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佳酿与好酒坊的暗战在范文聪病重的时候进行得如火如荼,等到好酒坊几乎门可罗雀之时,最后一伏也过去了。

林素儿算着日子,满怀欣喜去了铺子后头查看新酿造的桃源酒。

刚开酒坛,那扑鼻的香味就溢满整个库房,林素儿舀了一小勺递给林和安,满是期待地看着他。

林和安喝了小半勺酒却是半天没有说话。

“爹,怎么样了,”林果儿是个急性子,当场便伸过头去,问道,“好不好,比起上回酿的呢?”

林和安满眼赞赏地看向林素儿,笑道,“比上回还好些,绵软爽口,回味悠长,你爹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喝这么好的酒。”

林素儿心中的喜悦像是只装满水的盆,不断往外溢。

“那就好,我放心了,”她围着那一溜坛子又走了一圈,终于没忍住跳了起来。

“太好了,等这笔酒送到了,咱家净赚近两百两,啊,这下真要发财了。”林果儿掰着手指头,眼中闪动着惊人的亮光。

林芝儿抿着嘴笑,她刮了刮东子的鼻子,“你小子好了,咱家这回就要凑够银子去请宫中退下来的御医给你治病。”

东子懵懵懂懂不知道大姐说什么,却知道他们都很高兴,不由也跟着咧嘴笑。

王氏看着不禁眼眶有些湿润,她轻声道,“我从来没料到咱能有这样的日子,早知如此,我与你爹便是拼着与老宅那头断绝关系,也要早些分家单过。”

一家人都想到了在老宅时过的苦日子,气氛不免就有些沉闷。

林素儿见状就忙道,“提那些事做什么,倒是东子的病真要抓紧了,这回肯定能治好,等东子的病彻底好了,咱也送东子去念书,我记得他原先便喜欢跟着大堂哥。”

“就是,就是,”林果儿也帮腔道,“那就说好了,二姐,这回咱们送了酒便去县城里找那位御医,大姐跟娘就在镇上去打听打听入学应该准备些什么,别到时候两眼一抹黑。”

说起未来的安排,林家几人又你一眼我一语说开了。

到了第二日,天才刚刚亮,林素儿一家早早便起来套驴车。好在车辕早几日林和安便重新修整了一番,宽敞不少不说,周边又重新加固,驴车上勉强摆上了十几个酒坛,又用绳索绑好,林素儿与她爹这才出发。

王氏叮嘱再三路上要注意安全之类的话,林果儿与林东子却是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

他们也想跟着去县城见识一番,可惜驴车位置有限,且此次又是有正事要办,两人只好眼睁睁看着。

且说林素儿与林和安赶着驴车慢慢悠悠,总算在午时末进了县城。

县城比起泰安镇,自然又是另外一番热闹模样,林氏父女只看花了眼。各类吃食,各种小玩意,甚至在街边,两人还看到了卖艺的杂耍。

整座县城的人仿佛都涌到了街上,男人,女人,老者,小孩,黑压压的人头攒动,林氏父女两人心底都有些发怵。

两人在路上吃了家中备好的烙饼,可一来路途远,二来精神高度集中着,早就饥肠辘辘了。

可父女俩谁都没有叫饿,不将后头的酒水送到,他们都放心不下。

一路问着路,总算到了永乐楼所在的街道。

永乐楼果然不愧是县城的第一酒楼。楼高三层,从大门外,只能瞧见隐隐绰绰的人影。

林素儿只抬头打量了一眼,便觉奢华至极。那悬挂在二楼的黑漆木招牌很是打眼,鎏金的永乐楼三个大字龙飞凤舞书在其上,那刚劲有力的笔锋,林素儿便是不识货,也知道必定是出自名家之手。

林家的驴车慢慢驶向永乐楼,在酒楼门前停了下来。

林素儿刚跳下驴车,就有一位肩上搭着雪白帕子的小二迎了上来。

那小二看着也不过十五六岁,却是一脸精明相,见林素儿父子衣着普通也一视同仁,他脸上带着笑,“两位客官可是要吃饭,今日楼里灶上的师傅推荐的是农家一碗香,客人可要尝尝?!”

林素儿看着这小二暗自点头,单凭这份殷勤,宜宾楼与永乐楼的差距便还有很大。

“这位小哥,我们不吃饭,我找曾掌柜,”林素儿笑着指着后头驴车上的酒,“这是一个多月前,你们东家在泰安镇林家酒水铺子订下来的。”

那小二就顺着林素儿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见驴车上装了酒坛,忙笑着引着二人往后门绕。

“送货都走这边,直接进咱后厨的库房,”他一边说着一边领着林素儿二人进了后门。

后门极大,卸下门槛,林素儿家的驴车直接便赶了进去。

三人进了永乐楼后头的库房,里头的气温明显就比外头低了不少。

此时林素儿后背的汗渐渐干了,背心有些凉飕飕,林和安则紧紧抿着嘴,显得有些紧张。

两人在库房里等了片刻,那曾掌柜才姗姗来迟。

他笑着与林素儿父女寒暄,又说了几句客气话,只是指挥着帮工搬运酒水时,脸上一片肃然。待一一揭开酒坛仔细查验过,他的脸上这才又绽放出和煦的笑来。

“林氏佳酿果然没让人失望,令爱让人心生敬佩啊,”曾掌柜这话自然是对林和安说的,可赞许的目光却望向林素儿。

林素儿抿着嘴笑,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去。

曾掌柜复而问道,“怎的酒水数不够,咱订单上可是十石的,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他脸上虽然还带着笑,话里却有着生意人的精明。

“不是,没问题,都好好的,”林素儿忙解释道,“当初约定的是五日后交货,咱还要再多跑两趟呢,实在是距离太远,家里的车拉不下。”

交给别人又放心不下。

曾掌柜呵呵地笑,“那便好,这么好的酒,若是少了一坛,东家那也是不乐意的。”

一来一往,又各自客气了几句,曾掌柜让林和安签了单子盖好手印,结清了今日的货款。

两人出了永乐楼,林和安不禁感叹,“到底是永乐楼的掌柜,说话行事一套套的,爹是不擅长与这人打交道。”

林素儿就笑,“人家也不过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怕是不用怕,不过,这曾掌柜确实有几分厉害。”

在商言商,说生意之外的事,又让人如沐春风,端的是有七窍玲珑心。

林素儿摸着怀里那一叠小额银票,不由又是一番感叹,多贴心啊,连这都想到了。

林素儿父女交了差,这才感觉腹中空空,两人也不挑拣,在路边随意找了个馄饨铺子就进去,一人吃了一大碗馄饨,这才觉得舒畅了。

吃饱喝足,林素儿便与那对馄饨铺子里的老夫妻闲话。

“大婶子,您这馄饨做的可真好,比我娘做的还好吃,”她笑眯眯地先送去一顶高帽子。

看着四十出头的妇人就笑了起来,“摆了几十年的摊,这点手艺还是有的,”又问林素儿,“你们是外乡来的吧?”

见林素儿点头便道,“这个点才来吃午饭,也便只有外头赶路的人了。”

妇人的老伴儿也拉着林和安说话。这个时辰,除了林素儿父女,并没有其他客人。

林素儿又与妇人闲聊了几句,终于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事。

“大婶子,我听说这县城有宫里退下来的御医,是不是啊?”

她一脸好奇,似乎只是想要打听八卦。

“哎呀,你们说薛太医么,可不是就是从宫里退下来的,在咱这每日不知多少人上门求医呢。”

林素儿与林和安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惊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