时候才来门口等着。

司机看到拿着很多行李的乘客,还要下车帮着搬行李,踩着客车旁边的铁梯子爬去客车顶,掀开雨布把行李放上去。

直到四点半,他们才到进步生产队村口。

呢子外套已经被陆长风收到行李袋里,他不冷,懒得穿。

苏娉睡眼朦胧,她的行李袋是陆长风提着,还背着她的医药箱。

夏莹也不用自己拿东西,她挽着好友的胳膊,带她往村里走。

两边地里有劳作的人,看到有陌生人进来,有人去喊大队长。

进步生产队的大队长是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嘴里叼着旱烟。

他们属于脱产干部,不用上工也有工分。

“同志,你们找谁?”他仔细辨认,看着也不像谁家的亲戚啊。

而且看他们的穿着,队里也没谁家有这么阔气的亲戚。

“您是生产队的大队长吗?”苏娉已经醒了神,她笑着道:“我们是东城大学的学生,过来看诊的。”

夏莹立马拿出自己的申请书批条给他看,苏娉也把签着身后男人名字的纸张递过去。

大队长还是识几个大字的,公社经常派干部过来,晚上会在大队部开课堂,愿意来的就去学,作为大队长他自然要起到带头作用。

看到东城大学和部队的批条,大队长面上神色松快,把申请书还给她们:“原来是来帮社员们看诊的同志,东城大学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老师带学生过来看诊,你们可算是做了大好事了。”

他赶紧带着她们往卫生所那边走,“我们这空房多,你们先住下来休息一宿,明天再看诊。”

苏娉没有拒绝,几个人跟在大队长后面往卫生所走。

一路上有人看到大队长领着不认识的人,笑着问:“大队长,你家亲戚啊?”

“我这磕碜样,家里亲戚变种了?”大队长不耐烦抬手:“赶紧去拉你的氨水,别在这磨磨蹭蹭,每天多赚几个工分,家里多口粮食。”

那人诶了声,又推着氨水车往地里走。

“这人啊,是我们村有名的懒汉。”大队长怕他们觉得自己盛气凌人,解释道:“昨天家里断了粮,这才想起来上工,家里叮当响,耗子去了都摇头,也没哪家闺女看上他。”

队上每个人一年有四百五十斤的基础口粮,剩下的就是多劳多得了,按工分分粮食。

这是勤快的,也有因为人口多粮食富裕的,一家多生几个,就多了几份口粮。

“这个懒汉啥也不占。”

大队长带他们到卫生所,直接推门:“我们大队赤脚医生陪他媳妇回娘家了,得几天工夫才能回来。”

“这里有两间空屋,你们两人一间挤挤成不?”到处都没锁,木门吱呀一声就推开了,门上到处挂着蜘蛛网。

大队长挥了挥手把蜘蛛网打掉,“太久没住人了,还得打扫一下,我待会喊几个人过来搞搞。”

“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来就好。”苏娉看了眼,院子里扫把撮箕都有,她弯眸道:“谢谢大队长。”

“对呀,我们动手能力很强的,自己扫扫就行。”夏莹探身进去,看了看屋内:“就是**没有被子,我们也没带,您能不能给我们抱两床被子过来。”

“成,”大队长手里拿着旱烟,在门框上敲了敲:“你们先扫着,我回去给你们拿。”

他儿子在城里国营厂上班,女儿当年出嫁的时候婆家也送了两床被子过来,所以有富余的。

要是换了队上其他人家里,孩子多的自家都不够被子盖,更别说匀出来了。

“麻烦您了。”

大队长摆摆手,往门口走。

陆长风先把行李和医药箱放在院子里石桌上,低头咬着衬衫袖子往上扯,看到旁边有压水井,找了个桶打水。

何忠刚才也没开口,和别人打交道不是他的长项,见旁边的男人动起来了,也拿过扫把,先去屋子里把蜘蛛网都打了。

陆长风提着桶子,对她们说:“你们在外面缓缓,里面灰尘大。”然后大步进了屋子,放下木桶,用手洒水,方便等下扫地。

不知道他从哪找出一块抹布,剩下的水用来擦床沿和桌椅板凳。

里面两个男人配合默契,因为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动作迅速,很快打扫完一间屋子。

夏莹咋舌,她说:“陆副团长还挺不错的,粗中有细。”而且伤了一只手也不影响他的发挥。

苏娉打开石桌上的医药箱,“他的伤等下要换药。”

“这个只能你来了。”夏莹揶揄道:“陆副团长应该也希望是你来。”

“嗯?”苏娉刚要问她什么意思,大队长的媳妇就抱着两床被子进来了,看起来不算厚。

“同志,你们看这个行吗?”她尴尬道:“棉花要票,攒起来不容易,这两床是我闺女前几年出嫁那边来的彩礼,都是打的薄被。”

“可以呀。”夏莹过去帮忙接:“这个样式真好看。”

“那就好。”大队长媳妇松了口气,生怕怠慢这些东城来的学生,人家可是来帮忙给队上的人看诊的。

“卫生所有厨房,基本的调料都有,是队上赤脚大夫的。”她又说:“待会我给你们拿点米面油还有菜过来,你们会自己做饭吗?”

“会的。”夏莹在家也没少做饭,她一口应下:“这个我们自己来就好,不耽误你们上工。”

“那行,你们有什么需要就说,我想办法和你们弄来。”她也只是客气一下。

夏莹是个人精,哪能听不出来,笑着把人送出卫生所,一口一个麻烦您了。

等她折返回来,对苏娉说:“到时候我们把粮票和票给她结了吧?”

“好,我也是这样想的,还有厨房里调料的消耗。”苏娉看了眼腕表,现在是五点。

男人们在收拾另外一个房间,她提着医药箱和行李袋去打扫好的那个屋子:“我们先去厨房烧点开水等下喝,再备点热水洗澡。”

“欸,行。”夏莹行动力强,“我去看看有没有柴火。”

幸好赤脚大夫回去之前劈了不少柴在灶边垒着,她们直接取用就好。

这些苏娉都一一记下,走之前要折算给他的。

现在天气冷,坐在火边稍暖,夏莹问她:“阿娉,你在部队卫生所学到了什么吗?”

说着,就要掏笔记本。

“关于急救方面的比较多,最多的症状是外伤骨折。”苏娉没有藏着掖着,一边往灶里添柴火一边告诉她。

在她往锅里添水的时候,大队长媳妇也拿着米面油过来了,还有一些土豆青菜豆角,都用菜篮子提着。

“这些你们先吃着,不够再说。”她放在厨房灶台上。

“好,”苏娉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粮票和钱,在她几番推脱下硬塞过去:“现在谁也不容易,我们来也不好让您家饿肚子。”

“虽然话是这么说,”大队长媳妇看着手里五斤东城地区粮票,还有两块钱,她不敢接:“这也太多了吧。”

“借用您家的被子,本来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这些您放心收着。”苏娉笑着说:“这几天如果有事可能还得麻烦您。”

她是打算趁闲暇时间去山上挖草药的,战场上战士们出现的情况让她揪心,暂时没有解决的方法就只能尽量在这里多帮助一些村民。

带过来的药材有限,只能去山上自己找。

山是集体的,她得先跟大队长这边打好招呼。

“好,”大队长媳妇喜笑颜开,也不再推让,揣回兜里:“那我就谢谢你们了,同志。”

这个总是眉眼弯弯的姑娘从一开始打照面就知道是个好说话的,没想到会这么周到。

那个头发过肩的姑娘性格也好,嘴甜会来事,果然读过大学的就是不一样。

等她出了院子,把大门关上,夏莹说:“阿娉,我等下把钱票给你。”

刚才那些都是苏娉出的。

苏娉本来是不打算要的,见她坚持也没再说什么。

陆长风他们打扫完已经是一身汗,得知苏娉出了钱票,两个男人都是拿总额给她。

苏娉看着手里十斤粮票和四块钱,哭笑不得。夏莹过来塞钱她直接说:“你家何同学给了。”

退钱男人们都不收,她只好说:“这些剩余的留作下次义诊的伙食费吧,放我这暂存,行吗?”

这回没人有意见了,陆长风得知还有下次,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晚上是夏莹烧火,苏娉做饭,何忠打扫院子,陆长风闲不住,把角落里的柴都给劈了,垒在院子里。

“何同学。”陆长风就着苏娉给的称呼叫他。

何忠拿着扫把往他那边走:“首长同志,怎么了?”

“是这样,想问你件事。”陆长风放下斧头,左手揽着他肩膀:“你那个……”

他难得有些不自在,清咳一声,在何忠疑惑地目光中继续道:“你这个是怎么追到夏同学的啊?”

“教教我,当兄弟求你。”

何忠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厨房里灶台前忙碌的身影,了然,坦诚道:“我就是直接说我喜欢她很久了,能不能当我对象。”

“……”陆长风拧眉:“就这样?”

“就这样。”说完,他还不解反问:“不然还要怎么样?”

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

多简单。

陆长风叹了口气:“当我没求过你,成吗?”

何忠一脸茫然的来,一脸茫然的走。

晚上六点半,饭菜上桌。

香煎土豆片、豆角焖面、清炒小白菜。

还有一锅米饭。

大队长媳妇给的份量很多,够她们吃三天了,有陆长风这个伤员在,苏娉按照赵班长的标准给他做了病号饭。

“这么丰盛!”夏莹拿着碗筷过来,惊叹道:“没有肉还能这么香,阿娉,你这手艺不得了哇。”

苏娉抿唇笑,坦诚道:“是放的油多,所以香。”

这个油是大队长媳妇送来的,队上还种了油菜,自己有榨油坊,每家每户都能分到定量的油。

大队长媳妇给她的已经是十天量的油了。

她本身吃得清淡,但是莹莹何同学和陆副团长他们口味偏重一些。

“确实有点奢侈。”夏莹想起她家前几年:“那个时候我家煮菜都不放油的,随便炒一下或者水煮就能吃。”

苏娉从记事以来就很少缺衣短食,不过油的用量确实还是要克制的。

两个女孩说话期间,陆长风和何忠已经洗了手,大步过来。

苏娉拿过碗筷递给旁边男人,见他行动不便还给盛了饭。

“我们阿娉好贴心啊。”夏莹看穿男人的心思,却不知道好友想法,所以小心试探道。

“他手伤了。”苏娉解释道:“我也可以给你盛饭的呀。”

“我来。”何忠接过夏莹手里的碗,他站在灶台前,拿着锅铲,回头问:“莹莹,要压紧吗?”

夏莹:“……”

苏娉扑哧笑了。

陆长风看着灶台前那个还在等回答的人,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无语。

这也能找到对象?

“……不用压!”夏莹虽然脸皮厚,但被这么一问还是忍不住恼羞成怒:“我吃不了那么多。”

“可你……”何忠还要再说,看到她不善的眼神反应过来,“可你太瘦了,我想你多吃一点。”

“多吃一点吧。”苏娉也在旁边附和:“坐了这么久的车我也饿急了,还有很多粮票,不够再买。”

夏莹叹了口气,勉为其难道:“好吧。”

何忠这才端着碗过来。

不怪他要压,这碗特别小,按照成年男人的饭量,两口就扒拉完了。

陆长风吃得挺憋屈,苏娉见状去碗柜里给他拿了个菜碗,装了满满一碗豆角焖面,放到他前面。

男人抬头看她,意识到这是给自己的,唇边的笑意怎么止都止不住。

怎么会有这么贴心的姑娘啊。

“看着我干什么呀?”她有些不好意思:“你给了不少粮票,放心吃。”

陆长风哑然失笑,拿过面碗,因为手受伤了,换了手拿筷子不熟练,吃得并不快。

夏莹是真的吃撑了,还一个劲夸:“阿娉,你这厨艺怎么练的欸?医术好厨艺好绣工好,还有你不会的吗?以后谁娶了你真是积了大德了。”

说完,她意有所指地瞄了眼大口吃面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