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林素儿用过些吃食,又有人陪着说话,那股子紧张缓解了不少。

外边的鞭炮声响起,梁清凤与林果儿哪里还坐得住,两人一溜烟跑去外头看热闹。

林素儿坐在屋里,只听得“新郎官来了”之类的话,眼里便止不住一阵欢喜,喜婆说了几句吉祥话,那红盖头便盖了上去。

林素儿绞着手指头,眼角只能看到自己大红的礼服。

她正忐忑着,热闹声近了。

“二姐,二姐,姐夫今日可真俊,就是笑的有点傻气。”

“就是,姐姐,你家男人今日脾气真好,方才镇国公世子戏弄他,他也笑眯眯地应了。”

“哎呀,来了,来了——”

鼎沸的喧嚣声中,那人的轻笑声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快快快,吉时到了,新娘子出门了——”

随着喜婆子的一声唱和,有人一左一右扶着林素儿出了屋。

到了厅堂,新人辞别父母,林素儿跟着全幅人的指令拜过父母,头顶便传来压抑的抽泣声。

是母亲王氏。

林素儿心下一酸,就听陆长风已道,“娘,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素素的。”

厅里顿时又响起了善意的笑声。

“是是是,林太太,素姐儿交给长风这孩子,我们都放心。”

这是梁王妃在劝王氏。

“好小子,我家的闺女若是受了半点委屈,我饶不了你,”梁王爷一巴掌重重拍在陆长风的肩膀上,又惹得众人嬉笑。

“王爷,王妃,吉时已到,新人该上轿了。”

林素儿满心的不舍就在这一声宣告中压回去了腹中。

她落入一个并不宽厚的背脊上。

“姐,你好好的,等将来我考了举人来给你撑腰。”

东子的声音稚嫩,可那话却说的极有力,“姐夫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回娘家来,我养你。”

离着两人不远的陆长风听得眉心直跳,可此时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一眼不错地看着林素儿上了花轿,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鞭炮鸣响,锣鼓敲起,陆长风翻身上了马,夹道看热闹的行人则是对着从梁王府抬出来的嫁妆惊艳。

“不是说这什么郡主是在乡间长大,没有嫁妆嘛,你们快看,头一抬的如意锁,红珊瑚树看着便不是凡物。”

“那是宫里赏赐下来的,有什么稀奇的。”

“哎,你们看,那瓦片有多少,土块有多少,新娘子的嫁妆可不少。”

“我瞧瞧,啧啧,瓷器,古玩,书画,绫罗绸缎都不少呢。”

“……”

路人的嬉闹声几乎要将天都闹翻了,陆长风却是踢了踢身旁的来宝,“你回头看看,轿子跟上来没有,我们要不要放慢些。”

来宝咧着嘴偷乐,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哎呀,少爷,怎的看不见轿子,这是怎么回事?”

陆长风心下一惊,猛地勒住了缰绳,迎亲的队伍就这么停了下来。

众人都惊呆了,这是要做什么?!

只见新郎官调转马儿便要往回走。

“少爷,”来宝大叫一声,“您莫要走回头路,不吉利。”

陆长风哪里管这么多,他侧着身子,运目看去,见那喜轿好好地跟在后头,这才轻轻吐了一口气。

来宝缩了缩脖子,只恨不得多长几条腿可以当场跑路。

陆长风轻哼一声,“等爷得了空再来收拾你。”

那也要您有空了吧,来宝暗自腹诽。

坐在轿子里的林素儿也吓了一跳,抱着宝瓶的手不由紧了紧。

好好的,轿子忽然停了下来,她隐约听人说是新郎官下了马。

出了什么事?

她正忐忑着,轿子又动了起来。

接下来便顺利了。

轿子再次停下来之时,已是到了陆家的门口。

陆家三间朱漆府门齐齐大开,府门口迎客的管事一溜穿着大红喜庆的棉袍,见新人到了,欢欢喜喜指挥着去点炮竹。

林素儿脑子里嗡嗡作响,正在愣神间,便觉轿帘被什么东西撞开,随后,喜婆笑着让她下轿。

跨过火盆,她已经被人扶着到了厅堂。

林素儿耳边是乱糟糟的笑闹声,她一口一个指令,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随后便被送去了洞房。

好不容易在**坐定,她的后背已经湿了。

幸好是在冬日里成亲。

林素儿暗自腹诽着,眼里就带上了笑。

只是这笑还未收回去,眼前便是一亮,突然的光线让她下意识闭上了眼,就听到身边有妇人道,“新郎官看傻了眼。”

很快便有妇人的哄笑声传来。

陆长风恍若没有觉察,他失神地看着林素儿,眼里满是惊艳。

小姑娘眉目如画,如那新剥壳的鸡蛋般在他跟前。火红的嫁衣映照下,越发显得她欺霜赛雪。

林素儿也在看陆长风。

他挺拔的身姿在一身大红礼服下,有一种别样的炫目感。那火红似乎又映入了他的眼中,带着灼热的光芒落在自己身。

他脸上那笑是她从未见过的,这样几乎有些傻愣愣的陆长风让林素儿有片刻的失神。

他竟如此好看!

两人默默地看着对方,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屋里就有人噗嗤笑出了声。

“大家快来看,新人都傻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善意的哄笑声顿时便响了起来。

林素儿这才觉察到新房里还有其他人在,她忙低下头去,脸上的热意烧到了耳朵根。

双方的全福人调笑着两位新人,走完其他繁琐的礼仪,两人喝过交杯酒,吃了子孙饺子,陆长风被请了出去外头敬酒,林素儿盘腿坐在炕上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没想到,成亲竟然这么累人。上辈子,她不过拜个堂便被扔进了洞房里坐着,倒是没有今日这般繁琐的礼节。

且不说林素儿在新房坐着,外间却是热闹非凡。

内院里,陆夫人孙氏坐在茶房里揪着帕子。

“夫人,您出来也有些光景了,是不是赶紧回去。”

刘妈妈苦口婆心地劝她,“您便是有再多的委屈,今日也要做足了表面功夫。”

她不说还好,一说陆夫人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蹭蹭往上冒。

“你没有听到吧,那个孽种说了,要是我的身子不舒坦,他就请了舅姥爷家的长媳来帮着操持婚事,等媳妇进了门,我就能享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