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匪咧着嘴冲她招手,“林姑娘,总算找到你了。”

林素儿身后有人就轻声议论起来,“这是什么人,难道不是官府派来的救兵么。”

“好像是在找人,这位姑娘是什么人?”

“……”

等林素儿坐上那“千军万马”,不由暗自惊叹。

“丁大当家果然聪慧,”林素儿指着身下的马儿啧啧称奇,“您若是从军,只怕也是个骁勇善战的将士。”

拉车的两匹老马瘦骨伶仃,然而马车后拉着的那一大捆粗壮的树枝枝干却让人肃然起敬。

满天的尘土飞扬,林素儿捂着口鼻笑了起来。

好一招虚张声势。

丁匪像是想起什么来,他怅然地叹了一口气,“这算什么,叛军蠢笨,我们也不过是侥幸而已,若是叛军人数再多些,若是那些人当中稍微有个有头脑的,今日你们就没有插翅难逃,想当年——”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随后只是摇头叹气。

林素儿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她看着马车后跟着的土匪,从未有哪一刻觉得他们这般可爱。

“丁大当家怎的来了这里?”林素儿好奇地道,“从梧桐山到了州府也不算近。”

丁匪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林素儿还待要再问受谁之托,就觉身下的马车跑得更快了。

“大当家,后头有人在追赶咱们。”

这是回过味来,寻着痕迹找过来了。

丁匪顿时精神一振,他猛地站在车辕上往后眺望。

“兄弟们,布阵,拉绊马索——”

林素儿眼看着马车后的枝条被卸下,马车脱离官道,顺着小径一路狂奔起来。

“林姑娘坐稳,我去解决了尾巴就来。”

丁匪头也不回头,招呼了赶车之人,就猛地跃下马车,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很快,身影就消失在林素儿的视线中。

林素儿紧紧捏着挂在脖间的葫芦玉佩,暗自祷告起来。

也不知跑了多久,等到林素儿的腿都坐麻之时,外头赶车的人欢呼一声,丁匪就跳上了车。

他满头大汗,浑身灰扑扑的,眼里却全是笑意。

“都没事吧?”林素儿担忧地朝后张望,却只能看到漫天的尘土。

“嘿,这点子菜鸟,还不够我老丁塞牙缝,姑娘放心便是,”丁匪抹了一把汗,嘿嘿笑着就道,“咱们现在就回梧桐山,在山上避一避,等到乱子平息了再说。”

林素儿心中想的却是铺子里的爹娘,“也不知道县城里如何了?”

丁匪大腿一拍,就道,“县城里早就乱了,不过你放心,林家的人都好好地在我梧桐山作客呢。”

林素儿的心稍稍安定几分,猛地又想起了出门一直未归的陆长风。

他身手那般好,该是能保全自己吧?!

两个时辰之后,林素儿一行人顺顺当当上了梧桐山。

刚进山里的大堂,就见林果儿已经一个健步迎了上来。

“二姐,你可回来了,爹娘都快要急死了。”

林果儿抱着她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她没有受伤,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有人就嗤笑一声,“我丁匪说要保下的人肯定毫发无损。”

林果儿翻了他一个白眼,搀着林素儿就往屋里走。

“二姐,你不知道,你才走没多久,县城里就乱了起来……”

看着两个小姑娘肩并肩进了寨子里的客房,丁匪摸了摸鼻子。

“大当家的,咱们山上的粮食不够了。”一位汉子苦哈哈地禀告道。

“不够了,下山抢啊!”丁匪没好气地答着话,匪气十足地就领着人下山去了。

林果儿自然不知有人在她那受了气当场就下山去发泄了,她坐在林素儿跟前与她说着别后之事。

“我跟爹娘是前日到的梧桐山,那个老胡子还吓唬我呢,”她撇了撇嘴,一脸愤愤不平。

王氏就拧了她一把,“什么老胡子,丁大当家仗义救了咱们一家,你倒好,对着人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下回再瞎说,看我不揪烂你的耳朵。”

林果儿嘀嘀咕咕不知道又说了什么。

林素儿皱着眉头道,“也不知在镇上的大姐她们如何了?”

林和安安慰她,“应该是没事,我听丁大当家说,泰安镇前两日还太平得很,没听说出了什么事。”

林素儿点头,前世里,泰安镇倒是没有叛军闯入,但也有人趁机浑水摸鱼,不少人家吃了暗亏,只盼着程明机灵些才好。

“没事的,大姐他们肯定没事,”林果儿在屋里转悠,转移话题道,“哎,没想到这寨子里什么都有啊,我听山里的人说,这里易守难攻,只要有足够的粮食与水源,就是被困在里头三两年都不成问题。”

林素儿失笑,“什么三两年,便是在这上头待上几个月,那你也是忍耐不住的。”

气氛就轻松起来,林和安笑着道,“以前谁能想到土匪窝是这模样啊,我还以为跟戏文里唱的一般,土匪们每日杀人放火,就是为了一口吃的。”

林果儿轻轻哼了一声,又嘀咕了两句。

王氏却道,“说来,还是长风这孩子贴心,说是临走之前拜托了丁大当家,人家这才大费周章将咱们一家人请上了山。”

“娘,我就说老胡子没这么好的心肠,”林果儿嚷嚷道,“还不知道陆大哥给了人家多少银子呢。”

林果儿这话一出,自然又得了好一通教训。

林素儿的心却像是泡在温泉里一般暖洋洋的,她下意识就朝胸口处的玉佩摸去,脑中全是那人的那句“莫忘每日思念我。”

林素儿一家人就安心地在梧桐山住了下来,山中的日子似乎过得极慢,林素儿盯着画在墙上的“正”字发愣。

她们上山已经大半个月了,这段日子里,关于成王造反的消息也越来越多。

成王打着清君侧的名头一举从西南封地的成王府发兵,一路挥军北上讨伐,先后占领了十几座城池,最后与朝廷军在离京城几百里处的豫州僵持住了。

“要说这成王,本是当今的皇叔,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还清君侧,嗤,这样的遮羞布,当天底下的人都是傻子呢,”丁匪晃着腿与林家人磕牙,“一路烧杀抢掠过去,便是普通的老百姓也不放过,还敢自称仁义之师,真真是将不要脸发挥到极致。”

他喷着唾沫星子,一脸的鄙夷,仿佛恨不得能亲自上战场与成王军厮杀。

林果儿斜睨着他,闲闲地道,“你嘴上功夫倒是厉害,有本事像我姐夫一般,也去从军杀敌啊。”

前几日,丁匪受不住林果儿的激将法,将陆长风上战场的事说了出来,当场便让林家众人又添了一桩心事。

林素儿甚至夜夜开始念佛,只求菩萨保佑陆长风平安归来。

林果儿与丁匪照常斗着嘴,下山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

来人正是一直对林素儿大献殷勤的二狗子。

“大当家,城里的叛军疯了,已经杀了不少人,如今还在城里大肆抢银子抢女人,”二狗子气喘吁吁说着话,胸口一起一伏,显得极气愤。

丁匪“呸”了一声,恨声道,“要是老子手底下还有几个能用的,非得打他个脑子开花。”

没用的二狗子没坑声,林果儿这回也没有再与他抬杠。

王氏忧心忡忡地道,“也不知道咱家铺子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这一场乱子下来,这大半年只怕是白干了。”

“人没事就好,就怕那些人杀红了眼,”林和安就问二狗子,“你知道都死了些什么人吗?”

随后又苦笑,自己这是白问了。

二狗子却是闷声道,“好像是城里几位有钱的富户,我知道的,就有高升酒楼的叶家,说是叶掌柜被人打伤了,叶家的公子冲上去与人理论,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