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儿耐心地听着东子把话说完,这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

说来说去,原来都是裙子惹的祸。

前两日,嫁去镇上的姑姑回来了,她给三房每个人都买了礼物,送给她的是一条石榴红的裙子,谁知,二房的林蔓儿却提出要与她交换,她自然不愿意。

今日早上,两人刚出了院子大门,因为裙子的事又起了口角,林蔓儿就推了她一把,她跌破了头。

妹妹林果儿却是个不怕事的,当场就与林蔓儿扭打起来,两人都受了伤。

“大婶这是恶人先告状,明明是林蔓儿先打了你,还把你的头打破了呢,她还有脸来找娘,”东子气愤地说着,话说到最后,牙齿都咬得咯吱响。

林素儿想起来了。

她十五岁那年被林蔓儿推了一把磕坏了头,后来还留了一道淡淡的疤。她摸着额头上厚厚的白布,猛地抬起头来,“东子,你咬我一口,”说着,把手递到了东子跟前。

林东子错愕地看着姐姐,好一会才道,“二…姐,你不会真的摔坏了头吧,这,这可怎么办?”

他焦急地看着林素儿,两只小小的手掌几乎要绞成了麻花。

林素儿肃然地看着东子,又把手指头往前送了送,“你咬我一口。”

林东子看着她的神情,迟疑着张开了嘴,轻轻地咬了下去。

“用点力气,都不疼。”

林东子一狠心,重重一咬,听到呼痛声,忙松开了牙齿。

“是…是你让我咬的,”他怯怯地看着姐姐,有做错事的慌张。

谁知,对面的林素儿却抱着手指笑了起来,她笑着笑着然后又开始掉眼泪。

林东子这下真的慌了,他忙爬过去,有些手足无措地去抓刚刚被他咬过的那根手指头,“我…我给你吹吹,吹一吹不痛——”

话还没有说完,他小小的身子就被人抱在怀里。

林东子一动也不敢动,他不知道二姐这是怎么了,但是,爹说过,女人哭了,男人是要哄一哄的。

他这是在哄二姐。

等林素儿终于平静下来,林东子也获得了自由。

他看着二姐正望着他笑,不由得也笑了,两人对坐傻笑中,他似乎听到二姐说话了。

“什么真好?”

他疑惑地看着林素儿,眼中满是不解。

林素儿没有回答他,只是道,“你出去看看外头怎么样了,二姐累了,要歇歇。”

林东子不敢打扰她休息,磨磨蹭蹭出了屋子。

二姐到底有没有摔坏头呢?

林东子有了心事。

林素儿这一觉睡得很踏实,等到她再次醒来时,天都黑了下来。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桌上摆着一碗黑漆漆的药,她端起还带着余温的药碗,一口喝尽。

刚放下药碗,就见林东子蹦蹦跳跳进来了,后面还跟着林果儿。

“二姐,你把药喝了啊?”林东子看着桌上的空药碗,带着似敬畏似同情的目光看了一眼林素儿,忽然又回过头去,对林果儿道,“三姐,咱们摘的枇杷呢,快拿出来给二姐吃。”

两个还带着青皮的枇杷就躺在一只小小的嫩白掌心,那小手往林素儿跟前一举,然后不动了。

“快吃吧,去去苦味,”林东子期盼地看着林素儿,咽了咽口水催促她。

林素儿下意识地接过枇杷,放在嘴里就咬了下去。

一股酸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林素儿忍着酸意,把剩下的一颗又吃了下去,把核吐在手心里,随口道,“好吃,这枇杷哪里摘的,还挺甜的。”

林果儿抿着嘴没有说话,林东子却挤到林素儿身边,神神秘秘地道,“二姐,你猜,保准你猜不到。”

林素儿有些好笑,打趣道,“难道是去张家园子里偷的?”

张家是村里的大户,有一片很大的果园,枇杷自然是种了的,不过,张家园子里养了几条比人还高的恶犬,一般人绝不敢轻易摸进去。

“才不是,”林东子气鼓鼓地看着林素儿,“我们才不偷张家的果子,这是去后山——”

“东子——”

林东子此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慌张地看着三姐,又畏惧地看着二姐,随后紧紧地捂住了嘴。

林素儿却是心中一跳,她忙去拉林东子,后者却连退两步,抗拒的意思很明显。

林素儿把目光转向林果儿,“谁让你去后山的?”

目光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林果儿吓了一跳,然后挺了挺胸膛,“我又没有进去,就在外头转了转,你凶什么?”

“爹说过谁也不许去后山,”林素儿定定地看着林果儿,“你都没有听进耳朵里去?”

林果儿怒目瞪着林素儿,然后蹬蹬蹬跑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了林素儿与林东子。

林东子缩了缩脖子,小声地道,“二姐,你别告诉爹,三姐也是为了给你找果子,这个时候,村里哪里还有果子吃啊,早被人摘光了,”说着,又拉了拉她的衣袖,“下回我们不去了就是,好不好?”

林素儿这才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重了。

后山,那是她们全家人的噩梦。

她拉过林东子,蹲下身来,极其认真地道,“东子,你跟二姐保证,以后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许去后山,还有,也不许穿过那个林子,听到没有?”

林东子愣愣地点头,然后带着丝探究问道,“二姐,后山真的有吃人的怪兽?”

林素儿毫不犹豫地点头,随后又补充道,“那个林子里也有,知道不知道,以后都不许去。”

林东子的身子忽然抖了抖,然后紧紧地拉住了林素儿的衣襟。

林素儿轻声安抚着她,眼角余光就看到了站在门外抿着嘴的林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