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日日热起来,眼看着端午将至,陆府开始包粽子,做五毒香袋。

林素儿的肚子开始微微隆起,因为怕热,她几乎不再出门,每日窝在放着冰块的屋里由着小丫头打扇念书,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若说烦心事,那也是有的,这几日,陆长风又开始早出晚归,她睡的时候他还未回,她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此时,林素儿半眯着眼躺着,正暗自念叨着,不经念叨的陆长风便是在这个时候进了屋。

他示意屋里服侍的都退了下去,在林素儿身前蹲下身来。

“咱们的儿子还好,有没有闹你吧?”

陆长风的手已经放在了林素儿的小腹上,他熟练地摩挲着,眼底满是即将为人父的柔情。

林素儿笑盈盈地道,“好的很,能吃能睡,就是与我说,他快要忘记他爹长什么模样了。”

陆长风讪讪然地笑,垂着眼睑没有说话。

长时间的沉默让林素儿开始不安,她一把拉住陆长风,“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陆长风苦笑,谁说怀了孩子的女人要傻上好几年。

他捏住林素儿的手,温声道,“素素,我许是不能陪你过端午了,”他歉意地摸着她的肚子,“儿子,你在家好好陪着娘,要听话,不许闹娘,听到没有。”

林素儿却听出了不同的意思,她揪住陆长风的衣袖,“是,是那件事有眉目了?”

陆长风微微颔首,压低声音道,“刚刚得了消息,快活林有动静了,我要出去一趟。”

林素儿心下一沉,捏着陆长风衣襟的手指都有些发白,“是不是有危险?”

她想到上回陆长风去了一趟快活林便带了伤回来之事。

“没事,”陆长风握住了她的手,见林素儿仍是忧心忡忡,不由安慰道,“我要去借兵,放心,你家夫君不是孤胆英雄,独自深入狼穴的事我不会做的。”

林素儿勉强点了点头,“我,我在家等你,还有孩子,你定要平安回来。”

陆长风重重点头,示意自己绝对能平安归来。

林素儿便要起身,“我给你收拾行李,你在外不能风餐露宿。”

“素素,”陆长风无奈地按住了她,“我出去的事,莫要声张,我已经请了假了,说是在家陪着你,你可要给我守住秘密。”

又是好一番安慰,陆长风擦着额头上的汗悄悄从侧门出了府。

侧门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马车里,一个脏兮兮的老头正吃得满嘴油光,只见他三下两下,一只肥鸡腿便只剩下鸡腿骨。

陆长风进来的时候,满车的咸香味让他皱了皱眉。

“走吧,”陆长风敲了敲车壁,马车吱呀吱呀走了起来。

胡半仙眯着眼看了看他,“嗤,你家小媳妇跟你闹了?”

陆长风没有理他。

胡半仙啧啧两声还要念叨,陆长风已道,“先生,等会如何交涉,您都想好了?!”

胡半仙果真闭上了嘴,他神色难得正经,开始与陆长风讨论此行目标人物的履历。

两日后。

黑夜,弯月,无星。

黑黢黢的林子静悄悄,只偶尔有几声呱呱的蛙叫声在孤独地叫嚣。

忽然,林子里起了风,沙沙的声音响起,混着蛙叫声,鞋底与草地摩擦的声音悄然而至。

夜色中,几十条黑影灵巧地避过林子对面探过来的视线,鬼魅般前行。

林子对面几十丈远处,与黑漆漆的林子相反,无数的火把几乎将夜空照成白昼。

百来余身穿劲装的精壮男子腰间别着长刀,沉默地在夜色中巡逻。

不远处是几十个光着膀子的大汉,各自无声地搬抬着什么。

除了重物落地的声音,便只余粗重的呼吸声。雪白的光影在夜色中闪烁着刺眼的光芒,给这无声的夜染上了一层冷意。

在这一片冷意中,一位面带刀疤的男子走了过来。

“都快些,马上就要出货。”

他的声音暗哑,仿佛是在沙砾间摩擦过。

很快,装好的武器便被人一车车往外拉,长长的车队从库房里驶向西边。

吱呀的车轮滚动声响起,静夜被打破,林中忽然惊起几只鸟儿,扑棱棱地飞向夜空。

半个时辰后。

一座山丘里,一位面容俊朗的男子背手绕着跟前的箱笼走了一圈,仔细打量过箱子里的东西,满意地点头,“不错,工期虽赶,东西却是不错。”

他对面的刀疤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是自然,上头交代下来的。”

俊朗男子也不再多话,他做了个手势,他身旁管事模样的男子就从怀里摸出个册子来,刀疤男接过,用个物件在上头戳了下,那管事就笑眯眯地说了句什么。

就在此时,一道雪光打在俊朗男子脸上,他面色一沉,高声呵道,“走。”

话音才落,清脆的刀刃相接声传来,在场的众人都脸色剧变。

俊朗男子由七八位太阳穴鼓得高高的精壮男子护着往后退去。他一边往后退,眼神仍在身后的货物上停留。

“少爷,管不了了,咱们赶紧走,”一直紧跟在他身旁的管事急急地道,“此处自有人能处理好。”

俊朗男子点点头,一对剑眉却蹙得极紧。

他的目光停留在十几丈远的打斗处。几十道黑影缠斗在一处,那突然闯过来的人凶悍异常,不过几息的功夫,已是稳稳占据了上风。

“少爷——”

管事急得脸都白了。

“撤——”俊朗男子当机立断,很快,一行人又跑了十几丈远。

在他身后的刀疤男却没有这么好的气运了,他一方面要躲避着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另一方面则不忘指挥手下的人收拾来不及拉走的货。

一众人打了几个眨眼间的功夫,胜负几乎已定。

刀疤男咬了咬牙,只见他一把拉过身旁的一位男子挡了朝他劈过来的长刀,从怀里摸出个黑乎乎的物件猛地一吹,尖锐的声音在一片打斗声中传播得极远。

黑衣人首领暗道不好,做了个速战速决的手势。

刀疤男吹响的声音像是两兵交接时的战鼓,眼看着要被制服之人顿时抵死抵抗,场面一时间竟胶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