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凉爽起来,林素儿家的玉米终于都收了回来。

这次农活,显然比收谷子要轻松许多。

大功臣黑驴被林果儿伺候得极好,在林家养了十来日,油光水滑不说,便是那嘶叫声也格外响亮了。

东子早就对这叫驴失去了兴致,他日日带着两条黄狗在屋里屋外撒欢,屋前的鸡,大白鹅对这一来便得宠的庞然大物自然是极畏惧,远远见着便躲开。

是以,以东子为首的恶势力俨然成了林家的一霸,除了那黑驴的地盘他们不轻易踏足,其余之处,都成了他们的乐园。

两条黄狗显然是混熟了,见着陌生之人,隔上老远便开始龇牙咧嘴。

林果儿就笑,“没想成咱奶还有怕狗的时候,瞧见没,方才她那双小脚,跑得可真快。”

东子乐呵呵地摸着两只狗头,眼里满是骄傲。

林素儿坐在小凳子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里的玉米棒子几乎要脱了手。

徐氏今日也不知抽了什么疯,单枪匹马便上林家来,只可惜人还未进院子,就被两条恶犬追得撒丫子狂奔。

姐弟三人笑嘻嘻地在院前闹着,王氏提着个篮子便要出门去。

林东子狗也不逗了,他蹬蹬蹬跑到他娘跟前,扬起小脸讨好地笑,“娘,东子去,东子也去。”

王氏笑着摸着他的头,“东子乖,等娘回来给你买糖葫芦吃。”

林东子听懂了。

在家有糖葫芦吃。

他眯着眼,连连点头,极听话地继续去祸害两条狗去了。

林素儿将已经装满的玉米粒倒在外头的大簸箕里,问王氏,“娘,今日没听说哪家要办酒席,您这是去哪?”

王氏一边扒拉着篮子里的吃食,一边道,“你大姐回去那么久了,也没让人捎带个信回来,我不放心,今儿正好天气好,上她家瞧瞧去。”

林果儿也抬起头来,“也不知大姐如今如何了,娘,若是大姐在他肖家过得不好,就领着大姐回来住着吧,咱家如今多舒服啊。”

王氏笑了笑,又嘱咐了两句家里的事,提着篮子出去了。

林素儿姐妹继续打着玉米粒。

“二姐,这么多玉米,咱都打下来么,不留着煮来吃?”

今日一大早,她二姐便吩咐说将收回来的玉米打玉米粒下来。

“咱赶明儿试试用玉米酿酒,味道应是还不错,”林素儿擦着汗道,“老是用稻米酿酒,消耗大,本钱高不说,还容易喝腻了,咱试试新口味啊。”

林果儿闻言,手下的力气更大了,原来是酿酒,那她可不能偷懒了。

姐妹俩齐心协力劳作了大半日,总算打了两大脚盆玉米粒。

林素儿去后屋瞧了那存放在篮子里的李家买来的曲饼,转而去了屋檐下。

她搬来梯子,小心地爬了上去,屋檐底下晾着她月余前亲手做的曲饼。

她取出一个曲饼掂了掂,又仔细端详曲饼表面。

曲饼分量轻,心内黄白,是上好的饼子。

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

“二姐,怎么样了?”底下扶着梯子的林果儿仰着脖子高声问着,脸上带着些忐忑。

林素儿又放好曲饼,慢慢下了梯子,这才道,“咱家这曲饼比起那李家的不算差,瞧着吧,往后,咱家的酒还要更好。”

林果儿咧嘴大笑。

“好啊,好啊,”她拍着手道,“哪日,我要将咱家的酒卖到那李家去,气死那李家婆娘。”

“气死李家婆娘——”

不知何时也跑到后屋来的林东子学舌了一句,随后嘿嘿笑了起来。

林素儿看着那两条摇着尾巴跟在林东子身后的撒欢的黄狗,有些哭笑不得。

林果儿一个爆栗子就敲在东子头上,“去去去,外头玩去,莫要碍着你三姐的道。”

林东子被敲得泪眼汪汪,他捂着头就躲在了林素儿身后。

那两条黄狗除了畏惧院子里那头动不动便嘶叫的黑怪兽,对这怪兽的饲主也颇为忌惮,颠颠跟着东子也躲在了林素儿的身后。

于是,后屋便出现了这么一副画面。

林果儿叉着腰与两人两狗对峙着,气势半分不输。

林素儿看着这对活宝闹腾也懒得掺和,抬脚便往外头走。

那玉米粒还要认真挑拣了好好洗干净呢,都是事!

忙碌了一整日,天将将要黑之时,王氏提着篮子从外头回来了。

林素儿转身去厨房端留给王氏的饭菜,林果儿就去倒茶水。

“娘,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天都要黑了,”她觑着王氏的脸色,小声地问,“是不是二姐家里不大好啊。”

“娘先吃饭,吃完了咱们再说话,”林素儿将饭菜端上来,笑着道,“娘,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林和安也从屋里出来。

今日他去了邻村收谷子,也才回来不久。

“素儿说的是这个理,先吃饭,有什么事慢慢说,”林和安将碗筷推到王氏跟前。

见一家人都软语相劝,王氏强挤出一丝笑意来,端起饭碗就吃了起来。

不过片刻,王氏便放下了碗。

那米饭倒是硬塞了下去,菜还剩下不少。

林素儿也不多劝,将茶水推到她娘跟前,“喝口水再说。”

王氏喝了茶,这才道,“我让芝儿与我一道回来,那肖家婆子不答应。”

“她凭啥不让咱二姐回娘家,这个死婆子,”林果儿双眼圆瞪,当场便要破口大骂。

“娘,二姐如今在那肖家是什么光景?”

林素儿问出了关键。

王氏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圈便红了起来。

“孩子她娘,你别哭,先与咱好好说说,若是那肖家欺人太甚,咱家也不是那软蛋,”林和安抿着嘴,面色有些难看起来。

“我去的时候,芝儿还未回,一直到晌午过了许久,才见她从地里回来,那孩子,如今瘦得不成人形,哪里是十几岁的姑娘,便说是生过几个孩子的妇人也有人信。”

“我上午也没闲着,去那白石庄走动打听了,原来那肖家婆子日日嫌弃咱家芝儿没生下个娃,不是冷嘲便是热讽,那肖安也不是个好东西,竟然跟芝儿动手。”

王氏再也说不下去,呜呜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