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和安从上房回来的时候,林东子已经睡着了。

林素儿姐妹跟着去了王氏的房间。

“孩子她爹,她奶怎么说的?”王氏等林和安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

林和安沉默了片刻,许久才道,“娘说,让我趁着这段日子不忙,多做点东西去卖。”

林素儿了然。

她奶这人,最会指派人,特别是对他们这房的人,他爹要是哪日闲下来了,那就碍了她眼,非得找个事才行。

林果儿撇嘴,“大叔如今说是跟着他小舅子学做生意,这几年也不见往家里拿钱,一到农忙时就要往镇上跑,二叔也厉害,每日在村里瞎晃,传话的本事就没有人比他强,隔三差五地还要去镇上逛逛。”

林和安动了动嘴唇,似乎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王氏这次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以前林果儿姐妹说那两房不好,她总要说上两句。可她首先是个母亲,随后才是大嫂,媳妇。东子如今这副模样,没有人比她更心痛。

“娘,你们知道奶这么急着要钱是做什么吗?”

林果儿忽然道。

大家的目光就落在了林果儿的身上。

“我今天去上房倒水的时候听到爷跟奶说话了,说是大堂哥如今急需要钱打点先生,想这回卯足了劲考个秀才回来。”

“永文不是说他的功课很好,今年考秀才没有问题吗?”王氏很是诧异,她听说过做官要打点同僚上峰,这考秀才要打点先生,她还是头一回听说。

林素儿冷笑,上辈子直到她死了,她的大堂哥还是个童生,秀才没有考着,却得了个林大才子的名声,整日里跟着一群酸儒掉书袋,银子却是洒了不少出去。

“可能是真要打点吧,”林和安有些不确定,他一个整日在地里刨土的,哪里知道里头的弯弯绕绕,只道,“要是这样,你奶说得也没错,是要好好攒点银子。”

“是啊,咱们没日没夜攒银子,人家可不傻,二房二堂哥为什么好好的从镇上回来了,咱们的好二叔时不时去人家铺子又吃又拿的,帐就挂在二堂哥名下,大堂哥这回要这么多银子,二堂哥自然是紧着自己的大哥,不肯让二叔占便宜。”

林果儿愤愤地又爆出第二个重磅消息。

“就咱们这房什么都不知道,二房有时候从镇上带回来的吃的,那也是直接锁进了咱奶的屋,咱落着了什么。”

林素儿多看了一眼妹妹。

没想到今日的事这么多,这妮子居然还偷听到了这么多消息来了。

她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母亲,建议道,“我是这样想的,娘,明日起,我就带着果儿去外头转转,总有能换钱的,今日那摘的金银花不就是药材,听说药材铺子里也收,还有其它的药材也说不准。”

“爹的银子咱先不指望,不过,这个家,肯定是要分的,否则,东子的病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林和安的头低了下去,只闷闷地道,“苦了你们娘几个,是爹对不住你们,分家的事,过段时间再提吧。”

虽然没有完全同意,好歹算是松了口,林素儿暗叹,不急,慢慢来。

一夜无话。

第二日,林素儿跟昨日一样领着弟妹出了门。

她们先是去各家的菜洼里走了一遍,别说野菜,就是野草也被各家的猪吃了个干净。水田边上也是,野草都不见几根。

路边上的果子更不用说,刚结了果还是个小小的毛桃都被人掰了。

林素儿姐们俩的心情都不大好,倒是东子一路上蹦蹦跳跳,很是欢快。

许久,林果儿轻声建议道,“姐,要不咱们去后山——”

“不行,”林素儿想也不想就拒绝,“那里太危险了,咱们不能去。”

“又不进去,就在外头转转,没事的,”她抓住要乱跑的东子,“真的,上次我给你的枇杷就是在林子边上摘的,还有很多,嗯,我好像还看到过蘑菇,或许还有鱼。”

她一边说着,一边咽着口水,“咱们不吃点的好东西没事,可你看看东子,这些日子吃的不是萝卜就是红薯,要不然就是土豆,别说肉沫星子,就是一只鸡蛋也没有,他的身子可要补一补。”

林素儿想了想,再次确认道,“真的没危险?你保证?”

“我保证,”林果儿的眼笑成了月牙,“跟我走就是,我都去了多少回了,东子,咱们走。”

姐弟三人就往后上走去。

一路行来,青草越来越多,到了那林子入口,明显能看出灾区与幸存区的区别。

林素儿拉紧了东子的手,三人慢慢进了林子。

林子里树木丛生,上午的太阳透过林间的缝隙射进密林中,在地上落下一个个圆圆的光斑。一道道光柱在林间跳跃着,美得简直不像人间。

“真美啊,”林果儿仰着脖子呆呆看着,不禁感叹道,“我以前怎么就没发觉这里这么美呢。”

林素儿也点头,这是她第二次进这个林子,上辈子她听了家里长辈的话,从来不敢往后山跑,上次倒是来过,心里只急着找东子,哪里会注意这些。

林果儿已经弯下腰折断一根甜草,她把外头的老筋撕掉,就递给了东子。又折了两根,三人都眯着眼吸食甜汁。

“哎,那里有鸟蛋,”林果儿欢呼一声,往手心里就吐了两口唾沫一搓,手脚并用就往树上爬。

林东子见了,大叫着也要爬,被林素儿拉住了,还扁着嘴不高兴。

不过片刻功夫,林果儿便爬到了树杈的位置。

林素儿看得心惊肉跳,这个高度要是摔下来,一条腿是难保住的。

她却不敢与林果儿说话,生怕一不小心就分了她的心,只能屏住呼吸不敢动,被她拉在手里的东子却是扭来扭去。

等她安抚好东子,林果儿已经慢慢从树上滑了下来。

就见她笑嘻嘻地从从腰间解下一块大布兜来,原来,那几个鸟蛋就被她别在腰侧。

这家伙,原来是个惯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