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儿与薛凝雪打过招呼之后并没有与她多寒暄的意思。可那道灼热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

她只做不知。

那边厢陆长风与柳文宾说着闲话,眼角余光一直在看着林素儿。

见她提着个灯笼垂着头,不由问道,“你是不是累了?”

林素儿抬头看他,笑盈盈地点头。

“柳兄,下回再叙旧,”陆长风与柳文宾打着招呼,拉起林素儿便往回走。

“他们夫妻感情真好,”柳文宾看着那两人走远了,意味深长地看了薛凝雪一眼,“凝雪,你说是不是?”

薛凝雪也朝那两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地点头,“许是吧,不过,那都是别人家的事。”

柳文宾眸光微闪,紧紧地拉住了薛凝雪的手。

夫妻两人也消失在喧闹的夜色里。

林素儿与陆长风走出街口,陆长风就道,“素素,我们去一个地方。”

林素儿脑子里仍然是方才那位镇国公世子夫人的影子,灯火阑珊中,她像是遗落在人间的仙子,他有没有遗憾过呢。这么想着,她不由看向陆长风。

陆长风恰巧也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交汇,林素儿忽然有些憎恨这个时刻的自己。

他的眼里都是自己的倒影,她在失落什么。

“好,”她翘起了嘴角,“我们去哪里?”

陆长风不知她为何情绪低落又为何突然高兴起来,他将林素儿拥在怀里,两人慢慢往前走着。

绕过两条街,两人进了一条偏僻的巷子,身后的热闹声已经远了。

林素儿哈了一口气,仰着头看向陆长风,“咱们这是去哪里?”

陆长风神色怅然,“素素,你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师父吧?”

林素儿的眉头蹙了起来,那个师父,不是已经死在了战场上了?

两人沉默着没有再说话。很快,就到了一座小小的宅院前。

院落极不起眼,院子门边上种着两颗杨树,此时只有光秃秃的枝干。

林素儿疑惑间正要开口相问,一只黄色的影子嗖地冲了出来。

林素儿还未回过神来,有温热的舌头便舔在她的脚背上。

“可爱,不要调皮。”

陆长风低低地呵斥着,借着灯笼的光,林素儿总算看清楚自己脚下是什么东西。

小狼已经长成大狼,浑身的毛发由原先的灰褐色变成了棕黄色。

“可爱,谁在哪里?”

妇人沙哑的声音响起,林素儿抬头看去,就见一位一身白绫袄的妇人提着气死风灯走了过来。

“师母,是我。”

陆长风牵着林素儿迎了上去。

片刻后。

林素儿与陆长风坐在烧着炭火的厅里。

穿白绫袄的妇人看着四十出头,乌黑的头发整整齐齐地在头上挽了个纂,用一只白玉的簪子插住,通身再无其他首饰。

虽是如此,可那通身的气质却让人不能忽略她的存在。

“这便是长风媳妇吧,早就听他说过你,没想到是这么俏丽的小丫头,”妇人含笑打量着林素儿,她说着话,吩咐身旁的老妈妈,“去我屋里拿了那一对同心锁来。”

老妈妈应声去了,很快便抱了个黑漆描金的匣子出来。

只见那匣子里有一对金灿灿的同心锁静静躺着,妇人将其拿起来,递到林素儿跟前,“拿着吧,师母没有准备,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林素儿就看向陆长风,见后者朝她点头,这才笑着道谢接过。

妇人看着就满意地颔首。

她拉着林素儿问了些诸如平日里有什么消遣之类的闲话,屋里便有个四五岁大的孩子跑了出来。

“母亲,母亲,我屋里有怪兽,”孩子揉着眼抹泪,他身后有个小丫头慌乱地跟着跑了出来。

“太太,哥儿被梦魇着了,奴婢这便带他进屋去歇下。”

妇人做了无碍的手势,笑眯眯地摸着孩子的头,“团子莫怕,母亲在这里,来,你看看,这是谁来了?”

团子抽泣着抬头,看到陆长风便露出霍了口的门牙来,“陆大哥——”

他也不哭了,羞赧地跑到陆长风身旁,“你许久没有来了,团子想你。”

陆长风蹲下身去,“团子,你是男子汉,夜里做噩梦可不许再哭了,知道不?”

团子捂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随后重重地点头。

“我不怕,我要保护母亲,”他小小的拳头握得紧紧地,眼角余光却偷偷打量林素儿。

“这,这位好看的姐姐就是你的媳妇啊?”他凑到陆长风耳边低低地道,“我听乳母说,娶了媳妇便要与媳妇睡,不能与乳母睡了,那你是不是每天都要与你媳妇睡觉啊?”

脸上满是同情。

一旁的林素儿笑得眼泪都要落下来。

她也学着陆长风的样子蹲下身去,眨着眼睛对团子道,“是啊,娶了媳妇便要与媳妇睡觉,你陆大哥是不是好可怜。”

团子咬着手指头,看看陆长风,又看看林素儿,想了许久,叹气道,“是有些可怜,比团子可怜。”

厅里的婆子都笑弯了腰。

妇人便笑骂他,“你赶紧回去睡觉,我与陆哥哥他们说说话。”

团子“哦”了一声,脚下却是不动,他拉着林素儿的手,“姐姐,我,我陪你玩一会吧。”

林素儿忍俊不禁,她笑着对他道,“那好啊,辛苦你了。”

团子挺着小胸脯,一脸骄傲地道,“嗯,也不辛苦,你跟我来。”

说着话拉着林素儿便出去了。

看着那一大一小出了花厅,李太太欣慰地道,“长风,你媳妇是个好的。”

陆长风点头,“师母说的是,娶了她是我的福气。”

李太太不知想到了什么,望着跳动的烛火发怔。

屋里便只能听到噼里啪啦的烛火燃烧声音。

良久,陆长风低低道,“师母日后有什么打算,师父他——”

李太太忽然笑了,“我可是个下堂的,把团子养大,也算是对得起他李家列祖列宗。”

“师母——”

陆长风苦笑,“师父当年走的时候怕是就做了最坏的打算,您不要怪他。”

李太太惨然一笑,“是啊,他是个牛心左性的,要不是还留了个团子,我就跟着他去了。”

“师母,师父他老人家定是想看到您与团子好好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