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林素儿回去了梁王府,很快便将镇国公府的事忘在了脑后。

她这两日与梁清凤两人被梁王妃压着在府里练字。

难姐难妹挤在一处,临摹着梁王妃让人送来的簪花小楷字帖,上午写两个时辰,下午继续学习京中的权贵关系,两人都叫苦不迭。

说来,二人还是被那场诗会给连累了。

那日回了王府,两人便被梁王妃叫过去好一通训斥。

“不过是小处,你们竟然与人争论起来,看来还是性子太过浮躁,那就好好练练字。”

这一练便练了几日,到了吃饭的时候,两人连碗都端不起来。

薛凝雪自然又被梁清凤骂了无数回。

林素儿却觉得王妃说得极有理,怡情养性之物却被人拿来哗众取宠,确实落了下乘。

“姐姐,阿娘什么时候才能解了咱们的禁啊,我都快要生出蘑菇来了,还有,你看看我这手,”梁清凤伸出白白嫩嫩的手掌,“都有茧子了呢,阿娘真狠心。”

林素儿没有抬头,待写完了最后两个字,这才道,“我的好妹妹,你就长茧了啊,你看看你写的那叠子纸。”

放在梁清凤那头的宣纸与林素儿用过的比起来,几乎要薄了一半。

梁清凤嘿嘿笑着摸了摸鼻子。

她最怕累,哪里比得上姐姐,一坐一个时辰不挪身子。

姐妹两说着话,帘子被人打起,梁清凤“滋溜”一下坐直了身子,捏起毛笔继续写了起来。

进门的梁王妃又好气又好笑,她走到两人跟前,仔细看过两人写好的字,又指点着该如何运笔,等到小丫头上了茶水点心,这才随意道,“素儿姐,你的婚事定了。”

林素儿正在喝茶,“咕咚”一声,一口滚烫的茶水就咽了下去。

钱妈妈唬了一跳,忙去给她倒凉水。

“真的啊?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梁清凤扔下手中的果子,笑嘻嘻地抱着梁王妃的胳膊,“我最喜欢看热闹了。”

林素儿涨红了脸,她低垂着头,不好意思看梁王妃。

“姐姐,你莫要害羞,我与你说,成亲其实也挺有意思的,哎呀,”她说着话,捂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梁王妃,“阿娘,你做什么打我?”

小嘴嘟起,很是委屈的模样。

林素儿也顾不得害羞,捂着嘴笑了起来。

梁王妃又瞪了她两眼,这才道,“是今日长风亲自去求的赏赐,”她笑眯眯地道,“长风这孩子,这两日给皇上办好了件差事,皇上问他要何赏赐,他便求了你们的婚事。”

林素儿两颊飞起了红云。

梁清凤朝她眨眼,做了个你脸红了的口型。

林素儿哪里还顾得上与她的小官司,她像是泡在了一汪热气腾腾的温泉里,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

梁王妃看着不由暗自感叹。

这姑娘是个有福气的。

这几日,她念着外头的流言,便将林素儿拘在府里,没想到陆长风一个男人不知打哪得知了,当下便进宫去求了恩典。

想到坊间突如其来的流言,梁王妃暗自冷笑。

有人怕是要咬碎银牙了。

有人确实在暗自咬牙。

有自己珠玉在前,他难道一点都不在乎那个女人的粗鄙不堪么。

薛凝雪蹙着眉头,她的功夫都白做了。

她端着茶,听着自己的乳娘在念叨,“哎,姑娘,您说陆将军是不是被您伤得狠了,竟然与一个没听说过的野丫头有了婚约,如今还去求了皇上赐婚。”

“外头都在传那女子生得妖妖娆娆,大字不识一个,也就是走了狗屎运,被梁王府收做了义女。”

薛凝雪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妈妈,莫要胡说。”

“老奴可不是胡说,昨日我回去家里,就连我家隔壁那个瞎眼太婆都知道呢,说是陆将军年纪小,被人骗了都不知道,为着他的婚事,陆家两老头发都白了一大把,奈何陆将军吃了秤砣铁了心,被那狐狸精迷住了呢,这样的女人进了门,陆家怕是要鸡犬不宁了。”

乳母的声音还在耳边念念叨叨,薛凝雪的思绪却已经飞了老远。

这辈子他活着回来了,为何与那一世完全不同。

那一回,他死在了战场,她就守了望门寡,花一般的年纪慢慢凋谢在陆家的后院里。

还有那个叫林素儿的,上辈子她从未听过这么一个人,没想到,她竟然那般好运攀上了梁王府,想到将来即将要发生的事,她的心不由砰砰乱跳起来。

她打断了乳母的话,“妈妈,您莫要说了,我有件事需要您去办。”

啰啰嗦嗦的邓妈妈顿时收了音,“姑娘,您吩咐。”

等屋里只剩下她一人时,薛凝雪抓起桌上的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一个大大的陆字在中间,四周胡乱写着梁王府,二皇子,殷家等字样。

她拧着眉头思索了许久,又在纸上添添减减,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

她将茶水泼在纸上,看着所有的字都浸透了,这才扔到了纸篓里。

就这般吧,她倒要看看,这回老天爷能奈她如何。既然让她重活了一回,她绝不认命。

被众人念叨的陆长风此时正站在陆经的书房里。

陆经的脸色极其难看,“我听说你将后院的几个婆子发卖了,还是你母亲的陪房?”

陆长风神色不变,“是,”他眯着眼,“许是母亲事务繁忙,这才纵得那些婆子无法无天,污蔑太后她老人家亲口封的郡主,真要追究起来,这是掉脑袋的大事,我既然知道了,就帮着处理了。”

“那是孙家的人,”陆经大骂,“你这般做,让你母亲如何在后院里立足,要她以后如何主持中馈?!你这个逆子天生反骨,我早就说过你的性子要好好压一压,若不是你母亲给你说好话,你——”

“哦,那真是抱歉了,”陆长风神色寡淡,“您替我谢谢母亲。”

陆经一噎,好一会才喘过气来。

“好,你好,”他指着陆长风,“我先不与你说这事,你去求赐婚之事,为何不与我商量一二?!”

“陆家娶了梁王府的郡主,还是咱们家高攀了,比您说的那周家二姑娘可不是强多了?!以后,咱们家也算是与皇家扯上了关系,我以为,这是父亲梦寐以求的,难道是我猜错了?!”

陆经的脸红一阵青一阵,再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