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最后关头的放弃快要轮到她出庭作证了。证人席虚位以待,在不远处空空地等待着传唤。远远看去,法庭那宽大的明亮玻璃窗外透进来金色的阳光,一片璀璨光明,映着不远处那些公检法人员肩上的徽章,相映成辉。

那是她一直想看到的景象,光明,正义,公平。

可是现在那片光明的威压下,笼罩着的,却是完全无辜的人。她怔怔地看着一脸温和的原芮海,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冰冷。……他在点头,他在低声回答问题,他在揽过根本和他无关的责任。

猛然的,她身边的手机急速地响起!她茫然地低头看去,眸子却在这一瞬悄然缩紧!

原芮风。那是他的来电。

自从上次一见后,他再也没有给她来过一次电话,那个原本熟悉的号码像是忽然哑掉,像是知道两人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回转余地。

而现在,在这最后的时刻,他的铃声却倏忽响起,固执地连续不停。

死死地盯着那号码,林磬慢慢地伸出手,终于轻轻按下接听。

没有说话,没有招呼,她静静地听着。

电话那边,似乎也没有料到这个电话最终会被接起来。片刻的静默后,原芮风清冷而沙哑的声音终于在暌违多天后,在她耳边响起:“接下来,你要上庭?”

林磬的脸色,惨白得惊人。很久之后,她才淡淡道:“你们的律师应该知道程序。”

不远处的法庭内,公诉人员的发言已经快要到了尾声,洪亮而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忽然地,林磬在对方的手机里听到了稍有延迟的法庭同步声音。

他虽然不在现场,可是现场有人打开了实时录音设备,供他倾听。林磬忽然明白了这一点。

“你不仅不敢面对你该承担的责任,甚至连到现场也不敢。”她强抑住心中的挫败,忽然觉得浑身无力,隐约的愤怒像是海浪一般涌上来。

电话那边,一片静默。似乎有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原芮风的声音携带着无边的阴沉,却也有最后一丝隐忍的求恳:“芮海是无辜的,我希望,你能想清楚关于他的事。”

“对,他是无辜的。原来你也知道!”林磬的手指几乎要将电话的按键捏碎,愤怒让她微微

颤抖。“

你们原氏集团的罪恶,要他一个从不参与家族事务的人来背--原芮风,你不仅怯懦,而且卑鄙。”

“好,就算我卑鄙。”原芮风的声音平静而忍耐,“--你看不到我入狱的,假如你一定需要原家有人付出代价,那就一定是芮海。”

“原芮风,我没有听错?”林磬冷笑,“你是在用你弟弟来威胁我?”

原芮风的语声,变得稍微急速了点:“是的,你已经看到了,我会卑鄙到底。我只是在赌,赌你是不是愿意接受一个无辜的原家人来成全你所要的公平。”

林磬猛然地挂断了电话!几乎是无法忍受那种激愤,她痛苦地半蹲下去,半晌后,眼泪终于无声流下,奔流不停。……她想看到那个人站在被告席上,为原科的巧取豪夺、为他的刻意隐瞒和欺骗附上责任,

为外公的死求一个公平,仅此而已。

可是,在她费尽心思,斩断一切后,依然无法真正如愿。那个人无耻而卑劣地缩在后面,让她最不愿意伤害的人来直面她的全力出击。

原芮海这个笨蛋和滥好人,已经在刚刚的法庭上承认了很多集团业务是他首肯和授意,却否认了最严重的几项控罪。而如果她坚持出庭指证,那么他就极有可能被定上重罪,甚至面临很长刑期。……

原芮风和他背后的原氏家族,到底是狠心无情,宁愿舍弃幼子来保全原芮风;还是胆大豪赌,赌她不会指证一个无辜的替罪羊呢?

可是无论是哪样,她已经被逼到了不得不选择的绝境。是的,假如她坚持出庭,那么原芮海面临的,

就将是她一手打造和推动的真正陷阱。

可这个陷阱里,没有原本该在那里的凶残野兽,只有一只无端落入的野兔。……

痴痴地流着泪,她看着不远处那个长身玉立的原芮海。和两年前初次在校园里遇见的那个男生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亮亮的眸子,含笑的嘴唇。和气地接过她推销的矿泉水,一口气买下一整箱;在校园舞会中含笑向她伸出手,邀请尴尬的她共舞一曲;站在凤凰城酒店外的阶梯上,等着用自行车载她收工;在S大的校园里,终于鼓起勇气对她说出那声:“我喜欢你。”……

和她那短

暂的、青涩而没有结果的懵懂相处中,他一直在友好而善意地付出,给出一片真心。而今天,她却要亲手送他进监狱?……

无声地痛哭着,她感觉到身边有人在拍打着她的肩膀,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她看着面前警员那刺眼的警徽,忽然开始大力地摇头。……泪水疯狂而落,她只知道自己在不停地、近似崩溃地摇头。

法庭内的旁听席上,记者们开始隐约**,不停地看着本该有证人走出来的侧门。公诉人员的神色越来越难看,终于有人急匆匆走到他们身边,小声汇报着什么,而法官的神情,也开始变得严肃。

发生了什么?公诉方提到的该出场的女证人在哪里?假如没有意外,接下来不是该那位原KJD事务所的员工出庭,指证原科地产恶意篡改上市报表,欺骗股民,还有两桩行贿事件吗?……嗅觉敏锐的记者们已经从久等不至的沉默中猜到了什么,开始激动不已。

检方最重要证人临阵脱逃,消失无踪?是受到了收买,还是被威胁了呢?无论是哪一种,又或者什么都不是,这背后的猜测都足以写上一大篇分析!

“鉴于证人忽然表示无法出庭,所以检方暂时无法提供直接证据。”公诉人员僵硬地站起身,极不情愿地宣布了这一消息。

举座哗然!

被告席上的原芮海,也赫然抬起了头。凝视着空荡荡的证人席,他神色复杂,有点茫然,有点放松,也有一闪而过的内疚和难过。

终于,他们原家赌对了,那只是一个单纯而嫉恶如仇的女孩子,尚且没有倒了恶毒和偏激的地步。只要原芮海坚持把一切都揽上身,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她会放弃报复。

现在,一切正如他们希望地这样发生了,按照律师团的分析,他也最多面临四五年的刑期,原氏集团的危机会基本解除,原科地产也会在大哥的带领下起死回生。……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里并没有多少欣慰和轻松,只有难过呢?一想到记忆中那双明亮爽朗的眸子,他只觉得心底犹如重铅压下。

他们原氏,毕竟是欠了她外公一条命。虽然未杀伯仁,伯仁却的确因此而死,这是永远也绕不过去的事实。而现在,原氏终于成功脱罪--只需利用她对他的不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