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风跟在薛太医身后慢慢走着,待到了薛家门口,薛太医笑眯眯地道,“进屋陪我说说话吧,咱们也许久没见了。”

陆长风从善如流,跟着就进了薛宅。

上了茶,两人分宾主坐下,薛太医就摸着胡子感叹,“没想到你也来了姚山县,咱们俩也算是有缘,竟然还能在这等小地方遇上。”

陆长风手指在茶盏上随意地滑动,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也是一片怅然。

“薛老如今退隐归野,却依旧悬壶济世,我不如您远矣。”

薛太医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他点着陆长风笑骂道,“好小子,跟我讲客套话呢,怎的,没有做成亲戚,这就与我生份了。”

陆长风难得地窘迫地摆手,“薛老莫要取笑小子,都是过去的事了。”

薛太医长长地叹气,“是雪姐没这个福分,要是,”他说到这里,又好笑地摇头,“说这些做什么,你如今在哪里落脚,要不要搬过来与我这老头子做个伴?”

陆长风谢过,又道,“不敢叨扰薛老,小子虽离了陆府,也有几分憨力气,过得还算不错。”

薛太医就想起今日见到的那位姑娘,他斜睨着陆长风,笑眯眯地道,“今日跟你一道来的那位姑娘,我瞧着不错,也不知道说人家没有。”

陆长风那张脸就有些发烧,他轻轻地咳了一声,试图转移话题,“薛老觉得那孩子到底是怎的变成如今的模样,我听人说,有些人受了惊会变痴傻,再吓上一回就又好了。”

薛太医暗笑,死小子这点伎俩可真不够看啊,他年轻的时候,比他强多了。

他故作严肃地道,“怎的,信不过我的医术,那——”

陆长风连忙摆手赔礼。

薛太医却仍是抓着方才的话题不放,“那姑娘我瞧见过几回了,当时我因为恼那樊家强人所难,一听说她家也是商贾,当即就拒了,今日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去的。你去了那姑娘跟前,也能表表功。”

他说着话,一脸你要抓住机会的神情。

陆长风只有点头的份,心下想的却是,或许他还要在小姑娘跟前露露脸,还有那余财,他也有哇。

且不说陆长风暗搓搓准备虏获美人芳心应允婚事,林家却是一片喜气洋洋。

如林素儿所料,林家的甘露在县城彻底打响了名声。

这事还要绕回那冯家。

冯有才险险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醒来后就对甘露奉为琼浆玉液,他扬言,自己在醉酒那两日魂魄离体去了天上,见识了一番琼楼玉宇,当日便作了一首诗。

他死而复生,县城的相好处自然要去坐坐,也不知谁怂恿着,不过几日功夫,有才的冯秀才甚至写了个凄美动人的画本子,而甘露在里头自然是有着极其重要的位置。

不过半个月的功夫,林家酒彻底火爆了。

接到订单的林家众人又开始进入忙碌中。

这半个月的功夫,林东子吃了薛太医开的药,比起先前更像个正常人了。

有一日,他甚至拿着林果儿的账本子在瞧,林果儿逗他不识字,结果人家当场便指出他三姐写的别字,倒将林果儿闹了个大红脸。

这日吃过晚饭,一家人坐在灯下说闲话。

林果儿捧着账本喜滋滋地道,“爹,过几日你再去看地吧,咱家账面上的银子,都足够再买上好几十亩好地了。”

王氏就瞪她,“都买了地做什么,留着给你们姐妹做嫁妆才好。”

得,又是老生常谈。

林家三姐妹都闭上了嘴。

林素儿甚至横了一眼惹事的林果儿。

这些日子,她娘本就在操心着三人的婚姻大事,没事找事都要往这上头扯,三姐妹起先还有些不好意思,说得次数多了,就是林芝儿也只觉得腻烦。

林和安闻言就大笑起来,“孩子她娘,你急什么,这几日,不是又有不少人家上门来说媒,咱家的姑娘可不错,个顶个的好,还愁婚嫁么。”

王氏却是摇头叹气,“这县城的媒人比起咱们镇上又不知厉害了多少,什么相貌堂堂能写会算,我一去打听,竟然是个脸上长了大瘤子的,能写会算就更别提了,只是个酒楼里跑堂的,还有那……”

她与林和安抱怨着,底下的几个孩子却是各自使着眼色。

三人最后推了林东子出来。

“娘,我困了。”

众人这才得以解脱各自回了屋。

寂静的夜里,银色的月光透过窗棂射进了屋里,整个屋子笼罩在一层薄纱当中。

林素儿却有些睡不着觉,她瞪大着眼看着头顶的承尘发呆。

距她从前世的噩梦中醒来已经过了一年,她摆脱了前世的命运,东子逃脱出性命来,家里的日子也一日日好起来,她总算能微微喘口气了。

明日吧,明日她再好好想想如何将家里的生意做得更大。

迷迷糊糊中,她的身子越来越轻,在即将要跌入黑甜乡之时,一阵凄厉的叫喊声在夜空中响起。

林素儿一个激灵,整个人就猛地坐了起来。

是隔壁屋子发出的声音。

她飞快地披了衣服就要下床去,身旁的人也起来了。

“素儿,是东子屋里,咱们一起去瞧瞧。”

“大姐,二姐,我也去。”

姐妹三人点了烛火,推门就朝隔壁的厢房走去。

东子与屠山住的屋子里此时也已经点亮了灯,屠山正关切地拉着东子的手说着什么,后者神情呆滞,不知在想什么。

“东子,你没事吧,”林芝儿弯下腰去摸林东子的头,这才发觉他已经是满头大汗,“素儿,去给东子找身衣服来,他后背都湿了。”

林芝儿的手放在东子的脖颈处摸了摸,果然也是一手的汗。

林东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扭着身子躲开林芝儿的手。

“大姐,我没事,我就是做噩梦了。”

等到林东子在几位姐姐的强硬要求下换了干衣服,这才绞着手指头道,“我真的没事,做了个噩梦,醒了就好了,没想到把你们都吵醒了。”

林素儿又伸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确保他没有发烧,几人这才各自回屋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