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林素儿果然一大早就去镇上找了辆进城的牛车,早早便去了县城。

县城依旧如往常一般热闹非凡,林素儿却没有心思再多看,她下了牛车,直奔永乐楼后头库房。

后头负责接待各处送货掌柜的伙计还记得她,客客气气请了她进去,又吩咐人上了茶,让林素儿耐心等曾掌柜便离开了。

林素儿捧着茶杯心下暗自猜测着这一个多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等她将各种猜测在脑中来回走了几十个来回,一壶茶水也喝得见了底,曾掌柜还未出现。

林素儿摸着一肚子茶水哂笑,拍拍屁股问清楚了茅厕所在,溜溜达达出去了。

等她方便回来,曾掌柜自然还是没有人影,她也不急,干脆在永乐楼的后头到处走动起来。

出了库房往外走,便是后厨。

看着那些红白案的师傅们动作熟稔地做着手下的活,林素儿饶有兴趣地与他们说话。

林素儿是楼里的伙计请进来的,又是这么个清秀的小姑娘,铛头们自然也待她客客气气。

等到曾掌柜姗姗来迟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

小姑娘背着手在后厨走动着,她嘴角含笑,满面春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在巡视着楼里的伙计干活。

曾掌柜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原先要晾着她压压她的气势的念头也只好作罢。

他慢慢朝林素儿走,人还未到,笑声倒是先抵达。

“哈哈,抱歉抱歉,今日楼里的事实在太多,一时未腾出手脚来,”他打着哈哈,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林素儿跟着他走。

两人很快到了一间布置清雅的雅室。

“我听说曾掌柜对林氏佳酿的桃源酒有别的想法,特地来瞧瞧,”林素儿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能否请曾掌柜与我说道一番,桃源酒可是有哪里不合意?”

曾掌柜眉梢一挑,显然对她这单刀直入的做法有些意外。

他摸着下巴,笑呵呵地道,“林掌柜太客气了,桃源酒自然是好的,也好叫林掌柜知道,如今的生意实在是太难做了,楼里一日日开销极大,我这也是没有法子。”

林素儿斜着他没有说话。

永乐楼日子艰难,这话说出去只怕要笑掉人的大牙吧。

她定定看着曾掌柜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曾掌柜被个小姑娘这般盯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轻咳一声,“哎,咱们也是老熟人,我有话便直接说了,”他叹气道,“不知林掌柜可听说过会宁酒楼?”

会宁酒楼?

林素儿一怔,随后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永乐楼如今与会宁酒楼订了酒?”

曾掌柜点头,“会宁酒楼新出的京华酒,那味道虽说不能与桃源酒相比,可也差不离,最重要的是,人家给出的价钱,咱们东家更合意。”

也就是说,她家的酒在价钱上不具备优势了。

林素儿苦笑,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会宁酒楼上辈子她也听说过,人家楼里只经营酒水,他们出品的酒,大多卖往各大州府,在县城自然也是极其有名。

“林掌柜不妨尝试做做成本更低的酒水,”曾掌柜笑眯眯地建议,“对于林掌柜的手艺,我曾某人还是极有信心的,你酿好了,只管让人往永乐楼送,东家只有说好的……”

后来,林素儿也不知曾掌柜说了什么,等她魂不守舍地出了永乐楼,呆呆站在县城最热闹繁华之所时,忽然觉得自己极其渺小。

她难道就这样认输了?她喃喃地问自己。

缓缓随着人流走动间,忽然听到有孩子的哭声。

她循声望去,就见不远处有个三四岁刚留头的孩子正趴在地上呜呜地哭,她身旁站着位憨实的汉子。

“乖乖,你摔倒了就要自己爬起来,哭顶什么用。”

孩子巴巴看着她爹,耍赖了一阵,见没人来扶自己,只好委屈巴巴身子一拱就爬了起来。

“爹,抱——”

小小的手臂张开,孩子就投入了汉子的怀里。

顿时,孩子咯咯的笑声就响了起来。

汉子刮着孩子的鼻子,正好笑地与她说着什么。

林素儿的身子猛地一僵,是啊,跌倒了就爬起来,哭有什么用。

她紧紧捏着拳头,对着空中挥了挥。

那便来吧。

她下定了决心,抬脚便要回去,刚走了几步,眼中就闯入会宁酒楼几个鎏金大字。

林素儿脚下一顿,身子一转,就朝着那酒楼走了进去。

两个时辰之后,林素儿抱着那写着京华酒的坛子发愣,随后轻笑起来。

“素儿,你这是怎的了?”林芝儿担忧地看着她。

妹妹一大早就去了县城,下午回来后什么话也没说,抱着一坛子酒就扎进了后头的院子。

她倒了两杯喝了,又开始对着酒坛痴痴发笑。

难道是县城的事没有挽留的余地,妹妹受了刺激?

林芝儿脑中很快就闪过无数个不详的念头。

她忙走到林素儿身旁,轻轻推着她。

“素儿,你说话,莫要吓大姐啊,素儿——”

就在林芝儿心急如焚之时,林素儿咧开嘴笑了起来。

“大姐,说出来你许是不信,咱家的桃源酒被人模仿了,还是县城的翘楚呢,也算是看得起咱们家。”

“啊?”林芝儿瞪大了眼,“你的意思是,咱家有人泄露了酿酒的法子?”

林素儿摇头,“关键之处只有咱家自己才知道,那些做工的不过是帮着做杂活,便是知晓也有限,不过,”她嘿嘿笑了起来,“画虎类犬罢了,难怪卖得比咱家足足便宜了二两银子。”

“这么说来,人家就是冲着咱家来的?”

“不,应该说,是冲着永乐楼去的,我打听过,在咱家送酒去永乐楼之前,会宁酒楼就准备给永乐楼供货,只不过被咱家截了胡罢了。”

“那,那咱家要怎么办,降低价钱我不同意,先不说少赚银子的事,往后若是谁都可以这么压价,咱家都不用做生意了。”

林芝儿一脸坚定,显然仍是坚持先前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