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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街原氏集团内部的会议上，原科地产的执行团队正围坐在宽大的长圆形会议桌前。
几个二三线城市负责房产开发的项目经理轮番坐作着报告，最后，是固丰市的项目经理季大可。脸色有点难看，季大可苦笑着：“还剩下几户没有谈妥吧，不过，我想应该很快了。”
深深看他一眼，原氏新任的总裁原芮风问：“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我记得有交代过，钉子户可以适当放宽条件，怎么还会这样？”
季大可额上有点微微的汗：“原总，真的不是我们苛刻，老实说，现在的拆迁码已经开到了市价的两倍左右，可就是有人偏偏贪心不择蛇吞象。有那么几家人私底下通了气，要的价码简直是……”
“那就给他们。”原芮风淡淡皱了眉。
“不行的，原总。”一位区域经理赶紧插话，“不是我们出不起这个钱，而是这些要挟的人一旦满足，最终的条件最终都会泄露出去。那些下面小地方的人啊，可不会有什么契约精神，一旦看到别家拿到好价格，原先谈好的都会反悔，那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是的，我以前做过类似的项目，这种二三线城市的旧房拆迁，和原氏以前直接拿地、建一手房是不一样的。”与会的一名优秀业务员代表小声插话，“要想压低成本，就不能这么和风细雨。”
原芮风淡淡看着他：“那你以前做这种项目的时候，怎么解决这种问题？”
那名业务员小心翼翼地道：“两种方法。第一，对付这种小市民，不用来软的，就直接拆楼吧，只留下那几家不拆，最后断水断电的，他们耗不过我们。第二，直接让当地政府出面，用改善城市市容、征用公共绿地来征地。--这个可就是按照政府评估价来算了，最后再想办法从政府手里拿地。”
“第一种肯定不行。”原芮风断然否决，皱着浓眉，“原科地产是全国闻名的大型房产公司，又不是小作坊，怎么能做这种流氓行径！”
在座的人都有些沉默，的确，那些上不了台面的行为或许奏效很快，可是对于一家即将上市的知名房企来说，并不是好的选择。
“那就……只能走第二条路了？”有人迟疑着问，“按照市场评估价来拆迁，肯定比我们现在开的价还低，那些钉子户不是更加失望？”
季大可冷哼了一声，忍不住尖刻了起来：“那就是他们自己蠢了，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政府真要拆迁，可没有我们企业这么好说话！”
“对啊，是要强拆还是怎样，那就是政府的事，和我们无关了。我们原科现在就可以直接退出，谈判不成，放弃了嘛。”那名业务员代表笑道，“不过，可得先搞定固丰市国土管理部门，别叫别人中途截胡就成。”
“
没问题啦，我们原氏走上层的路子，还不是……”一眼瞥到原芮风那冷冷的眼神，说话的人迅速消了音。
静静地听着大家的话，原芮风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半晌，才终于点点头：“那就这样，其他几个地级市的房产开发按部就班进行，固丰市……”他颇有点意兴阑珊地道，“暂时停止商业谈判，公司负责来走当地政府的路线。”
从座位上站起来，他率先离开了会议室。
坐在自己的独立办公室里，他背靠在丝绒软垫的中式黄花梨靠椅上，凝望着远处高楼外晴朗高远的深秋天空，面色一点点沉下来。
原先志得意满，觉得肯定不会有问题的纯商业运作，终究还是要折戟。到了最后，依然要和过去一样，靠着京城里那根若有若无，牵在背后的原家大伯的红线来解决问题。这种感觉让他不舒服，可是偏偏又毫无办法，更没人排解诉说。
门被轻轻敲响，一身米色高级套装的女秘书笑吟吟出现在门口：“原总，KJD事务所的林小姐已经在外面等了一阵了，要请她进来吗？”
原芮风满脸的阴霾这才收了起来，不由自主地，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好。”
很快，林磬抱着一个硕大的公文包走了进来，和带她进来的秘书一样，如今的她也开始着上了简洁的职业套装，原先的马尾也开始放了下来，在脑后挽起一个整齐的发髻。
只可惜，不施脂粉的脸上再怎么故意绷得紧紧的，却还是因为年轻而无法露出真正职场女性的成熟来。
“原总，这里是我们事务所的业务二部这两个星期赶工出来的报告，请您过目。”她恭敬地双手拿出公文包里散发着油墨香的简装文册，“我们事务所四位首席注册会计师，连同手下的助理十几人，将原科地产这五年来的财务报告做了详细的分析，这是最终的分析报告。”
原芮风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文案，大略地看了看，目光落在了最后几页的审计报告上。
“我们原先拿出去的利润增长率，需要这样调整？”他指着翻开的利润表，看向了林磬。
探过身子，林磬扭着脖子看着那几页：“这个……”
“过来，坐下来说。”原芮风淡淡道，起身伸手拉过一边的客人椅，向她示意。
“哦”了一声，林磬的背脊稍稍有点僵硬，按照他的意思坐在了他身边。
“我们事务所的意思是，贵公司提供的数据虽然经过了初步修饰，可是依旧显得不够好看。”她看着那明显显得过于美好的财务数据，脸有点红了，“还有……应收账款还是显得有点多，我们的建议是，把这部分的数字也做一些纠正。”
“嗯。”原芮风淡淡一笑，接着翻看着。半晌后，他合上了手里的报告，看向了林磬：“你
们事务所这边来负责修正这些问题，并且出具审计报告？”
“那当然。”林磬硬着头皮点头，“让客户满意，是我们事务所应尽的义务。”
似笑非笑地，原芮风看着她：“也包括做假账来取悦客户？”
他还记着那天碰头会上自己那句话呢！牙根儿有点儿痒，林磬费了好大劲才压下心头的郁闷。摆正立场，弄清自己的身份！
“是的，假如贵公司需要这些假账，我想KJD事务所可以提供。”她正视着原芮风，清脆的口齿把“贵公司”几个字咬得重重的，心中恼火：不是这些无耻的客户要求，这些事务所难道会主动想要承担这样的风险？
在事务所里实习了几个月，即便再毫无经验，她也慢慢了解了行内的这些潜规则--面对需要争取的这些大客户，面对整个造假成风的国内公司环境，假如你坚守真实底限，那就等着所有客户转投别家事务所，大家集体喝西北风度日吧！
“我们需要？不，我们没有提具体的要求。”原芮风懒洋洋一笑，“实际上，我们只是说出了打算上市的诉求，希望得到会计师事务所的专业财务帮助。剩下的，都是你们主动在配合甚至……”
顿了顿，他并不客气：“甚至诱导和撺掇。”
“你……”林磬直直瞪着他，终于忍耐不住，“你明知道有需求的温床，才会滋生和养育虚假和罪恶！”
抱着胳臂，原芮风慢慢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眯着眼睛无言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睛里有明亮的火焰在隐约跳动，比一般女孩子更浓一些的眉宇不服气地拧着，和初次见面时一样，这张生动的脸庞有着生机勃勃的表情。
就算是挽起了发髻，换上了职业装，可依旧是牙尖嘴利，嫉恶如仇。……唔，不知不觉间，自己怎么就成了被她一直嫉恨的“恶人”了呢？
“虚假和罪恶？”他慢吞吞地重复着，“这是KJD事务所的声音，还是你自己的？”
林磬没有说话，心里却“咯噔”一下。原芮风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那张几乎可以媲美影星的端正脸庞上，有丝类似阴霾的表情。
身为一个代表事务所前来的职员，她的指责显然已经足够激起客户的不满和警惕。
此时此刻，面前的人只是一个事务所需要大力争取的高级客户，而不是那个会深夜抱着醉酒的她回家的男人。
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态度，她低声道，声音清晰：“抱歉，这是我自己的意思。事务所方面一定会好好对待这笔业务，请不要因为我的幼稚而对他们的专业和敬业而质疑。”
她自己的意思？看着她良久，原芮风轻轻嗤笑一声：“你觉得这些都算是虚假和罪恶的话，那么将来，你要如何面对你的职场操守？”
（本章完）