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果儿是被噩梦吓醒的。

梦里,丁匪血肉模糊的被人抬了回来,她吓得一个激灵便跳了起来。

看着屋里熟悉的摆设,林果儿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只是梦。

她掀开被子便要下床,被听到动静进来的林素儿拦住了。

“你不要乱动,你的手伤得厉害,大夫才给你上了药。”

她说着,将企图起床的林果儿按倒在**。

“二姐,丁匪呢,他怎么样了?”林果儿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这点伤,急急地拉着林素儿便问。

林素儿无奈地给她掖了掖被子,“你别急,他运气好,捡回来一条命。”

林果儿身子发软,脑子嗡嗡作响。

“二姐,我头痛,我头好痛,”她抱住头,哼哼唧唧起来。

林素儿失笑,“早上叫你先回来不听,现在知道厉害了吧,等着,我给你熬着姜汤,去去寒就好了,你先歇着。”

待林素儿出去了,林果儿躺在**一会,终是忍耐不住,轻轻下床穿了鞋子。

她沿着游廊,去了西边的厢房。

还未进屋,就听丁匪中气十足地道,“长风,我好着呢,你别看我现在腿不能动,我在那底下若不是身子好,哪里能熬到你们来……”

林果儿静静地听了一会,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炕上,丁匪的一条腿被绑得如同个粽子,整个人像只狗熊似的趴在**。

“……这样的塌方算什么,我老丁当年在军中的时候,比这大的场面都见过……”

“果儿来了——”

“三妹妹——”

丁匪顿时便像是被掐住嗓子的鸡,脖子伸得长长的,歪着头就要往林果儿的方向看。

林果儿看也没看**的人,笑着与两位姐夫打招呼,说了些辛苦之类的话。

丁匪只仰得脖子都酸了,两位准连襟知趣地告辞。

屋里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丁匪傻呵呵地看着她,后者却是眼皮也未抬。

大老粗丁土匪敏锐地发觉林果儿在生气,他讨好地朝她一笑,“果儿,你没事吧?”

林果儿没理他,自顾自在他床边坐下。

“果儿,你看,我也没事,咱们俩真是福大命大,我就说了,我们谁也不会死,都好好的。”

丁匪没话找话。

林果儿仍是没有吭声。

“哎,果儿,好果儿,你给我看看你的手,两位姐夫说你的手都刨烂了,我瞧瞧是不是伤得严重。”

屋里有压抑的抽泣声响起。

丁匪急了,他挣扎着便要爬起来,只是才一动身子,便“嘶嘶”地吸气不止。

“你老实些,不要乱动,”林果儿胡乱地擦着泪,自己蹲下身去给这个伤着了都不安分的家伙看。

十根手指头都被纱布包起来,丁匪看得心痛不已。

“你这个傻子,好好的,用自己的手去刨土做什么,哎,”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给林果儿吹气,“还痛不痛,大夫都说了什么?”

林果儿再也忍不住,趴在床沿上嚎啕大哭起来。

丁匪急得抓耳挠腮,偏偏自己又动不了。

他急中生智,“哎呀”一声就道,“果儿,你快给我看看,我后背好痛。”

林果儿还在抹泪,却也不敢放任丁匪的伤势,当下便掀开了被子。

只一眼,她手里的被子就又落了回去。

“你,你这个下流胚,”林果儿带着哭腔控诉。

丁匪待屁股上传来丝丝凉意,这才尴尬地想起自己底下没有穿裤子。

被看了屁股蛋的丁匪难得地有了点不好意思,可见林果儿耳朵根都红了,他当下便觉得没什么了。

媳妇看了自己的屁股,本来就不算什么的吧。

他想明白了,顿时疲懒道,“好了,好了,你别抹泪了,该哭的是我才对,你看看,我可是吃了大亏的。”

林果儿被他厚颜无耻的模样逗乐了。

她擦了泪便开始兴师问罪,“你这个大骗子,你骗了我,你说了你在我身后就出来。”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两颊也因为生气鼓了起来。

丁匪看着看着便觉心间有羽毛滑过,痒得他浑身酥酥麻麻。

“喂,我在与你说话,”见丁匪啥傻愣愣,林果儿顿觉自己被这人无视了,她凑近了些,盯着丁匪道,“说,你是不是骗了我,混蛋。”

女子吐气如兰,丁匪心间一**,眼睛都直了。

这直勾勾**裸的眼神将林果儿看得发毛,她稍稍退了退,咬牙便要开口骂人。

“我没有骗你,”丁匪急急开口道,“我是在你身后啊,可我运气不大好,才要出去,那里便要塌了,我只好退了回来,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林果儿看着浑身上下都挂了彩的某人,心不由一软,嘴上仍道,“我再也不信你了,你这个骗子。”

听到洞口坍塌的声音,林果儿觉得自己的心跳在那一刹那停跳了。

她仿佛又回到了刚刚得知叶鄯没了的消息里,甚至比那时候更难受。

毕竟,洞底下的人前一刻还与自己谈笑,下一刻两人便天人永隔。她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她想着,眼圈不禁又红了。

丁匪却觉得今日的林果儿眼泪特别多,他调侃道,“你哭什么,不就是要给我做媳妇嘛,哪里就这么委屈了。”

林果儿见他嬉皮笑脸的,没由来又生气了。

“谁是你媳妇,你别做梦了。”

说着,转身掀起帘子就走。

只是,她才走到门口,便听那人道,“不带这样的,占了大便宜就跑,天底下还有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林果儿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脚。

她恼怒地回头,正对上那张笑得灿烂的脸。

“看了我的屁股,就要做我的媳妇,你莫要打着吃了就跑的主意。”

林果儿觉得自己快要升天了。

方才那为这个男人流泪的人一定是个傻子,绝对不是自己。

林果儿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宗旨,索性躲到了自己的屋里。

可她放心得太早。

她曾听她奶骂过,说她们姐妹几个生下来就是为了折腾她这死老太婆的,她现在觉得,丁匪或许生来便是来克她的。

她虽没有再去厢房,可那边的动静自有人报给她。

“姑娘,丁大爷说屁股痒得睡不了觉。”

“姑娘,丁大爷说您若是不去他屋里,他就绝食不吃饭。”

“姑娘,丁大爷说他如今是个废人,您嫌弃他也是正常。”

林果儿在自己快要成为满院子的笑柄前,气冲冲地去了丁匪的屋里。

“我看你叫得这么欢,还好得很嘛,”林果儿走到丁匪跟前,纤细白嫩的指头就朝某人的后背按了下去。

整个院子都开始震动,杀猪似的惨叫不绝于耳。

林素儿正给闹闹喂着饭,听到动静,手里的勺子差点跌落在地上。

闹闹眨巴着眼,一溜烟便往外头跑。林素儿端着碗叫都叫不住。

她好笑地对陆长风道,“家里的乐子越来越多,你这儿子就是匹野马,什么事都要去凑个热闹。”

陆长风头也没抬,“那还不是你惯的,照我说,明儿他的规矩就要立起来。”

夫妻俩这边说着话,可怜的闹闹还不知道自己与亲亲娘亲睡觉的福利马上就要被他每日被醋淹死的老爹剥夺。

当天晚上,他得知不能抱着香香的娘睡,哭闹了一个晚上。

当然,这都是后话。

此时懵懵懂懂的闹闹蹬蹬蹬跑到了声音的来源处,不久,一路尖叫着跑了回来。

“娘,娘,小姨,小姨。”

他跑得小肚子一晃一晃,急得脸都红了。

林素儿见他这模样也吓了一跳,“怎么了,小姨怎么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往厢房的方向走。

闹闹喘过气来,终于囫囵把话说全了。

“小姨,丁叔叔咬小姨,小姨快哭了”他神色焦急,接着又补了句,“痛!”

林素儿与陆长风面面相觑。

陆长风索性蹲下身来,“什么乱七八糟的,咬了?怎么咬的?”

夫妻俩正一头雾水,就见闹闹瞪大着眼比划着,“像这样,就跟爹爹夜里咬娘一样,”说着,还嘟起了嘴。

林素儿闹了个大红脸,气得拧了一把陆长风。

她就说闹闹还没有睡着。

陆长风绷着脸,神色不变道,“闹闹,你看错了,是你娘眼里进了东西,爹给你娘吹吹。”

闹闹困惑地歪着头,想了想道,“那丁叔叔也没有咬小姨?”

陆长风摸着下巴,似是苦恼的样子,“那爹爹就不知道了,或许是吧。”

陆闹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很是放心地道,“那好吧,吓死我了。”

说完,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像是放下了心中的巨石。

追了过来听了最后几句的林果儿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偏偏闹闹还笑嘻嘻地跑到她跟前,仰着头天真无邪地道,“小姨,丁叔叔没有咬你,那你做什么要哭。”

对上闹闹无辜的眼神,林果儿那句我没有哭怎么都说不出口。她甫一抬头,就撞上她二姐打趣的眼神,她捂着嘴飞快地跑了,仿佛身后有恶犬在追。

这笔没主的冤案自然又记在了丁匪头上。

丁匪躺在**正美滋滋地回味方才的甜蜜,无端端就打了个喷嚏。

“定是果儿在想我,”他得意洋洋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