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改变

夜,月淡风寒,站在悬崖边上的伊娆神色寡淡的看着脚下的深渊,神色峻冷,不发一言。

半跪于她身后的一众侍卫,皆是小心翼翼的屏住了呼吸,生怕在此时出个异声,直接被打入崖底。

伊娆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冷凝。距离凌轩坠崖,已经过去两天了,这两天里,她带人寻遍了山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没有找到凌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不光如此,连同失踪的还有白熠。她翻遍了整座山,最后找到的,只有白芷曦的尸体而已。

从这么高的悬崖跌落,凌轩没有劲气和灵力护身,只会是九死一生,但是没有找到尸体,伊娆就是不相信,那个男人会这么消无声息就死掉了!

伊娆背在身后的手紧握着,手指几乎快要嵌进了掌心里。她脑海里不断的闪现着曾经跟凌轩相处过的画面,最终皆化为了一个念想——说不定,他并不是一点劲气都没有呢!

伊娆瞳孔微微扩大,迅速将这个念想扎根在了心里,拼命的去也说服自己,凌轩也许只是有苦衷不能将他的秘密告诉她,所以才用秘法一直瞒着她,其实他的体内应该是有劲气的。

不然哪天在圣威殿,他怎么可能有那么快的出剑速度,不然悬崖底下,为什么找不到他......一定是他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

伊娆心想,他本身就有不能宣之于口的无奈,做什么事情,怕是瞒着她的更多,此时他暂时离开,应该是有要事要忙吧......

如此向来,伊娆微微松了口气,转身对身后的侍卫首领说道:“派人继续在山中寻找,一有消息,立刻向我汇报。”

侍卫首领连忙抱拳低头,恭敬应是。

伊娆点了点头,带人连夜赶回了镇湖宗。

伊娆回宗之时已是深夜,宗门之中,各宫各殿的灯火早已灭了,但殇华殿和汐兰阁内却依旧是灯火通明。

路过殇华殿前,伊娆直接遣散了跟随的精卫,打算自己一人回汐兰阁,却被匆匆走出殿门的菀蕙给叫住了。

伊娆挥了挥手,免了菀蕙的行礼,语气淡淡的开口问道:“有事吗?”

菀蕙缓缓直起了弯下的膝盖,低头恭敬回道:“回小姐,主子请您去里面说说话,您出去两天两夜了,主子很是担心您。”

闻言,伊娆轻嗤了一声,摇了摇头,“曾经我出门历练,一个月未归,披着一身伤痕回来,她都只会冷冷的道一句废物,如今我才两天未归,又什么好担心的?”

菀蕙被怼的一时有些哑口无言,但却还是绞尽脑汁的想法子劝道:“小姐,曾经的事情,主子知道是她对不起您,如今主子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补偿您啊!而且,就算主子曾经对您严苛了一些,但到底母女连心,主子到底还是疼您的......”

伊娆无心与其争辩,她摆了摆手,冷声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去回禀一声,就说我今天也乏了,要歇息了,改天我再去拜见她。”

菀蕙微微抬头看了看伊娆的脸色,还想在劝几句,但又怕惹人厌烦反倒得不偿失,便没再说什么,只是屈膝行了一礼,应了声是。

伊娆点头,转身就想离开,却不料,身后又响起了一个声音。

“忻儿,等等——”

伊娆一愣,脚下一顿,抬手摁了摁眉心,又转回了身子。她十分随意的拱了拱手,语气中带出了几分不耐,“大长老有事吗?没什么要紧的就改天说吧,天色晚了,我着急回去休息。”

宁情裳仿佛没有看见伊娆脸上的不耐烦,神色自若的走到了伊娆面前,然后伸手握住了伊娆的右手,“瞧你一脸倦色,手又这样冰凉,想来是在外面折腾了许久,饭都来不及吃吧。

事情我都听说了,也无法开口劝你什么,只是让人准备了你喜欢的玫瑰粥,进来尝尝吧。”

伊娆眸光轻轻一颤,面对这样的宁情裳,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似乎是怕伊娆拒绝,宁情裳低头避开了伊娆的目光,继续劝道:“之前你住的阁楼,我一直让人收拾着,你用完膳也可以直接在阁中休息,不麻烦的。”

伊娆犹豫了一下,最终轻声应了下来。

听了伊娆的回应,宁情裳抬眸一笑,拉着伊娆的手,将人带进了殇华殿。

跟在两人身后的菀蕙看着这一幕,不由松了一口气,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内殿中的茶室里十分温暖,淡淡的熏香,瞬间缓解了伊娆这几天来的疲惫。

伊娆手捧着宁情裳递给她的暖炉,看着桌子上的小巧的瓷罐,不由有些失神。

宁情裳看着伊娆有些怔愣的神色,眼底不由浮起了几分愧疚,她垂眸抬手拿起勺子,塞到了伊娆的手心里,“尝尝吧,听下人说你今晚要回来,我便让人一直热着,你尝尝,味道还合你口味吗?”

伊娆用勺子舀起了一勺粥递到了嘴里,米粒软糯,口感适宜,甜而不腻,味道是不错......

吹了一路冷风回来,喝上一口热粥,倒也舒服了不少。

伊娆接连喝了两口,然后放下了勺子,抬起头看向了坐在她对面的宁情裳,沉默了几秒,随后开口说道:“味道不错。”

闻言,宁情裳目光一亮,微微一笑,“你喜欢就好。”

伊娆看着她眼下的乌青,用勺子搅了搅瓷罐里的粥,“宗主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宁情裳抬手倒了被热水放到了伊娆面前的桌面上,脸上浮起的是发自内心的笑意,“哥哥状态已经稳定了,身体已经逐渐开始好转了。忻儿,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的华寿丹,我现在一定悔不当初,随哥哥一起去了......”

伊娆没有接她这话,直接忽略了过去,“最近宗门之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宗主身子还虚弱,镇湖宗还要由你撑着,自己多注意身体。”

原本伊娆所说的,只是一句十分官方的场面话,但宁情裳听了,眼眶却瞬间湿润了起来。

十几年来,她因爱人逝去,悲愤欲绝,将一切的责任推给了疼爱自己的哥哥。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她,一心只想着权势和地位,只想着怎么将自家哥哥从那个位置上给拽下来,把对方的疼爱和退让当做惺惺作态,虚伪可憎......

真相大白之后,她如梦初醒,心知大错特错的人是她,任性糊涂的人也是她。她亏欠了哥哥和忻儿这么多,也无颜求什么亲昵原谅。甚至她到现在都心有余悸,如果哥哥和忻儿有一个人因为她的糊涂愚蠢丧命,对她而言,都是无法接受的打击。

她知道之前的自己错的离谱,所以如今,就算忻儿不愿唤她一声母亲,她也很是理解,更没想到,能从忻儿口中,听到这句关心......

宁情裳低着头,抬手摁了摁眉心,将眼眶中的眼泪逼了回去,然后哽着声音说道:“母亲知道,母亲会多注意的。”

伊娆见她如此,突然觉得嘴里的粥没了味道。

如果宁阑忻还活着,这应该是一副母慈女孝的场面,但是真正的宁阑忻已经死了,宁情裳所有的愧疚,所有的歉意,都不会再有机会弥补。

这本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一个无法言喻,无法真相大白的悲剧......

想到这,伊娆闭了闭眼,扔下了手里的勺子。

见伊娆放下了勺子,宁情裳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了看伊娆的脸色,然后抬手贴上了瓷罐,“怎么了?可是这粥凉了,我在让人给你热一热......”

伊娆摇了摇头,抽出了一条手帕擦了擦嘴,“不用了,我吃饱了。”

宁情裳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挥手让菀蕙撤下了桌面上的瓷罐,“吃饱了就好,那忻儿,你今晚宿在殇华殿吗?”

伊娆抬手摁了摁额角,看着宁情裳期待的目光,点了点头,“就宿在我之前住的阁楼里吧。”

宁情裳笑着点头,张了张嘴,想劝人早点休息,但心里头却又舍不得,想多看自己女儿一会儿。

伊娆自然看透了她的心思,心中怀着对宁情裳的愧疚,想了想主动挑起了话茬,“这殇华殿的名字,是先宗主赐的?这个‘殇’字意思不太好,一座主殿用这个字,感觉总是有些不吉利。”

闻言,宁情裳目光一颤,脸上的笑容,缓缓消散了下去,看起来像是回忆起了往事。

过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当年这座主殿的牌匾上所书的不是这个‘殇’字,是衣裳的“裳,是哥哥所取,取意为愿我年年岁岁,荣华永享。

现在的这个‘殇’字,是你父亲出事的那一年,我当着哥哥的面亲手斩落了他所书的牌匾,换上了这个字,一为祭奠你父亲之死,二是为了让哥哥难堪。

现在想来,到底是当时我太偏激任性,若是当时我能听哥哥解释一番,也不至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还委屈了你这么多年,忻儿,母亲真的很对不起你......”

伊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语气十分平淡的回道:“往事已往难咎,万事因果难寻,既然已经如此,多说已经无益。

宁阑忻是你的女人,必然不会忍心恨你,宗主是你哥哥,必然也舍不得怪你,这是你的幸运,也希望你能珍惜。”

听了伊娆的话,宁情裳定定的看着她的眸子,眼中百感交集。她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忻儿,谢谢你......”

伊娆没打算再逗留,便以天色为由,离开了主内殿,回了自己的小阁楼。

伊娆走后,菀蕙凑近了自家主子,眉宇间带着三分疑惑的问道:“主子,小姐脸色那么难看,必定是担心逸轩公子,您为何不问问逸轩公子的事情,也好表达一下关切之心啊?”

宁情裳摇了摇头,淡淡一笑道:“忻儿长大了,是不会喜欢我插手她太多事情的,我现在只能给她帮助,已是毫无资格再管束她,倒不如信任她。总归她需要我,自然是会向我开口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