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张家,林素儿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样算是妥了。

高婶子这人,虽说看不上她林家,却也不是那为了让儿子不娶她这不合意的儿媳妇而眼睁睁看看她落入火坑之人,再者,这事一旦捅到了里长面前,她家爷奶总要有些顾及。

不过,她实在没有料到,救她的人居然是后山的胡子鬼。

看着,好像也没有那么吓唬人,不过,那人长什么模样,她当时也没有仔细瞧。

林素儿出了张家,心下计较着,想了想,转头往后山走去。

林子里还像是上午她们来过时一般寂静,除了偶尔的虫鸣鸟叫声,只余淙淙的水声。

林素儿慢慢在林间走着,待看到那树上结的野果子,眼中露出惊喜来。

她学着妹妹林果儿的样子,连呸了两口唾沫,四肢并用就要往那大树上爬。

看着极简单的事,林素儿却觉得有些棘手了。

也不知果儿是怎么上去的,怎么轮到她时,这树就这么滑。

林素儿搓着火辣辣的掌心,额角的汗也淌了下来。

她望着赤红一片的手掌,暗自咬牙,她就不信了,她林素儿还爬不上这颗树。

她把裤头又紧了紧,往后退了几步,深吸一口气,猛地朝前冲去。

“哎呀——”

林素儿只觉鼻子酸酸的,眼角的泪也不自觉溢了出来。

粗糙的树干撞击在她娇嫩的琼鼻上,顿时,火辣辣地疼。

林素儿又尝试了几次,不是树干太滑她往下掉,就是她的手心受不住痛。

她挫败地坐在树底下,看着那一个个清翠诱人的果子发呆。

原来,爬树也是件艰难的事。

林素儿仰得脖子都酸了,果子还是果子,好端端地挂在枝头。

显然,她企图用眼神将那果子瞪下来是失败了。

这时,林子里起风了。

带着凉意的春风在林中化作簌簌的树叶摇曳声,林素儿就觉背心一阵发凉——她方才出汗太多,此时似乎是要干了。

“咚——”

“咚咚——”

“咚咚咚——”

耳边传来一阵东西落地的声音,随后,林素儿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打在她头上。

是树上的果子!

她双眼放光,忙低下头去捡,一个,两个,三个,直到她的衣兜已经放不下了,那树上的果子才停止了自投罗网。

林素儿的眼眯成了一道月牙,老天爷真的肯帮忙啊!

她笑眯眯地抱着果子往回走,自然没有发现不远处那颗老槐树后的一片衣角。

陆长风有些无奈。

他正要出林子往镇上去,就看到这小姑娘正泪眼汪汪地爬树,试了一次又一次,最后一次还重重摔了个屁股墩。

也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小姑娘那脸上的沮丧有些碍眼起来,正巧林子里起风,他干脆捡了小石子就射了过去。

好了,这回他可以出林子了。

陆长风跟在小姑娘身后慢慢往林外走着,走着走着,他就发觉有些不大对劲。

小姑娘并没有出林子,反倒是在寻什么似的,终于,她蹲下身去开始扒草堆。

陆长风不期然想起上午他看到的那几个鸟蛋,嘴角就忍不住翘了翘。

果然,小姑娘趴在草堆里,飞快地把鸟蛋拿了出来,然后,将其与那些果子放在一起。

陆长风提步就要离开,哪知,那小姑娘果子也捡了,鸟蛋也拿了,却转身往林子深处走。

陆长风叹气。

他调转了身子,也跟着小姑娘往林子深处走。

越往里走,山里野兽的嚎叫声越大,就是那叽叽吱吱的鸟儿似乎也藏了起来。

陆长风明显瞧见小姑娘的肩膀缩了缩,可脚步却没有半分停顿,径直往林中走去。

陆长风扶额,他真要去找里长说说后山禁令的事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跟着往里走,出了林子了,那小姑娘似乎有些踟蹰。

还好,还知道害怕。

陆长风想着,心下不由腹诽,上丰村里的孩子胆子也太大了些。

他随手从两旁的草径里折了根甜草,扔在嘴里就咬了起来。

不过片刻功夫,他的眼神开始古怪起来。

这小姑娘去的方向,约莫是他住的地方。

陆长风心下更是讶然起来,他不动声色地放轻脚步,亦步亦趋远远地跟在了小姑娘身后。

很快,她们就到了后山入口。

小姑娘哆哆嗦嗦地四处张望,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终于小跑着往上走。

入口处被修整成一条窄窄的小径,两旁的树木被人砍成光秃秃的树干,那挡路的枝叶早就收拾得服服帖帖。

林素儿看着她从未踏足过的地方,心中开始打鼓。

她已经看到了那座简陋的木屋,可脚下却像是灌了千百斤重的泥土,每走一步都艰难起来。

拼了!

她对自己说,然后,就真捧着怀里的东西小跑起来。

很快,她就到了屋前。

木屋前是一片平整的空地,除了那遍地的青草,并没有树木,不过,那空地上却有几个奇形怪状的木桩子。

林素儿不敢多看,走到那木屋前顿住,思量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叫了起来。

“有,有人吗——”

一片寂静,除了呜呜的风声,还夹杂着鸟兽声。

“有没有人在啊,”林素儿一边叫着,一边走近了茅屋门口。

她把耳朵贴在门边上听了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飞快地蹲下身去,将怀里的东西整整齐齐放在了门口。

“大叔,我,我给你送东西来了,上回多谢你救了我姐弟,我——”

林素儿的话还未说完,里面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野兽叫唤,又像是人在咀嚼什么的声音。

她脑中不自觉闪过村里人的传言,心中的恐惧再也压不住,撒开脚丫子就往山下奔去。

待到那身影消失在林子尽头,陆长风慢慢从入口的大树上跳了下来。

他是习武之人,耳力自然极佳,小姑娘的话他一字不漏地收入耳中,只是——

陆长风慢慢走到屋前,捡起地上的果子在手里捏了捏,脸上闪过丝难见的羞赧来。

他把屋外的东西收了进去,又扔了块肉干给正在满屋撒欢的小狼狗,坐在凳子上摸着脸开始发呆起来。

他或许该把脸上的胡须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